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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陌铅华尽醉人

仁谦谦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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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陌铅华尽醉人》是难得一见的高质量好文,苏紫陌岳清辰是作者“仁谦谦”笔下的关键人物,精彩桥段值得一看:转世降生在贫苦农家,只想平凡过一生,可造化弄人,一路走来遇到的都是些奇葩,只能披荆斩棘勇往直前那诡秘的传说与我有何关系?谁又是那个值得托付的真心人?大不了自己过完这一辈子,离开前干了那碗孟婆汤,再也不要记得任何人

来源:   主角:   更新: 2022-09-29 08:2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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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陌铅华尽醉人》是难得一见的高质量好文,苏紫陌岳清辰是作者“仁谦谦”笔下的关键人物,精彩桥段值得一看:转世降生在贫苦农家,只想平凡过一生,可造化弄人,一路走来遇到的都是些奇葩,只能披荆斩棘勇往直前那诡秘的传说与我有何关系?谁又是那个值得托付的真心人?大不了自己过完这一辈子,离开前干了那碗孟婆汤,再也不要记得任何人

第1章

小说:紫陌铅华尽醉人 类型:古代言情 作者:仁谦谦 角色:苏紫陌岳清辰 热门网络作者“仁谦谦”的热门书《紫陌铅华尽醉人》推荐大家阅读。故事精彩剧情为:现在正是春夏交接的美好时节,绿草如茵,野花遍地,清晨的阳光浅淡,远处吹来的风和煦,溪水还有些凉,冲刷在脚背上犹如羽毛拂过,即舒适又惬意。我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将满意的石子捡起来放进衣角里兜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溪水下游,一抬头,蒋大夫家的小院就在眼前。不知道三蛋儿在不在家?我应该回上游取鞋子的,可又觉得麻烦,便赤着脚走到了院门前。我只想在外面喊三蛋儿出来,并不想进去

评论专区

综合格斗之王:格斗类仙草,等完结在刷! 这个导演不太稳:离开流量明星就不会写 魔运苍茫:粮草,相比起前作江山美人志,瑞根有很大进步,文笔沉练很多,格局小一些,但是角色更鲜明更突出了,矛盾也较集中,情节就出彩多了。美女后宫是少不了的,此书有些烂尾. 紫陌铅华尽醉人

第5章 断崖


山村里的时光过得飞快,虽然我在家喝的是稀粥,吃的是野菜,一年到头见不到半点荤腥,但并不耽误我长成了细细高高的青春少女。三蛋儿的身形也完全摆脱了幼年时期的圆滚敦实,如今的他,身材魁梧,腰细腿长,原本可爱的样貌也像是被重新雕刻过似的,剑眉星目,脸孔棱角分明。

每当他站在夕阳西下的小溪边,那种玉树临风的华贵公子派头便会浮现上来,叫人完全移不开眼睛。

三蛋儿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跟着蒋大夫学习功课,但他还是喜欢找我研究一些对他而言粗浅幼稚的游戏。这不,我一宿没睡,搜肠刮肚地把军棋的玩法复习了一遍又一遍,一大早上就从炕上爬了起来,饭也没顾得吃,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就奔向了小溪边。

我一口气跑到小溪边上,一个小伙伴也没见着,正好,可以找找制作军棋的原材料。我脱了鞋子扔在草地上,赤着脚在浅滩上慢慢地走,那些被流水冲刷得浑圆的石子,在我脚下若隐若现。现在正是春夏交接的美好时节,绿草如茵,野花遍地,清晨的阳光浅淡,远处吹来的风和煦,溪水还有些凉,冲刷在脚背上犹如羽毛拂过,即舒适又惬意。我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将满意的石子捡起来放进衣角里兜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溪水下游,一抬头,蒋大夫家的小院就在眼前。

