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长大

秦北觉得刚才心里被蜇的那一下，触感在扩大。

他抬脚走向她，拉住她的手，把她牵到副驾驶让她坐进去，又帮她系好安全带。然后自己坐回驾驶位，便开车上路了。

到顾城城住的小区，也就十几分钟车程。

她在车上倒是乖了，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在门口的时候，保安见到顾城城，便直接让他把车停到了对应的楼旁。

秦北轻轻把她叫醒，问她住在几楼，她说了一声：“27。”然后像是回过神来，向他表示了感谢，自己回去就可以。

于是秦北被她关在了小区门禁外面，看着她进了电梯才回了家。

他这会才回味过来，看到她眼泪的那一刻，有一瞬间他有些不知所措，忽然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小姑娘以前也哭过，但是那时候，她都愿意跟他说为什么要哭。但是现在，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看着银河吃的差不多了，秦北起身洗了手，返回卧室躺到床上。

拿起手机的时候，他们那个聊天群已经显示99+条信息。他大致扫了一眼，基本上就是：

丁亦光和他大学同学四年，是唯一一个没见过顾城城的人。这次竟然让他碰了个正着，这会正在群里大呼小叫。

丁亦光：哎呀哎呀，难怪秦北惦记人家小姑娘惦记这么久。又乖又漂亮的，那句话咋说来着？啊对对对！又纯又欲！

何云远：你别说这些我们都知道的。就问你，小姑娘就这么跟着秦北走了？

丁亦光：秦北硬拉着人家走的。说实话，这大晚上的，我有点不放心……

周知：呵呵，你不放心啥？

何云远：你不放心也轮不到你操心了。

丁亦光：你们怎么这样！我不放心秦北不行么？这男人单了太久，一时见着心中所爱，你说把持住吧也不是，把持不住吧也不是，他可太难了。

程许言：打个赌吧。我还是相信秦律的效率的。今晚要是他还能出现在这个群里，下顿饭我买单。

何云远：+1。

丁亦光：+1。

周知：……那，我也＋1？

聊天到此刚好结束，秦北完美接上：那接下来四顿饭，你们自己决定下顺序吧。

何云远：？

程许言：？？

周知：？？？

丁亦光：秦北，你从此在我心中，走下了神坛。你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魅力，不服老不行了……

秦北：不说了。早点睡。明天中午顾总约我吃饭呢。

留下他们一连串的？？？?秦北退出群聊，切到顾城城六点多发的信息界面，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顾城城是被林一宇的电话吵醒的。

电话不知道被她扔到哪里，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响起来，顾城城终于忍受不了，爬起来一顿找。终于在洗漱间的台面上找着了。

她直接按了接听公放：“喂”了一声，便开始洗脸。

林一宇的声音略带疲倦：“城城，你怎么没给我电话？”

顾城城对着镜子里的脸发了一会呆，说：“我给忘了。你这会也还没起呢？”

林一宇“嗯”了一声：“刚醒了就先给你电话，没事儿就行，挂了。”

顾城城洗漱完，头还有点疼。点了个粥，然后走到阳台上晒晒太阳。

准备进入夏季，但雨水多，空气还是微凉。风吹过来，让人瞬间清醒。顾城城伸了伸懒腰，在阳台上做了会儿热身运动，门铃便响了。

她不习惯外卖写具体的门牌号，所以直接下楼拿外卖。没想到等在门禁外面的，除了外卖小哥，还有一位秦大律师。

顾城城有点措手不及，边感谢外卖小哥接了外卖，边把秦北迎进来。等她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进了电梯。

秦北随手按了27楼，看着她还一脸错愕的脸，说：“我早上给你打了电话，也回了信息，好像你没看到？”

顾城城一脸茫然“啊？”了一声。忽然想起早上那接二连三的电话，难道其中就有秦北的？然后回了信息是指？

她恍然大悟：“啊，我忘了约你今天吃饭的事儿了。现在几点啊？”

顾城城从起床就一直没看时间。秦北抬手看了看表：“下午13：08。”

顾城城心虚的不行，尴尬地理了理头发，连连道歉：“对不起，我是真忘了。昨晚和同事出去喝了点酒，然后就睡到刚才。我这才刚起。”

秦北脸色有些捉摸不透，低头看了她一眼： “你忘了？……”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只能硬着头皮开门把人给迎进了家里。找到了一双男士拖鞋给他，说：“这是我爸的拖鞋，可能不大合适，你将就一下。”

然后便把外卖拎到厨房，一边跟他说：“你先随意坐一下，我那个……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饭。”

秦北换了拖鞋走进去，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套房子是个大平层，高层，视野很开阔。装修风格比较简洁，主要是浅灰色系墙面和地板，柜体主要是白色跳金边，时尚简约又敞亮。

玄关走进来以后就是一个大大的客厅，靠窗的位置还有一台钢琴。秦北走过去，看到侧边几个熟悉的“小王子”和“海贼王”贴纸，不自觉笑了笑。

刚好顾城城从厨房走出来，他抬头问：“你还有弹琴么？”

顾城城低声回了一句：“嗯，我爸爸希望我能坚持弹，当时没舍不得卖。”

卖？秦北不觉皱了皱眉。

顾城城不等他反应，便走向里面的卧室，说：“你再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秦北看着她身上简简单单的运动装，叫住她，说：“要不，就在家里吃吧？不是已经叫了外卖么？”

顾城城为难地说：“我刚才，只叫了单人份的粥，吃不饱的……”

秦北朝她走过来，随意地把外套脱了放到沙发旁，看着她说：“没关系，就两个人，随便做两个菜就好。”

顾城城看着他自然的动作，休闲的外套下是一个简单的白色T恤，连图案都没有，但略微能看出身体的线条，很养眼。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移开眼睛说：“我家……可能没什么东西。我不会做……”

秦北看着她，似乎无奈地说了句：“我知道。我来做。”然后便自己走进了厨房。

厨房是中西式的，梳理台很长，什么料理都可以做。

顾城城跟进了厨房，没话找话：“当时做装修的时候，设计师帮我把厨房做这么大，说是好操作。我还觉得挺好看的，就是没怎么发挥过作用。”