不知道三蛋儿在不在家?我应该回上游取鞋子的,可又觉得麻烦,便赤着脚走到了院门前。

我只想在外面喊三蛋儿出来,并不想进去。

蒋大夫虽然为人随和,妙手医心,有时还会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写字,可是他不喜欢外人上门叨扰。就算有人来看病或者请教问题,也都是被让到院子里,无论是酷暑寒冬还是刮风下雨。

我刚想出声,就听见紧闭的房门后有些争论的声音,我犹豫着是不是该往回走,又听见一个少年愤怒的大吼:“不要再说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离开娘亲的!”话音还没落,一个青色的身影已经破门而出,风一样地略过满院杂物,一瞬间就到了我面前。

我差一点被他撞倒,他愣了一下,越过我,一个纵身就跃过了小溪。

蒋大夫追出门来,看到我时停下了脚步,他刚想说些什么,又被屋子里那个悲悲戚戚的哭声止住了话语。我尴尬地站在院门口,看着蒋大夫来回踱步,只好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让他赶快回去安慰伤心的妻子,至于他那个令人头大的儿子,还是由我去追吧。

三蛋儿应该是往山里去了,虽然知道他身手敏捷,体质极好,但他今天好像用了轻功似的,脚都没粘地,几个纵跃就没了踪影。我也没功夫回去找鞋了,只能赤着双脚去追他了。

我的脚底生有老茧,山路上也布满了厚厚的青草,但那些凸出的石子还是硌得我呲牙咧嘴。我没有时间检查是否划伤出血,只能憋着一口气在山间狂奔,多亏我知道他会去哪里,要不然我这一双脚怕是要废掉了。

绕过小土山,穿过一片不算茂密的树林,再爬上一座满是松树的山岗,那里有一处断崖,崖下有一汪潭水。我们小伙伴经常去崖顶玩耍,有时也会去潭中捉鱼。三蛋儿从来不靠近潭水,他总是坐在崖顶,双脚就那么险险地伸出崖外,每次我在水中向上望时,都在想,为什么没人从后面推他一把,让他一头栽下来呢?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我偷偷靠近,都被他及时发现,不等我有所动作,就被他擒住手腕,反拧到背后,疼得我哇哇大叫。

我满头大汗地爬到断崖处,双手支在膝盖上气喘如牛,刚想说句话,就呛了嗓子,猛烈地咳嗽起来。三蛋儿背着双手站在崖顶,身上穿着成年男子样式的长袍,长发全部束在头顶。此时的山风甚猛,将他的长袍下摆扬起,犹如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我叫了他一声,他没有理我,我又使劲咳嗽,他依旧没有回过头来。

我真是气死了,我这么费心费力地寻你而来,你却对我不理不睬,就知道在那摆造型。我真该趁他不备,将他推下断崖,以后大家都落得个清净。

可是我终究没那么做,因为就算我偷袭成功,最后可能也是我一个人掉下去。

我一瘸一拐地走到三蛋儿身旁,顺着他的目光向远处眺望。巍峨的山脉连绵不绝,深深浅浅的绿色交织在一起,极目之处仍是垚国疆土,再往远处千里便是另一个国家,那个国家好像名叫西川。

我看向三蛋儿,他紧抿着嘴唇,浓眉微皱,黑曜石般的眼睛中流露出些许迷惘。他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年纪虽青,风度却成熟稳重,身在乡野,气质却贵宠天成。我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他,虽然我相信人无贵贱之分,也愿意与他分享平凡的快乐,但在他的世界里,我是如此的渺小,就算我有心,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三蛋儿。”我低声唤了一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叫他“三蛋儿”,其他小伙伴只敢叫他的名字“蒋凌”,可他从未回应过我,当然,也从不回应别人。

“你,是要离开了吧。”这句话不像是在询问,倒像是在对自己陈述一个事实。

三蛋儿没有回答,我有些失落,心里安慰自己,一直知道他会离开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我又惆怅地想到,以后再也没机会看他跌落断崖,掉进潭水里变成落汤鸡,真是太可惜了。