秦北打开冰箱一看，冰箱非常干净整洁，某个品牌的饮料和啤酒各种口味分门别类摆的整整齐齐的。食物分区就只找出来几个鸡蛋，在冷冻区翻找出来了两块牛排。

顾城城强行解释道：“每周做家政的阿姨会给我买点食材做做饭。应该是新鲜的，没过期。”

秦北把食材拿出来，手撑在梳理台边看着她：“没事，这些够了。”

顾城城觉得请人家吃饭，还让人动手，实在欠妥，但实在又想不出能帮点啥，光站在旁边看他熟练地操作，偶尔帮他递个调料品。

秦北动作很快，牛排煎完装盘，又煎了鸡蛋放上来。然后把桌上的粥分到两个碗里，让顾城城拿了筷子汤勺过来吃。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把饭吃了。顾城城以前没吃过秦北做的饭，觉得还挺好吃，牛排多吃了几块，煎蛋又很下粥，最后吃的有点撑。

吃完秦北又把碗筷收了，利落地洗碗。顾城城不好让人自己在厨房忙活，只能站在一边陪聊。

秦北问她：“怎么是一个人住？什么时候搬出来的？”

“大学的时候就住宿舍了，大学毕业了刚开始租在公司附近的，方便工作。去年刚买的房子，也是因为离公司近。”

秦北把洗好的碗拿给她，让她拿个布擦干码整齐，顿了顿，又问她，“那叔叔阿姨现在是搬到哪里住了呀？”

顾城城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轻声说：“也挺近的。”

秦北瞬间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低落了不少。便没再问。

洗完碗，秦北走到客厅，问顾城城：“可以到你的阳台转转吗？”

顾城城点点头说：“你随意，我给你泡杯茶。”然后转身去烧水。

阳台外面的花园空间虽然不大，但是一边做了一整排木架，摆放了很多多肉植物，不同品种，都长得很好。侧边摆放了一套茶几和懒人沙发，旁边是一个小书架。

秦北在一旁坐下来，随手翻了翻书架，大部分是计算机方面的书籍，一些散文集，还有几本法律方面的工具书。

顾城城端了两杯花茶过来，放在茶几上，也跟着坐下来。她喝茶的时候感觉很享受，轻轻吹一吹，然后小小的吸溜一口，抿唇后微微闭着眼睛。

秦北专注地看她白皙的侧颜，等她转过头来便视线交错。

然后顾城城开口说：“其实再见到秦律挺意外的。”

秦北听到这个称呼，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没说话。

顾城城接着往下说：“你上次在办公室跟我说，想和我聊聊私事。”她侧头看着他，表情有些淡然地问，“你和我之间，还有什么私事么？”

秦北看着她的眼睛，依然清澈见底，但寻不见以前那样，见到他时盛满潋滟的光。

他沉默了一会，反问她：“顾城城，你消失的这几年，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顾城城闭着唇，像是和他较劲般，过了好一会，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什么要和你说的。”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把昨天打好的腹稿，一字一句地说出来，“如果是以前，我穷追不舍每天围着你转的时候，给你造成了什么其他的困扰或者期待，我希望秦律当我是年少无知，把那时候的事情给忘了。你知道我以前没什么主见，你当时给了我不少帮助，难免会产生一些依赖。但是，我也长大了，独立了。”

以前顾城城确实看惯他的脸色，有时候甚至有点点怕他。但是时隔多年，她没想到自己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话还会这么艰难。她眼神甚至有些闪烁，只能扭过头说完最后一句：“而且说到底，我们最多只能算是很久不见的邻居。说实话，以前我为自己的一些行为，感到……略微尴尬，所以也不愿意和秦律叙旧。所以我们就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就好，你觉得呢？”

她觉得自己应该达到目的了，因为秦北迟迟没有说话。

就在她快扛不住这个低气压的时候，秦北缓缓地问：“所以，我这个“以前的邻居”在外表现和你相识，会让你有困扰么？”

顾城城心里“咯噔”一下，她自己知道这个话有些伤人自尊，换做别人，她不可能跟人这么说。但是对于秦北，心中若有似无的不甘也好，抗拒也好，她并不想翻出来清算。

如今能保持最基本的礼貌，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了。

于是她保持好微笑，抬头看着他说：“是的。”

“为什么？”

顾城城愣了一下，秦北竟然问她：为什么？

顾城城的心往下沉。

当时，在她最不堪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拒绝她了，甚至站在她的对立面，让她陷入最难堪的谷底。

他竟然能问出来：为什么。

是不是在他心里，无论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她顾城城，都会无条件地体谅和理解，然后还应该心无芥蒂地继续粘着他，围着他转？

然而事实上是，顾城城最开始几年最难受最痛苦的时候，把无论是不是他带来的灾难，都全部清算在他的头上。之前她有多信任依赖他，那么后来就有多讨厌痛恨他。

以至于后来，顾城城自己走出困境后，以为已经可以毫不在意这些疤痕时，他的出现，还是轻易地引起她对他深刻的、难以磨灭的痛苦的情绪。

顾城城也不准备掩饰什么太平了，绽放了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说：“秦律既然一定要逼我说出这些不体面的话，那我也没必要兜圈子。就因为我讨厌见到你，这个理由充分吗？”

他低垂着眉目，看她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眼神过于专注深邃，让顾城城根本猜不透他的想法。

顾城城心里逐渐烦躁，话说到这份上，合作谈不拢也就算了吧！

却没想到秦北将手里拿着的书轻轻放下，淡然地开口：“脾气见长了。好吧，那以后我会装作第一次认识顾总的，这样可以吗？”

顾城城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一个态度，愣了一下。

之前在她想来是尴尬艰难的一次对话，就被他这么善解人意地化解了。转念一想，秦北处理什么事情向来都是游刃有余，或许其实就她自己在乎和别扭罢了。

想到这里，顾城城呼了一口气，轻松了不少。点点头说：“好呀。谢谢秦律。”然后笑着站起来说，“本来说请你吃饭，最后却在家吃外卖了。等我们下一季度的合作方案敲定，再好好感谢一下秦律。”

秦北往后靠着，微微抬头看她：“顾总每次都说请我吃饭，我这次可以真的期待一下吗？”说完站起来。

两人的距离忽然拉近，让顾城城瞬间有一丝压迫感。她不自觉地退后一点，假装自然地说：“当然当然。”然后气也不喘一口地下了逐客令，“我送您下去吧。”

两人刚到了楼下，打开电梯门便看到唐菲菲。

顾城城也来不及哀叹一声真巧，打完招呼也不给唐菲非什么嘘寒问暖的时间，跟秦北说了“拜拜”便关了电梯门。

唐菲菲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指了指她，又指了指电梯门：“你这……你们？！从昨晚到现在？！”

顾城城把她的手强行掰回来，话说得比她还激动：“放屁！你们昨晚怎么能自己走，留下我一个人！我生气了！”

唐菲菲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话，表情流露出一丝歉意后渐渐转变为不明的微笑，安抚地摸着她的肩膀说：“哎哟没事儿没事儿，都是成年人了，看开点啊。再说，我男神也不错，虽然确实是高冷了一些，不大好拿捏，但是光靠那张脸，咱也能处处看，是不？”

顾城城听她说的越来越不对劲，拍掉她的手，直接出了电梯，进了家门。

客厅里沙发的位置上，明显还放着秦北的外套。

唐菲菲笑嘻嘻地看着她：“来，平复平复心情，给姐姐倒杯水。我们来促膝长谈一下，你们昨晚的细节？”

“没有细节！”顾城城陷坐到沙发里，尽量回忆：昨晚林一宇本来要送她回来的，但是赵定那货不老实，吵得她头疼。然后林一宇就说让秦北送她回来。然后她就乖乖地回来了。要不是秦北忽然出现，她自己甚至都忘了昨晚是对方送她回来的。

这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的，一出接一出，她甚至还顺水推舟和秦北把话给聊明白了。

回忆结束，她干脆地坐起身对唐菲菲说：“明天早上我们一块和赵定聊聊，薛婉艺那个事儿，让赵定多上上心，如果合作能推动就推动，推不动就拉倒吧。这事儿就你们俩去对接，我不想管了。”

唐菲菲还是能听出她话里的情绪的，也摆正了脸色认真问：“怎么？和秦律闹得不愉快了？他不会真的和薛婉艺在交往，然后还来招惹你吧？”

“不是这个事儿。”顾城城及时制止了她的臆想，“是别的事。我以前认识他，以前就闹得挺不愉快的。所以和他相关的事儿我怕自己有个人情绪，影响判断。所以让你们跟就好。反正就这一次合作，以后也不会碰到。”

唐菲菲点点头，正经不过一秒又甩了个wink给她：“那行呗。您吩咐就是了。到时候同步进度给你。”

顾城城指了指沙发上秦北忘了带走的外套：“你抽空，也把这给送走。看着好糟心啊。”

唐菲菲耸耸肩说：“这事儿，找我办不大合理吧。你让林一宇送去吧。”讲完忽然凑过来，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差点忘了，找你八卦个事儿。”

“嗯？啥？”

这会唐菲菲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了，支吾了一会小声问：“那个，赵老板是不是和林助理，有点暧昧的关系啊？”

这回轮到顾城城震惊了：“啥？！“

“哎，我不是胡说的啊。就是，昨晚不是我们三一起走的吗，先送我回家，我包落车上了。下车刚回头，看到赵老板把我们林助理按后座上一顿亲……然后车就开走了。咳咳……然后我早上睡醒了吧，觉得自己可以幻觉了。但是问林一宇拿包呢，电话里也听到赵老板的声音了。“

顾城城脑子里第一句话就是：鲜花插在狗屎上！然后转念一想，说：“我觉得不能吧，这情况……估计算个工伤。赵定那性格，骚气外露，见谁都是一副亲热得不行的样儿。你看我们顶楼办公室，林助理给他接待了多少莺莺燕燕。要真有什么关系，那估计早离职了。林一宇可不能离职！我需要他！“

唐菲菲想了想，“哈哈”两声说：“也是！这事儿也轮不到我操心，就是说，你跟赵定说一下，在公司可不好这样。影响工作氛围。”

“嗯，这个分寸他还是有的。”顾城城站起来伸伸懒腰，说：“我本来睡醒那会打算去跑步的，拖到现在。这会没啥事儿，一块去不？”

唐菲菲摇头说：“不要。我其实今天是来蹭你家阿姨的饭的。今天不是周日么，阿姨应该会来吧？”

顾城城每周日下午都会请家政阿姨来做饭和收拾房间，唐菲菲这会比她还清楚了。

看了看时间，顾城城说：“嗯，那你想吃什么，我让阿姨来的时候给你带上，差不多到点了。”

“我要吃上次的话梅小排，香煎小牛排。”唐菲菲兴奋地搓搓手。

“牛排不行，我中午吃过了。”

唐菲菲失望地看着她，忽然又朝她眨眨眼睛笑了：“哎哟，谁做给你吃的呀？我怎么听怎么不对呀，你大中午的会起来做饭？不会是秦律给做的吧？”

顾城城懒得理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时隔六年，第三次再见秦北，他就已经进了她家的门，两人还相安无事地吃了一顿饭。

她暗暗咬牙，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事给翻篇。

晚饭吃完后，顾城城拉着唐菲菲下楼散步消食，刚出门便接到了陈东的电话。

陈东几乎从不打电话给她，顾城城有些意外地接通：“喂，陈东？”

陈东那边的语气有些喘：“城城姐，顾叔叔刚才在店里摔了一跤，站不起来了。我刚和我妈把他送到南方三院，医生正在做检查。”

顾城城心里“咯噔”一声：“好，我马上过去。”

说完拉着唐菲菲就走：“南方三院，你开车，我这会开不了。”

路上顾城城确实紧张得有些腿都，唐菲菲瞥了她一眼，尽量提速：“别急别急，别自己吓自己。”