我正悲伤着,三蛋儿突然转过身来朝我大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吓了一大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紧盯着我,双目赤红,表情狰狞,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以前再怎么闹别扭,最多也就是瞪我一眼,此刻却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我不由得后退一步,却被他伸长了胳膊,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整个人提了起来。

“你是不是偷听我和阿爹说话了?你说,你到底偷听到多少?你说!”三蛋儿将我拉近,语气狂躁。

他的鼻尖几乎碰到我的脸颊,呼出的热气喷在的我脖子上,我羞愤难耐,使劲掰他的手,可他的力气太大,根本掰不动,我只能连掐带挠,胡乱地打他。

三蛋儿抓住我的一只手,别到了身后,我又用另一只手狠扇过去,他侧过了脸,还是被我的掌风扫到了耳朵,漂亮的耳廓顿时就肿了起来。

三蛋儿怒瞪着我,根本不敢相信我能打到他,我也不甘示弱,继续踢他,他躲避之时松开了手,我的双脚毫无借力,直接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我的额头撞上尖削的石子,有撕裂的声音。我支撑起身子,抬头看他,有些热呼呼的液体流淌下来,经过我的眼睛,滴落在衣襟上。

三蛋儿愣住了,双手还停留在半空中,震惊和懊悔之色浮现在脸上。

我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擦得半边脸都是血。我低下头,心中竟然没有一丝怒气。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不该多管闲事,也不想追问他发狂的原因。

三蛋儿见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低低地笑了起来,惊讶得张大了嘴,但他没有一点要道歉的意思,只是蹲下来,捏住我的下巴,要为我擦拭血迹。

我打掉他的手,想要站起来,可是脚下一阵刺痛,又跌坐了回去。

“啊”三蛋儿大叫一声,一把抓住我的脚,我这才注意到,我的双脚真是色彩缤纷,有绿色的草汁,黑色的泥土,还有半干涸的红色血渍。

“你是傻子吗!”他在我耳边大吼,我捂住耳朵,使劲推他,可他死死地握着我的脚脖子。

“放开!”我大叫。

“别动!”他的语气毋庸置疑。

我扭动半天,被他按住了肩膀,我用力捶他,他却将我的一只脚捧起,轻轻地放在膝盖上,那样子好像是对待上好的瓷器。

我一下子语塞,看着泥脚在他的前襟上蹭出了一大片泥印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我脚脏...”我勉强挤出几个字。

他没有回答,把我的脚举得更高,小心翼翼地将陷进皮肉里的沙石和草屑一点一点地挑出来。

我又挣扎两下,他还是不肯松手,手掌上传递过来的热度,还有这暧昧的姿势,弄得我满脸通红。

“我…我弄…自己能。”我已经语无伦次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刺啦”一声,撕了袍子下摆,将我的脚掌细致地包裹起来。

他包完了一只脚,又去抓另一只,我曲起膝盖,把脚藏在大腿下面,死活不肯再让他弄了。

“你放开,再不放开,我…我要喊人啦!”我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来?

三蛋儿听了,嘴角上挑,勾出一个魅人的微笑。

“不要乱动,一会儿又流血了。”他的身体前倾,语气前所未有地温柔。

我看着那张不断放大的俊脸,心脏一阵狂跳,同时感觉到他的手指在我的膝盖上滑动,慢慢地把我的小腿掰了过来,捏住了我的脚腕,把我的脚包裹进掌心里。

我一动不敢动,呆呆地看着他处理那些伤口,每一次的触碰都交织着自责与怜惜。我的大脑渐渐空白,可丝丝的疼痛又让我回过神儿来,我懊恼地大叫:“放开,快放开!”

三蛋儿笑了起来,不但没有松手,还把我的脚抱进了怀中。

我真是又羞又恼,用另一只脚狠踹他的肩膀,他侧身躲了过去。我也顾不上疼痛了,两只脚同时使劲,他躲闪几下,终于被我踹了个正着。

踹上的一刹那,我就后悔了,我俩现在可是在崖顶上啊,笑容定格在三蛋儿的脸上,我也意识到,这回可真的完蛋了。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补救,三蛋儿的上半身已经飞出了崖外,我的脚还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整个人都被他拖了下去。我试图抓住点什么,但完全是徒劳的,惊呼声还卡我俩的喉咙里,身体已经双双坠了下去。

掉落的过程中,我还想到,总算是看到三蛋儿跌落断崖了,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愿,可惜没等我想好该怎么向小伙伴们炫耀呢,身体就重重地砸在了水面上,冰冷的潭水一下子涌进了口鼻。

我恍惚了一阵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开始在水中调节呼吸,同时用双手双脚有规律地拍打水花,没一会儿功夫就冒出了水面。我抹了把脸,四下寻找三蛋儿,他就在不远处,正胡乱地扑腾着。我看着三蛋儿一会儿浮上来一会儿又沉下去,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家伙根本就不识水性,怪不得从来不肯和我们一起游水呢,我还当他是矜持呢。

我本想让他再多狼狈一会儿,但看他扑腾的幅度越来越小,好像是体力不支,快要不行啦。我赶紧游到他身边,刚一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紧紧抱住,双手双脚全部缠在我的身上,就好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似的。饶是我的水性不错,被他这么大的个子紧紧箍住,也是完全动弹不了。好在我比较冷静,知道溺水的人毫无理智,就在与他纠缠的间隙,冒着被水呛到的危险,大喊:“你再不松手,咱俩都得淹死!”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反正缠着我的胳膊松了点劲儿,我正准备拽着他往岸边游,他又猛地抱住了我的腰,这回倒是没再瞎折腾,只是坠在我身上,我俩急速地向潭底沉去。

黑暗的潭底,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就这样吧,这样也好,就此离去。但这荒唐的念头转瞬即逝,我身上还挂着一个人,我不能这么自私。

不得不承认,不知道从哪天起,三蛋儿已经成了我的牵挂,成了这个世界上,除爹娘外,对我最重要的那个人。

我时常觉得,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我会和他一起笑,也会在他黯然时感到伤心。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将要去向何方,但此时此刻他和我在一起,我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我挣脱出一只手臂,奋力地拍打水花,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三蛋儿的胳膊,但我再怎么努力,他还是越来越沉,最后整个人都躺在了淤泥上面。

我什么都看不见,肺里的空气即将消失殆尽。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住了我的头发,我使劲拽了两下,却缠得更紧。我只能先松开三蛋儿,用两只手拉扯头发,可是毫无用处,我又去摸索三蛋儿的身体,但却什么也没摸到。

巨大的恐惧袭来,我哭了起来,眼泪飘散在水中,我甚至张开嘴想要呼喊,苦涩的潭水一下子涌进了喉咙。我痛恨我自己,我是如此的没用,是我害了三蛋儿,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想不出任何办法,可我不想就这么放弃,我胡乱地扑腾,意识开始模糊。忽然,一束蓝色的光从潭底冒了出来,四周一下子变得蓝幽幽的,我清楚地看到三蛋儿正安详地躺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似的。我呆了一下子,马上游向他,可是我的头发还死死地缠在什么上面。我使劲拉扯,毫无效果,我只能咬紧了牙,猛地一甩头,硬生生地薅断了那一缕头发。

我忍着脑后耳畔的那股剧痛,潜到潭底,抱住了三蛋儿,使出全身力气,拼了命地向上游。

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水面上的光亮越来越明显,我的肺子马上就要炸开了,身体里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燃烧。我抱紧三蛋儿,使出最后一丝气力,指尖终于触碰到潮湿的空气。然而,劫后余生的喜悦远没有疲累来得那么明显,不等我大口呼吸,眼泪又汹涌地流了下来。

我一边哭,一边拖着三蛋儿往岸边游,终于把他拽上了岸。

我仰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换气,完全顾不得三蛋儿还脸朝下陷在泥巴里,下半身仍旧泡在水中。