顾城城赶到医院的时候，陈东和陈淑芬都在拍片的门口等着。见到她来了，陈东上前一步打了招呼，安抚道：“刚才急诊医生先看了，这会说要拍完片子看看骨头有没有问题。等等结果。”

没一会，顾铭成就被医生推出来。看到顾城城，他还挤出个笑说：“你怎么来这么快，是不是超速行驶了？”

顾城城紧张地问：“爸，你还笑，哪里痛？摔到哪儿了？怎么摔的？后厨地面太滑了么？”

顾铭成一个个回答她：“就是普通摔倒，屁股坐地上，刚才那会痛的起不来，这会觉得好很多了。刚就是地面有水了，下次我把防滑鞋穿上。让后厨的师傅们都穿上。”

这时候结果出来，骨头没有裂，回去静养几天就可以了。一行人才舒了口气。

陈淑芬担心这匆忙离开的一会，店里忙不开，于是让顾城城先把她送回店里。然后顾城城再把车开回小区，和陈东一起把顾铭成扶到家里。

安置好以后，顾铭成看了看时间，对顾城城说：“都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明天不是还上班呢？”

顾城城想了想说：“不行，你这下床都不方便，我明天起在家办公，等你恢复好了我再回去。”

唐菲菲在一旁想说什么，又把嘴闭上了。

陈东看了她们一眼，开口说：“白天我在家复习，也没什么事情，要不我就在这里陪一下顾叔叔吧？”

顾城城连忙摇头说：“那肯定不行啊！你都要高考了，还占用你时间。你现在就是好好的安心的复习！”

顾铭成笑着说：“哎哟被你们说的我倒成累赘了。都不用操心啦，就是饭点给我送个饭，能有啥别的事情啊。”

陈东还是对顾城城说：“是啊，没啥别的事，学校最近让我们可以自主回家复习，我也就是做饭的时候多做一份叔叔的饭，把书桌搬到这边来，根本没什么别的事情。”

公司游戏的新资料片现在正是准备的最紧凑的阶段，完全不回公司也确实不可能。顾城城想了想说：“那这样吧，我平时就在家里办公，有时候可能需要回一下公司，就麻烦陈东你过来一下哈？”

晚上等陈淑芬回来的时候，商量了一下也觉得比较妥当。于是顾城城便把自己书房打游戏用的两个显示器收起来，给陈东腾出来一个大书桌用来放学习资料。自己又连夜回了趟公司，把办公电脑拿回家。

接下来几天倒是比较顺利，早饭和午饭是陈淑芬做好了一块吃，晚上陈淑芬要去店里忙，就由陈东做，顾铭成起身、洗漱的时候，因为方便一些反而都是让陈东来帮忙。晚饭后又有家政阿姨来打扫。反而顾城城，成了最无所事事的一个。

周四大中午的时候，一众店里的人来探望顾铭成，在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个饭。因为凳子也不是很够，陈东和陈淑芬拿了家里的小桌子凳子拼凑着一块儿招待，比顾城城做的还熟练。口直心快的后厨王师傅打趣说：“你们这两家子凑一块儿住得了，还能有个伴儿。”

陈东脸色微微有变，看了一眼顾城城。

陈淑芬笑着说：“咱这些老街坊，可不就是凑一块儿有伴么？谁要是出点小麻烦，都能互相帮衬上。”

顾铭成也打趣道：“老王，你别看这次是我，下次逮着是你，我也凑你那块住去。”

这个玩笑就也不尴不尬地过去了。

晚上吃完晚饭，陈东去书房看书，顾城城回复完工作群的消息和邮件后，到顾铭成卧室陪他聊天。

顾城城帮他用牙签插了一小块切好的苹果递过去，笑着说：“我印象中，可没什么机会像现在这样，能照顾你。”

顾铭成接过来咬了一口：“说什么呢，也就是这么几天的事儿。爸爸还年轻呢，还要照顾我闺女一辈子的。”

顾城城打趣着：“那可不，您瞧着还是英俊，多了一些岁月的打磨出来的气质，年轻小伙子可比不了。哈哈。”

顾铭成配合她：“要不然你妈当年能看上我？”

顾城城陪着他把一盘苹果吃完，又问他：“爸，你觉得陈阿姨人怎么样？”

顾铭成看着她，沉默了一会说：“爸爸这里，只要你开心快乐，幸幸福福的，就什么都好。其他的事情，我没有什么想法。”

顾城城笑了笑，说：“哎哟，原来你知道我什么意思。老顾啊，那你之前就是假装听不懂，还逃避我的问题来着。”

“没大没小的。”顾铭成笑着说了她一句，“你啊，多听听我的话，不要那么辛苦，少加班少熬夜，我就心满意足了。不用老是来**的心。”

“哈哈哈，说你的事呢，怎么还回头来说我呢。”顾城城笑了一会又看着顾铭成说道，“爸爸，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不用因为我有什么负担。如果陈阿姨同意，我也很支持。往后我们的日子都还很长，都往前看。你的幸福快乐，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顾铭成听她说完，愣了一会感慨了一声说：“哎。知道了，我们家小姑娘真的是长大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陈东站在门口，出声提醒：“顾叔叔，该吃晚上的药了。”

等顾铭成把药吃完，顾城城便进了书房拿一本书，准备睡前再看看。

她还在抬头找书，陈东进来了，顾城城随口问了一句：“你有看到一本跟砖头一样厚，黑色皮的书吗？我记得放桌上的。”

陈东沉默地走过来，在她身边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递给她：“是不是这本？”

顾城城接过来点点头，却发现陈东把她挡在了书架之间，这才发现，这个小孩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她竟然要微微抬头才能看到他干净清秀的脸。

然后他略低着头，看着顾城城低声开口：“城城姐，你能不能不要再提我妈和你爸的事儿啊？我挺在意的。”

刚才的话看来被他听到了。虽然和顾铭成只是私下商量，但是不小心被对方听到了，确实有些忽略了陈阿姨和陈东的感受之嫌。

她抬手拍了拍陈东的肩膀说：“好。对不起，是我考虑欠妥了，我下次不提了。”

陈东退开一步，点了点头。

顾城城拿着书想了想，说：“这个事情，就让大人们顺其自然吧，我们单方面着急也没啥用。”

陈东再次抬头，清瘦秀气的脸上有些严肃：“其实，是我不同意。”

等顾城城洗漱完躺到床上，想了想还是没想明白，怎么现在小孩这么有个性，要什么不要什么还挺整的明白的。看来这事，只有她自己以为是自然而然的了。

第二天一早，赵定给顾城城来了电话：“顾总啊，你什么时候能来公司了呀？这几天下来可累死我了，白天上班，晚上应酬，我身体不好了。”

顾城城“呵呵”两声说：“您把那些无所谓的应酬往后稍稍，就能轻松不少吧。”

“没良心的呀。”赵定也不恼，笑了两声说，“今天早上来一趟吧，下季度营销方案过完，我们也把细节聊聊。”

顾城城一看时间，到公司刚好参加现场会议，于是便收拾了一下跟顾铭成说了一声便出去了。

刚把门关上便看到陈淑芬拿了早餐过来，后面跟着陈东。

顾城城先打了招呼说：“陈阿姨，今天我先回公司一趟了，就麻烦您和陈东了。”

陈淑芬把手里的鸡蛋和豆浆塞到她手里说：“行，快去吧。先去忙。”

陈东看了顾城城一眼，张了张嘴又闭上，没有说话。

顾城城朝他笑了笑，便走了。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赵定让林一宇定了附近的餐厅，跟顾城城说：“边吃饭边聊吧。我早饭就喝了一杯咖啡，饿死了。”

顾城城看了一眼林一宇，虽然赵定很少说早上准时来公司，不过以前都是林一宇给赵定安排的早餐。

林一宇似乎也知道顾城城的意思，笑着说：“是赵总说以后不用给他准备早餐的，所以就没准备到位，我以后会注意的。”

顾城城耸耸肩，赵定饿不饿的，关她屁事。

赵定手里拿着手机，低头按着，嘴里对林一宇说：“林助理，帮忙通知一下法务和财务总监一起过去吃饭。然后我这边下午就没什么事，林助理可以不用跟着了。”

“好的，老板。”

顾城城跟着赵定到了吃饭的包间，因为是公司旁边的餐厅，大家口味都比较熟悉了，顾城城点了几个招牌菜，等服务员关上门，便问赵定：“你对林一宇的态度，怎么怪怪的。”

赵定一手撑着个头，一手拿着筷子夹着桌上的餐前菜，瞥了顾城城一眼，说的心不在焉的说：“这么明显么？”吃了一口菜后，又说，“要不我另外招个助理吧。林一宇太忙了，我这边的事情还是不用他来做了。”

顾城城皱皱眉，要说林一宇本来就是她的助理，能力一向出众。但是之前赵定太挑剔，又是个从小被伺候惯的主，但凡有点不合他心意就经常发脾气，搞得助理压力很大，主动请辞了两个。也就是后来林一宇协助他一阵子后，才消停了。

顾城城问：“是什么事儿没给你办好么？”

“也不是。”赵定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说，“就是看腻了，换一个来吧。”

顾城城毫不掩饰地嫌弃他：“换嘛，你自己发内部招或者外部招都可以，你自己好好面，别到时候又这啊那啊不满意，尽折腾人。”

“顾城城，我换个助理你意见这么大。我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吧。”赵定往座位上靠着，微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笑得满室生辉，也老不正经。

顾城城瞪着他“哼”了一声：“没，我谢谢您把林一宇还给我。你不会好好用人也别乱扣什么奇奇怪怪的帽子。”

赵定“哈哈”了两声，揶揄道，“看不出你们关系这么好了。你还护着他呢。”

刚好唐菲菲和财务总监郑义桥推门进来了，两人这个话题也就提前结束。

几个人边吃边聊着秦北牵头的，关于薛婉艺和节目组相关的合作事项，三方赵定已经碰面过一次，第一次聊的算是比较愉快，三方对这个合作方式都有比较大的意向和期待。

“费用呢？”顾城城问。

郑义桥看了看赵定，然后跟顾城城说：“对于节目组可能算是一个软性植入，所以那边会加一笔支出。所以在原有的预算上，估计会超。”

顾城城喝了口汤，这才看着赵定说：“不行。没看到效果，这次不会再超预算的。薛婉艺不能拿了名声拿了流量还要拿钱，她的价格必须让出来。”

赵定笑着说：“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合同拟定的时候，这块你们俩都留意一下，我们的底限就是不超预算的10%。”

顾城城说：“你私下也给她做做工作嘛，到时候上会议桌的时候，就不用花那么多没必要的时间。”

“那个女人，啧。难搞得很。”赵定想起来什么般皱了皱眉，“为了顾总口袋里的钱，我再去努努力。”

四人吃的是粤菜，边喝着茶边慢慢吃。

正事聊完了，唐菲菲便问顾城城：“叔叔恢复得怎么样了？”

“明天去复查才知道。不过他最近倒是没那么疼了，估计也就是皮外伤。就是不能下床蹦跶，把他给憋坏了。”

赵定帮她加了一碗汤，说：“那下午你就早点回去吧？事儿聊完了，就差个推进度的事儿。”

顾城城想了想，说：“不了，都来了，之前还有几个没确认的问题，现场都过一遍好了。免得到时候有沟通误差又要返工，影响效率。”

赵定点点头：“那行，晚上你走的时候叫上我，我也去看看顾叔叔。”

顾城城歪头笑着说：“你人就不用到了，免得我还要一顿招待。你就包个大红包，随便买点儿什么优质补品意思意思下就好了。”

“礼物肯定要带的，人也要去啊。”赵定慢悠悠地说，“最近闲的慌。”

晚上顾城城硬是让赵定在外面吃完饭才回去的，免得还要让陈东多做一个人的饭。

到家的时候，刚好看到陈东送家政阿姨出来，他开门一看到顾城城，然后又看到身后的赵定，稍微一愣，然后往旁边让了让，轻声打招呼：“城城姐。”

顾城城朝他笑了笑，说：“辛苦啦。我今天回来的比较晚，你们都吃过了吧。”