我实在没有力气继续抢救他了,好在,他动了两下,扭过头,喷出了一口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三蛋儿费力地支撑起身子,坐在草地上,看了看自己还泡在水中的两条腿,又迷茫地看向我。我闭上眼睛,伸展开四肢,成大字型仰躺着,根本没有心情理会他是否会抱怨。

“怎么遇上你这么个倒霉鬼!”我俩几乎同时说出了口,只不过我气若游丝,他却是底气十足羞怒异常。

话音刚落,我俩又同时笑了起来,我只能无力地哼哼,三蛋儿的笑声可谓是声振寰宇。

笑了一阵子,三蛋儿爬到我身边,我知道他也学我的样子,不修边幅地仰躺在草地上,我俩的气息慢慢平复下来,半响没再言语。

有什么东西拂过我的鼻尖,我偷偷地睁开眼睛,看到蓝蓝的天空中漂浮着几朵白白的云。正午的阳光十分温暖,山风吹过了丛林,枝叶摩擦间,发出了如海浪般拍岸的声音。周遭是如此的安详,我甚至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三蛋儿在我身旁均匀地呼吸,又好像有些笑音隐藏在喉咙里,我俩的手不知何时握在了一起,那么的自然而然,不带一丝寓意。

我扭过头想看看三蛋儿此刻的笑脸,可是脖子一动,耳后就蛰痛异常。我“嘶”了一声,三蛋儿立马爬起来坐好,拉过我靠在他身上,仔细检查我左耳后的伤势。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脖子上,痒痒的很。此时被他半搂半抱在怀中,居然没像在崖顶上似的羞怯别扭,反而感到十分安心。

“恐怕是要留下瘢痕了。”三蛋儿的语气里满是心疼。

“没事的。”我轻轻地说。

留下疤痕算得了什么,好在没有失去你。

“蒋凌,以后你要好好的。”这个多年没有叫过的名字从我口中吐出时,竟然没有一丝陌生的感觉,反而有种释然。是的,他是蒋凌,或者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总之,他不会再是我心底那个执拗而又可爱的三蛋儿了。

三蛋儿没有回答,从后面将我抱紧,微凉的脸颊埋在我散乱的长发里,有一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我颈间,顺着肌肤蜿蜒流淌,一直流进了我的心房。

我轻拍他的手臂,没再说话,就这么坐了好久。

天色已经暗淡,夕阳的余晖将群山勾勒出一个彩色的轮廓。风渐凉,吹过草地,拂过树梢,将我披散的长发扬起。我趴在三蛋儿宽阔的后背上,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他的身上有股松针的味道,清新却凛冽,我有些贪婪地呼吸着,可能是我的鼻息弄得他痒痒,他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音中没有任何杂质,纯粹无邪。

“苏苏。”三蛋儿唤着我的乳名,他极少称呼我,从来都是呼呼喝喝的。

“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的事情呢?”处于变声期的嗓音还有些沙哑。

“你不也从没问过我的事情吗。”我贴在他耳边轻声回答。

我知道,他也一定好奇于我那些异于同龄人的思想和表达,但他同我一样,从来没有提出过任何问题。

三蛋儿就这么背着我一路走下山,身姿矫健,气息均匀,就好像我没有重量似的。他将我托得很稳,我如同一个包袱般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一次都没有滑下来过。当他背着我回到小溪边,为我找寻鞋子时,我在他的背上都要睡着了。

三蛋儿要将我放下来,我故意收紧胳膊,不肯下来,他笑着由我任性,直到找到了我的鞋子,我才不情愿地自己滑了下来。

我俩坐在草地上,他拿起一只鞋要为我穿上,举了半天,又放了下来。我的脚已经清洗干净,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我知道他是怕弄疼我,就一把抢过鞋子直接套在了脚上。

我的鞋子是娘给我做的,虽然手工活细致,但穿得久了,大脚趾处还是磨出了个洞。三蛋儿的手指温柔地拂过那里,我抖了一下,他说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绿的小瓷瓶,拔了上面的木塞子,沾了一点白色的软膏,涂在我额头的伤口上。他有些用力,我疼得缩了一下脖子,他停下手,把小瓷瓶塞进我手里。

“以后每天早、晚各涂抹一次,要先洗净你头上,耳后还有脚上的伤口,切记!”他的语气中带着责怪,我听了很不舒心。这些伤明明都是你害的,怎么好像是我自己笨蛋弄得似的?