陈东跟在她后面一块进了屋，说：“吃过了。”然后转身拿了个玻璃杯帮赵定倒了杯水说，“这位叔叔，请喝茶。”

赵定看着这小伙子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儿，有点儿气笑了：“我要打扮起来比你还年轻知道不。”

顾城城忍不住笑，跟陈东介绍说：“这位是我们公司老板，我大学学长，赵定。你看着喊就行。哈哈哈。”

然后陈东在赵定胁迫的阳光下，从容地改口：“嗯，赵定哥，你好。”

赵定无从发作，哼哼唧唧地跟着顾城城进去看了顾铭成。

赵定很会聊天，和谁都能找到话题，把带过来的补品、保健品逐一向顾铭成介绍了一遍。两个人聊得挺开心。

顾城城在旁边也插不上嘴，便坐在一旁看手机。电话便进来了，一看竟然是秦北。

她想了一想，最近似乎没有什么需要直接联系的业务，犹豫了一会还是按了接听：“喂，秦律。”

“顾城城，我在你家楼下，现在上来方便吗？”

顾城城懵了，愣了一下说：“啊？我不在家啊，我在我爸爸这呢。”

秦北从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还是低沉悦耳：“对，我就在这边楼下。我听你们公司唐经理说顾叔叔受伤了，过来探望。”

顾城城心里先把唐菲菲问候了一遍，竟然不跟她讲这事儿。再看了看正在和顾铭成聊的热火朝天的赵定，觉得这会人多反而热闹，一块探望了吧还省事，于是说：“秦律太客气了。您到楼下的话，按一下402的门铃就可以的。我帮您开门。”

顾铭成见她挂了电话便抬头问：“这是还有谁要过来呀？”

顾城城小声说：“您记得不？以前在悦江海景住的时候，隔壁秦教授家的儿子，秦北。”

顾铭成恍然大悟：“哦，那怎么会不记得。你那时候爱往他家跑，有时候我和你妈忙的晚了，还是让他去帮忙接的你。哎呀，这几年过去了，你们还在联系着呢。”

赵定也有些意外，挑挑眉说：“你以前还认识秦北？”

顾城城轻描淡写地说：“嗯，小时候邻居。后来搬走了就没联系了，现在也不熟。就是这阵子业务的原因有联系了，他估计也是路过，挺客气的。”

顾铭成不疑有他，表情有些感慨：“唉，这小伙子也挺有心的。”

顾城城欲言又止，这时门铃响了，陈东帮忙开的门。

秦北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一名年轻的男生开的门，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走错了房间，还刻意退后一步抬头看了看门牌：402。

顾城城在陈东后面出现，客气地说：“秦律，请进。”然后随意地介绍道，“这是我邻居的弟弟，陈东。陈东，你喊秦律师就可以了。”

沉默的少年抬眼看了看他，低声打了个招呼便让到一边。

顾城城接过秦北带过来的礼品，和赵定提过来的放一块，便带着他往里面走边说：“秦律其实不用刻意过来，我爸就是普通的摔伤，很快康复的。”

秦北跟在她后边，观察了一下房子，然后笑着说：“毕竟知道了，过来探望是应该的。”然后便看到坐在顾铭成旁边的赵定，秦北明显一愣。

三人又是一顿介绍和寒暄。不算小的卧室因为这几个男人，瞬间显得挺拥挤的。

小时候有好几年的时间，顾铭成因为工作的原因，偶尔需要拜托秦北去接顾城城放学，两家关系作为邻居来讲，还算挺友好的。虽然没有其他更深入的业务或者私交方面的往来，仅限于孩子间的关联，维系在偶尔节假日会互相送送礼物之间的关系。

顾铭成这次见到秦北，明显勾出了蛮多回忆。当时住在悦江海景的时候，确实是他们家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秦北竟然也没有什么敷衍的态度，和顾铭成聊了挺多往事，当然少不了拿顾城城的趣事来讲。赵定竟然也能就着他们的话，时不时接上一两句。

这其乐融融的画面一时间让顾城城觉得挺诡异。

秦北忽然提到：“之前我记得城城还和我说想考南大呢，怎么后来就报了其他学校了呀？”

顾城城心里“咯噔”一下，便听顾铭成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说：“当时要不是家里出了事……”

还没说完，顾城城打断他：“其实我觉得宗大挺好的，我这不也学有所成了么。幸亏上了宗大，不然还遇不到赵定学长呢。”

赵定看了她一眼，眯眼笑着说：“那可不。你的选择就挺有前瞻性的。”

话题被一笔带过，秦北看了她一眼，没再问什么。刚好陈东过来提醒顾铭成吃药换药，秦北和赵定便坐到了客厅。

顾城城给他们分别倒了水，坐到沙发一旁。

赵定歪着身子往沙发上一靠，好像在自家客厅一样，随意地问：“秦律怎么今晚有空啊？不用去陪着薛大明星么？”

秦律喝了一口水，瞥了他一眼说：“我不像赵总，家里的聚餐我可以不用参加。”

顾城城听着他们对话，没吭声。看来他们俩的圈子多多少少有点交集。

“没想到秦律和我们顾总自小就有交情。”赵定脸上挂着招牌般漫不经心的笑，“那对薛小姐一些不合理的诉求，您也帮忙劝着点呗。”

“这是两码事。”秦北依然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尽力为委托人达成诉求，是我的职业素养。”

“哈，也是。您和薛家交情比较深，我也就是提一嘴，您要觉得不合适就当我没说。”赵定顿了顿又漫不经心地说，“只不过吧，合作起来不方便的话，有一些资源我们也是可以放弃的。”

顾城城听到这里，担心赵定说过了，接了一句：“倒也没那么严重。”然后看着秦北，“只不过我们表达出很大的诚意，也希望薛小姐那边能释放相应的诚意。秦律您觉得呢？”

秦北扫了赵定一眼，又深深看着顾城城：“如果是论交情的话，那就要看顾总的意思了。你希望我的委托人做出什么方面的让步，可以和我再详谈。”

赵定看秦北态度跟之前有明显变化，笑嘻嘻地开口：“那行呗，两位再细聊一下。”

顾城城瞪了赵定一眼，这人没看出来自己不想和秦北谈交情吗。这事儿她本来就能躲就躲，不想参与，这会兜兜转转又回到她这了。

看来是赵定在薛婉艺那边沟通不是很顺畅。

赵定不管顾城城的眼神，这会刚好手机来了个信息，他看完回复了一句后站起身：“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走啦。”

秦北这时也起身，过去跟顾铭成聊了几句便说：“比较晚了，不方便打扰您休息，我先回去，改天再来探望您。”

顾铭成意犹未尽地看了看表，说：“哎呀，这时间过的挺快。那让城城送送你，等我好利索了你再过来，让你再尝尝叔叔做的菜。”

秦北脸上生出笑意，说：“好的，一定。”

顾城城顺着顾铭成的意思，把他送出了门口，也不准备送下楼直接说：“那秦律慢走。薛小姐那边的合作协议，我们整理出相关的条款后再约您过一下。”

秦北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楼道暖色调的光，刚好落在他的眼中，折射出一些温柔的光芒。两人之间因为这个短暂的沉默和他专注的目光，顾城城有一瞬间的窘迫感。

她身体略微往后撤了撤，退了半步抬头看他：“您觉得怎么样？”

秦北看着她的动作，轻声笑了一笑：“我觉得不用那么正式出协议，既然我们谈的是交情，那么顾总就把欠我的那顿饭请了吧，我们直接谈一谈，达成一致后再出协议，岂不是更好。”

顾城城对“吃饭”这两个字都已经略带阴影了，想着赶紧能还就还了吧，点点头说：“好呀。那您什么时候方便？”

“明晚吧，可以的话我来接你？”

“好的。不用接，定个地方我们直接过去就好。”

秦北听她说完，忽然往前一步，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城城，你讨厌我，是和刚才叔叔说的事情有关吗？”

顾城城抬眼便是他深刻清俊的五官，以及专注深邃的眼神。她目光躲闪开，内心也不愿意和他再提起这些事。

更何况，当时明明他也参与的事件，现在说的像是不知道一样无辜。顾城城有些厌倦了这样的对话。

她看着他说：“没有，以前什么事情我都忘的差不多了。我和我爸爸现在过的挺好的，事情也都解决了。我也不是多讨厌你，仅仅就是因为自己当时年少无知，在你面前挺跌份的。所以这会见到你就尴尬，我这么说你明白吗？我就是不愿意和你聊什么以前的事情，你明白吗？你以后也不要再来和我爸聊什么回忆，我不爱听，你明白吗？”

说着说着顾城城发现自己不自觉又激动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头扭到一边轻声说：“抱歉秦律。你先回去吧，明晚见。”

楼道又陷入短暂的沉默，然后依然是秦北平静的声音：“好。我先走了，明晚见。”

顾城城直到听见他的脚步声渐远，才转过头去看他。暖光灯下的背影，挺拔而清俊，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顾城城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拐弯消失。

不就是初恋么。她心里想。不就是个初恋，这么个八百年前的事情，过阵子不见，心里的什么起伏依然会过去的。

她趴在楼道的栏杆上，吹着晚上的凉风，过了好一会，才转身进了屋。

顾城城把晚饭的餐厅定在平时会去吃的粤菜馆，口味地道没有雷区，服务周到，交流空间相对独立安静。

然后，把唐菲菲给喊出来了。

顾城城约人的话习惯提前到，她先去把唐菲菲接上了以后便提早到餐厅。

唐菲菲边翻着菜单边抱怨着：“要我说，你们都谈交情了，两人谈多方便啊。拉上我干什么呢。”

顾城城“呵呵”了两声：“是谁没经过我同意就给了我爸家的地址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跟我抱怨上了。”

唐菲菲自知理亏，凑近了她说：“害，秦律问的太客气了，我不好拒绝。而且，他说和你爸认识，我没什么立场拒绝不是。”

“还有理了是吧。所以这不奖励你和男神一次亲密接触，一块吃一顿快乐的晚饭，不好么。”

唐菲菲嘀咕了一下：“这谈的公事就知道拉上我。还不算加班费呢。”在顾城城眼神的镇压下越说越小声。

两人刚点完菜，秦北便到了。

五月的天气，南方雨水很多。这一会的功夫外面下了很大一阵雨，温度也有些下降。

秦北穿了一身简单的T恤加一件薄的长袖衬衣，和平时看到西装革履的样子有些差别。见到她们时，略带一点笑意走过来。

顾城城朝他点点头，唐菲菲低声说了句：“救命，我男神真帅。”然后热情地朝他挥了挥手。

唐菲菲比较会活跃气氛，等他坐下便先开始认亲：“秦律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们还是师兄妹呢。我小你四届，当时您毕业的时候我刚入学，听着您的事迹成长的。”

秦北清浅地一笑，可能也听多了这样的话，自然地和她聊了一些校内的趣事。

上菜的空当，秦北自然地给她们添了茶水，随口问道：“按理说你和城城的学校也不同，是怎么认识的呀？”

“啊，这勾起了我的回忆了。”唐菲菲喝了一大口茶，想了想说，“我们俩认识的时候，她才大二呢。当时她在创业，和人合作，找我们公司做法律咨询。我当时第一次见她，还以为她是未成年呢，哈哈哈。”

秦北抬眼看了看顾城城，笑着说：“确实。城城长得显小。大二的时候也确实刚成年没多久。”

唐菲菲听出他话语间的亲密，又看到顾城城闭嘴吃菜略带抗拒的样子，赶紧转移了话题：“秦师兄和薛小姐应该也认识时间比较长了吧？接下来合作能否顺利还要您多沟通沟通。”

顾城城放下碗筷抬眼看他，刚好碰到秦北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回应道：“其实是家里人和她家业务有所往来，这次接了薛小姐的委托才认识的。”

唐菲菲乐呵呵地继续说好听话：“那秦师兄可太仗义了。为刚认识的朋友就可以尽心尽力的，做你身边的朋友可太幸福了。”