哼!他还是那个别扭的臭小子!

我撅起嘴巴,穿上另一只鞋,自己站了起来,每迈出一步,都疼得浑身直哆嗦。三蛋儿站在一旁,背着双手,没有扶我。我既失落又生气,但嘴上什么也没说。

我朝前跑了两步,回头看向他,他紧锁着浓眉,深邃的双眸越过我望向了远方。一股邪火一下子涌了上来,我也顾不得每踩一步都钻心般地疼痛,一口气跑出去好远。

再回头时,三蛋儿还站在那里,他的身影沉浸在黛色的暮光中,整个人看上去模模糊糊的,就好像随时都会融进即将来临的黑夜里。

我忽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中,有多少波折与坎坷?又有多少人相遇了却注定要分离?只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他能过得好,过得开心快乐吧。

第6章 淹没


清早,窗外的天空就格外阴沉,我熬了半宿的眼睛充满血丝。我伸展开双臂,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操起一把尖端早已磨平的小刀往石子上刻字,刻得虽然不太好看,但也算工整有序。这些石子都是我从小溪边捡来的,经过反复筛选,最后留下的都如玉石般晶莹剔透,圆润光滑。

最后一颗石子,也是最漂亮的一颗,我在上面刻上“炸弹”二字,忽然传来一声惊雷,我的手一哆嗦,刻刀滑过食指,鲜红的血顿时就涌了出来。

我赶紧抓了块破布缠在手上,小心翼翼地将宝贝石子挤弄出来。

小小的圆润石子被鲜血浸染,仔细擦拭后,红色的血渍还是留在了刻印中。

起风了,我抬头望向窗外,一道青白色的闪电划破了天空,刺痛了我的双眼,我赶紧闭上眼睛,心中充斥着细微的恐惧。又是一声炸雷响起,大雨如撒豆子般噼噼啪啪地落了下来。

我从炕上跳下来,想把窗子关上,但风实在是太大了,潲进来的雨水瞬间就把我淋了个透。娘快步走来帮我把窗子关好,嘴里念叨着:“雨这么大,你爹爹怕是又要在县城里留宿了。”

娘指了指架子上刚做好的一双布鞋,我欣喜地拿过来试验,看到她坐在木凳子上,双眼盯着地面,目光无神。

我不知道娘心痛的是爹爹在外面流连野花,还是那些被花掉的钱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已没有什么好听的言语来安慰她了。

“娘,那个装酱菜的小坛子哪里去了?”我只能岔开话题。

娘指着灶间,连头都没抬。

我跑进灶间,找到了那个小坛子。虽然只是个粗陶坛子,坛口缺了一丫,还有股酱菜味,但装我刚做好的军棋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舀了清水将坛子清洗干净,又用软布反复擦拭,最后抓着袖子仔细抹了一遍,才把我的杰作全部放了进去。我封好盖子,左看右看,真是十分满意。

不知道三蛋儿会不会喜欢呢?我有好些天没见到他了。

“娘,我出去一下。”我把小坛子揣进怀里,在门边拿了把破纸伞就要出门。

“雨这么大,你要去哪里啊?”娘这才回过神儿来。

“我一会儿就回来。”我说着就打开了门,没等迈出门槛,就又被大风吹了回来。我跌坐在地上,看着娘好不容易才把门关上,全身的衣服也被大雨打**。

“哪也不许去,雨太大了,搞不好要死人的!”娘叫道。

我爬了起来,没再坚持,心中惴惴不安。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雨势,不知道这场大雨还要持续多久。