顾城城眼神暗了暗，歪头打断唐菲菲：“那不一样。秦律是很有原则的人，应该是对特别重要的人才会这么上心。”转头对着秦北说，“我们也就只能指望秦律看在各方的诚意上，能和薛小姐分析一下利弊，推动一下合作的顺利开展。”

秦北看着她，似乎观察了好一会才开口问：“你希望薛小姐做出什么让步呢？”

“我们认可秦律提到的新的合作方式，也会按照行业标准支付对应角色的配音酬劳。但是关于之前纠纷的资金赔偿以及游戏代言的诉求，就都不考虑了。我希望这是薛小姐谈接下来合作需要表达出来的诚意。”顾城城开口，“否则还是免谈。”

顾城城语气过于强势，似乎还憋着一股火气，唐菲菲底下掐了掐示意她也没什么用，她一口气就把话给讲完了。

讲完以后也不看秦北反应，优哉游哉又拿起碗喝了口汤。气的唐菲菲只能心里翻白眼，嘴上依然保持得体的微笑，礼貌地看着秦北，心想着对方怎么着也要再拉锯一下。

没想到秦北却勾了勾嘴角，干脆地说：“行。就按照你说的来。”

顾城城懵了一下，她当然知道秦北是多难说话的一个人，这会三两句话他就答应下来了，这顿饭反而真的就成了纯吃饭了。

唐菲非在一旁兴致也高起来，笑着说：“谢谢秦师兄啦。那过后我们回去就按照这个出协议，后面发给您这边看看，没问题我们再拉会议签字确认啦。”

顾城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也跟着客气道：“辛苦秦律。”

秦北顿了顿，说：“不客气。”然后开玩笑的语气说，“要是真的觉得我辛苦的话，对我好一点就可以了。”

顾城城埋头想装作没听到。唐菲菲在一旁为顾城城打圆场：“害，秦师兄，你别在意。我们顾总是个直女，她对身边关系好的人说话才这么冲呢。”

秦北这会不依不饶地看着顾城城问：“真的吗？”

顾城城被他盯着，硬着头皮点点头。

秦北看着她，仿佛被戳中笑点般笑着说：“那我就当真了。”

唐菲菲看看顾城城，又看看秦北，心里大大地“啧”了一声。

一顿饭倒是意外地吃的轻松。

准备出餐厅的时候，雨又下起来。

秦北帮她们按了停车场的楼层：“先送你们下楼吧，我等雨停了打车回去。”

顾城城愣了一下，问：“你没开车来么？”

秦北摇摇头说：“中午被丁亦光拉着去试酒了，就是上次那位酒吧的老板，所以刚才来的时候打车来的。”

唐菲菲开口说：“哎呀这会雨一阵一阵的，你要等到什么时候。一块走吧。”

秦北看了一眼顾城城，她想了想说：“对呀。不用那么麻烦，我送你。”

秦北跟着她走出电梯，说：“好呀。那就辛苦两位陪我绕一圈啦。我来开车吧。”

唐菲菲主动坐到后排，笑着说：“害，我有啥辛苦的。两位大佬接送我，我轻松得很。我家离得最近，两位路过的时候把我放路边就成。”

雨下的真的很大，刚把唐菲非放在她小区路旁，又开始倾盆而下，有些影响视线。秦北只能把车开的很慢。

少了唐菲菲的闲聊，车内瞬间安静起来。

顾城城打开车载音乐，想消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女歌手慵懒柔情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秦北勾了勾嘴角，说：“我也刚买了她的新专辑。”

顾城城点点头，眼光有些闪烁，把头扭到一边，看向一旁的窗外。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关系，还是现在车内音乐渲染的问题，此刻秦北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更低沉性感：“大学就开始创业，刚开始那会挺辛苦吧？”

顾城城先甩开刚才脑子里欣赏他声音的想法。

然后回想了想，摇摇头说：“并不会。那时候就是为了能赚钱，能有切实变现的渠道，就很有真实的成就感，没觉得辛苦。”

她闭了闭眼。真正辛苦的时候其实是更早的那两年，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钱的重要性，但那时候她还无能为力。那时候的辛苦才是带着绝望的。

秦北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轻声问：“那时候，需要很多钱吗？”

顾城城的手指不自觉地抠了抠，沉默了一会说：“很多……很多。没完没了的多。”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秦北说：“不过现在我好了。所以，如果你因为那时候的事情有什么担心我的地方，大可不必。”

秦北回到家，依然先帮银河换上新的水和猫粮，蹲在地上和它玩了一会。然后看着雨幕，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对面接听的挺快。

秦北直接说：“问你个事儿。你之前主攻民事和经济诉讼方面的时候，有留意过一个关于一个叫““成辉”食品的品牌侵权纠纷案吗？”

周知想了想，说：“成辉还是挺耳熟的，我想想啊。是不是搞连锁餐厅的？好像我们以前学校旁边步行街就有一家。”

“对。做本地特色菜品的，开了不少加盟店。”

周知：“记得了。确实有这个事儿，五六年了吧，当时好几个一二线城市都开了连锁，做的挺大的品牌。然后是被起诉商标侵权，挂了别人的牌子赚钱呢，这种事应该都是罚了赔款了事。”

秦北沉吟了一下，说：“你当时有留意这个案子，是哪个律所负责的吗？”

周知摇摇头：“这个没留意。没找到资料？”

秦北：“没有。当时那个时间节点刚好遇到国庆，这类事件本地新闻报道内容很少，现在只能找到一些媒体事后的报道，根本没什么详细的资料。”

周知奇怪道：“忽然这么上心，是有什么牵扯么？”

“嗯。”秦北又补充道，“很重要。”

“这么重要，当时你没关注进度吗？”

秦北皱了皱眉：“那会我们在律所实习，我外派半年，就是那时候的事。”

周知耸耸肩，笑了笑说：“那还挺可惜。当时我和你抢那个外派名额没抢到，你这算报应吧？哈哈。”然后又正经道，“业内再打听打听也不是难事。当时搞民事诉讼比较知名的几个律所，我明天先帮你问一圈。”

秦北点点头说：“行。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