我递给娘一块干的布,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房门口,双手捧着小坛子,发起呆来。

从清晨到傍晚,大雨一直没有停歇,而且越下越大,好像天空漏了似的。

已经深夜了,我和娘还在屋子里抗洪抢险,动用了所有器具,也无法接住满屋的漏雨点。我的这个家年久失修,平时下点小雨刮点微风,都能从墙缝中潲进来,今天更是跟水帘洞似的。

我们娘俩挤在炕上唯一干燥的一角,看着满屋子接雨的盆盆碗碗发呆,谁也没有换下湿透的衣服。

娘靠在我的肩头,已经没有力气再抱怨什么。我用一块半干的布擦拭她头发上的水珠,看到黑发中夹杂着缕缕银丝,心中十分难受。

环顾这个家,真的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

这些年来,我也做过许多努力,劝爹爹好好耕作,甚至还像模像样地画过几张农具的图纸,但爹爹只当我是异想天开,还骂我是无知小儿。我也曾劝过娘,劝她要为自己的幸福着想,不要再这么卑微地活着,但娘只是安静地听着,然后朝我笑笑,继续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我还自己动手做过一些小玩具,小饰品,央求爹爹拿去县城卖了,幻想着可以贴补些家用,但爹爹从未往家里交过一个子儿,不用问,也知道他去哪里挥霍了。

看着这一切,我死了让爹娘改变的心思,也彻底了断了让自己活得更好的念头。

这么想来,我在这种无力的环境中成长,却时刻念着三蛋儿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真是自讨苦吃,自作多情了。

我哼哼两声,把散落的发丝别于耳后,触碰到一处新鲜的伤疤,那是上次我和三蛋儿掉落断崖,在潭水中挣扎时留下的。

前些天,我和小伙伴们在溪水边玩耍,遇到了三蛋儿。我俩谁也没提那天的事情,我还是笑嘻嘻地喊他一起玩,他还是老气横秋地对我呼呼喝喝。后来在没人的时候,他走了过来,小声问我:“我给你的药,你按时涂抹了吗?”他的语气生硬,但我的心里还是暖暖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他揪住我的头发,往耳后看了一眼,然后咧着嘴说:“那结痂可真恶心。”

我推开他,刚想发作,他退后几步,离我远远的了。

后来再遇见三蛋儿,他还是抓过我,检查那处“恶心”的结痂,这次倒是没说什么恼人的话,只是嘀咕着:“那瘢痕,好像一朵桃花。”

我抚摸着那处伤疤,想象着三蛋儿皱着眉头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娘已经睡着了,我抱住她渐渐下滑的脑袋,扶她躺平,给她盖上了潮乎乎的被子,发觉她又瘦了。我盯着娘脸上遍布的细纹,叹息一声。

我把炕上接水的盆碗挪开一些,侧身躺在娘身边,往娘的颈窝处拱了拱,枕着她湿漉漉的头发,睡了过去。

一片黑暗中,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我想起身去查看,却发现双腿无法动弹,但我并不惊慌,安慰自己没有什么可怕的。

过了一会儿,我坐了起来,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

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响,由远及近,连我的脑袋都在轰鸣。突然,有更大的响声在头顶炸开,原来是天空裂开了道道口子,无数条水流倾泻而下,一瞬间,我就置身于滔天洪水中。

我的双腿仍旧无法动弹,心中焦急万分,猛地闭上了眼睛,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再次睁开双眼,看到磅礴的大水从身旁奔涌而过,却没有一滴水溅到我身上。我的心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就好像我从出生就该待在这里,眼前的一切就是我的宿命。

我呆呆地坐在大水中,忽然感到十分孤独,很想挤出几滴眼泪来安慰自己,却发现心底一片干涸。

那是什么?那是一只手吗?我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必须要抓住他。

我的双腿不能动弹,只能将上半身完全探入水中,浑浊的水中什么也看不见,有泥沙灌进了口鼻。我强忍着痛苦,四处摸索,却始终找不到他。

“他怎么这么笨,居然不会游水!我又为什么这么笨?居然抓不住他!”我在心里不停地埋怨着。

一瞬间,我碰到了他的手,我欣喜万分,可是随即又松开了,我又开始痛恨我自己。

我抬起身子换气,看到那只手在大水中浮浮沉沉,不断远去,我竭尽全力地探身向前,却只能看着他消失在一片汪洋中。

我大哭起来,声嘶力竭地呼喊他的名字,却没有人回答我。

我哭得很累,渐渐感到窒息,隐约听到一个声音从天边远远地传来:“醒醒,快醒醒!”

我明白过来,自己正深陷梦中,可是我根本睁不开眼睛。

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我,轻轻摇晃着,一只手轻拍我的后背,另一只手抹去我止不住的泪水。

“我的儿啊,你被梦魇住了。”是娘在心疼地呼唤我。

我慢慢地止住了抽泣,坐了起来,抱住脑袋,回忆起刚刚的那个梦。我不晓得该担心些什么,却始终有种不详的预感。

“啊!”我突然大叫一声,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

我一下子跳下了炕,但由于双腿麻痹,直接跪在了地上。

三蛋儿家的院子地势偏低,房屋后面是一条小溪,小溪后面是一座光秃秃的土山。虽然大雨还不至于令小溪暴涨淹没了房屋,但那土山上没有什么可以固定沙石的植被,经过这一天一宿的冲刷,很可能会引发泥石流啊!

我不顾娘的阻拦,伞也没拿,直接冲进了大雨中。

已经是清晨了,大雨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就好像老天爷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不管不顾地敞开了闸门,让大水倾泻下来。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水中跋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响声。我抹了把脸,勉强能看清些东西,但前方哪里还有道路,到处都是积水。我费力地把脚从泥巴里**,结果一脚踏空,翻倒在满是淤泥的阴沟中。我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口鼻里满是泥沙,连耳朵里也灌进去一些。我很想哭,但心中的恐惧早已超越了身体上的疼痛,我强忍住泪水,告诫自己还不能放弃,我一定要见到三蛋儿,一定要确保他们一家人是安全的。

一路上,不知摔倒了多少次,我终于踉踉跄跄地来到了三蛋儿家的院门前。

可是,眼前的一切,彻底把我惊呆了。我瘫倒在泥水里,嚎啕大哭起来。

猛烈的大雨,将小山上的泥土全部冲刷下来,越过了小溪,推倒了房屋,淹没了整个小院。一个原本鲜活的家庭,此时正埋在这泥土山下,那些支离破碎的篱笆还立在那里,大风吹过,也全部倒塌下来。

我根本无法思想,眼泪混杂着雨水在脸上奔流。我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啊,可是无论闭上眼睛还是再睁开,残酷的现实就摆在面前。

我哭了好久,忽然想到,我怎么这么笨啊!蒋大夫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预想不到这些危险呢?我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们这一家子人精怎么可能想不到呢?他们一只定是早早逃离了,一定是这样的。

我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着同样的话,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爬去。我爬上了泥土山,开始用双手扒土。

雨渐渐小了,我的身体已经陷进了泥巴中,我拼了命地挖啊挖,完全停不下来。我一边哭,一边嘲笑着自己,三蛋儿一家怎么可能在这厚厚的泥土之下呢?我真是个十足的笨蛋啊!

娘带着老村长和几个农户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用双手挖出了个半人高的土坑,我的身体完全探入坑中,只剩双脚还留在外面。可是,我什么也没找到,就如同在梦中一般,我还是没能抓住他的手。

老村长把我从土坑中拽了出来,塞进娘怀里。我仰头望着娘,看见她满脸的泪水。我抬起一只手,被娘一把抓住。我模模糊糊地看到手上的指甲全部掉光了,指尖血肉模糊。不过,我完全感受不到疼痛,甚至还想笑笑让娘安心。

村民们全都望着泥土山摇头,他们说了些什么,我无法听清。

身体中最后一丝力气也消失了,我依偎在娘的怀里,失去了一切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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