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已念朝曦

转眼到了夏晴的及笄礼。

夏曦用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见到了几个熟悉的妇人，和几个与她年纪相当的少女，围在一起说话。

那微矮妇人身边的少女也注意到夏曦了，开心的用口型打了下招呼。

这个少女正是张敏敏，夏曦的表姐。

那微矮的女子就是夏曦的舅母，张家的儿媳，而被围在中间的气质出尘，冰肌玉骨的女子，是夏曦的姨母，张英华，也是皇帝的淑容，身边的少女是十三公主黄思。

还有一个高挑的女子，正是镇北王妃，身边的少女是萧鼎峰的妹妹萧梅桦。

黄思性格文静，张敏敏是个非常活泼的，虽然比夏曦大两岁跟夏晴年纪更相近，但两人性格很像，所以以玩的更好。

萧梅桦倒是和夏晴一个类型，都是端庄大方，才华出众的女子。

可惜年纪不相当，萧梅桦比夏曦还小一岁，不然萧皇后也许更希望自己的亲侄女来当儿媳。

不过夏晴也足够出众，也是个非常不错的太子妃人选。

虽然黄念还不是太子。

夏曦的长相有些矛盾，明明一张圆润可爱的鹅蛋脸，但配上微微上挑的杏眼，和流畅的眉形，显得气质极其英气。

她的嘴鼻不如眉眼那般出众，但也正好没有抢去眉眼的风头。

四个人聚在一起吃着糕点，聊着闲话。

“公主，说起来，我都没见过三皇子呢，三皇子性情如何，长相如何?”

“我与三皇兄年纪差的大，相处并不多，只知道他话不多。不过我几位皇兄，长相都非常出众。”

夏曦则啃了一口绿豆糕：“不用担心，三皇子来我家见我阿姐都见了好几次，定是心怡我阿姐。”

张敏敏的重点总是抓得很奇怪：“什么叫年纪差的大，晴表姐只比我大一岁，都要嫁给你三皇兄了。”

黄思笑到：“那你再过两年不也要嫁人了。”

张敏敏白皙的脸上有些红晕。

萧梅桦见张敏敏居然没有反驳，好奇道：“你这什么表情啊，你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吧。”

张敏敏脸更红了，窘迫的点点头。

顿时三个人都惊了，异口同声：“谁啊？”

“等等，不会是我哥吧？”萧梅桦突然醒悟：“上次来我家你就怪怪的，跟你说话你还矜持的很，还拐弯抹角的打听我父亲和我大哥什么时候回边疆。”

张敏敏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怎么了，谁规定我不能看上你哥啊？”

“这...但是我哥在边关有两情相悦的女子了...不过家世不相当，那女子只是个普通兵官的女儿，大哥年初回京求母亲下聘，但是母亲没松口。”

张敏敏倒是瞬间释怀了：“那便算了，我可不喜欢心心念念其他女子的男子。”

萧梅桦有些可惜，张敏敏是个好相处的，如果真能成嫂子也不错。

黄煜和黄思关系不错，黄煜被张英华收养后，对黄思这个妹妹非常疼爱。

黄思支开另外两人后，从怀里摸出一块红布。

夏曦接过红布，打开，里面有一封信，和一枚玉佩。

那枚玉佩手感圆润，洁白无瑕，是块好玉，上面还雕着栩栩如生的白虎。对于黄煜这样不得皇帝重视的皇子，真的是很贵重的东西了。

可夏曦却没打开那封信，把东西用布包着，塞回了袖子。

“怎么了？十皇兄惹你生气了吗？”

夏曦摇摇头：“阿姐及笄礼要开始了，我们快去观礼吧。”

...

礼毕，夏晴回到院子，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盘起的秀发，与往常不同的装扮，突然有些焦虑，及笄礼后就要成婚了，自己就要离开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去一个满是未知的地方。

虽然这个院子，这个家没有给过她多少温暖，但也让她安安稳稳的生活了十五年。

大伯父大伯母，大哥二哥，还有书院，老师，还有她最放不下的阿曦。

她都好舍不得。

夏曦这时也走进了房门：“阿姐今日好美。”

夏晴摸了摸夏曦的小脸：“阿曦也长开了，越来越漂亮了。”

“阿姐，阿曦舍不得你。”

“阿姐也舍不得阿曦，但是女子总要嫁人的。”

夏曦点点头，安慰自己这样也好，至少以后阿姐也有人疼了，而不是像个小大人一般，明明自己也是个孩子，却比谁都懂事。

夏曦希望算吉日的先生能定的越晚越好，明年，后年？

但夏曦也知道不可能，黄念为了等夏晴，如今都十九了。

这个年纪的的男子早都成家了，黄念还是皇子，早日拥有皇孙才是他最大的助力。

黄念为何要苦等夏晴，不就是因为夏家根基深厚，夏晴本身出众，能做他的资本和助力。

夏晴重要，生下首个皇孙也重要，萧皇后也不会让夏家再拖了，能等到夏晴及笄，已是非常尊重夏家，重视夏晴。

夏曦紧紧握着夏晴的手，她真的好舍不得，好舍不得阿姐出嫁。

夏晴也知道夏曦的意思，反握住夏曦的手，轻声道：“阿曦，阿姐出嫁后，就安排你去边关找大伯父和大伯母。”

夏晴也舍不得夏曦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这没有一丝温暖的家。

夏曦把头靠在夏晴肩头上：“阿姐是阿姐，就算有大伯父大伯母，阿曦还是会想阿姐。”

...

两姐妹又躺在了一张床上，夏晴白天太累了，一上床便沉沉睡去了。

夏曦侧着身子，看着夏晴精致的侧脸，微翘的高鼻子，长长的睫毛，殷红的嘴唇，和微微皱起的柳眉。

夏曦轻轻抚平了夏晴的眉头。

...

果不其然，先生算的日子是六月初一，和十月初三。

萧皇后和老夫人敲定了六月初一。

虽然天气炎热了些，但如今皇帝宠爱刘贵妃的势头，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黄念赶紧娶了夏晴，这心也能早些安下来。

老夫人也没什么舍不得。

虽然夏家难得有个女儿，但对她来说没什么精贵的，宋家什么都不多，就是女儿多。

老夫人也习惯了用女子去换家族的荣耀这种事。

夏晴忙完及笄礼，又开始忙着准备成婚事宜李氏这次总算如愿帮上忙，帮着敲定嫁妆。

毕竟家里只有老夫人和李氏是正经长辈，一个女子，在有继母的情况下，自己操持自己的婚事，不让继母插手，传出去也不太好听。

但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夏晴的嫁妆都是张氏留下的，李氏不至于砸自己的招牌。

李氏也不笨，不仅没有碍手碍脚，还加了许多自己的珍藏进去，其中还有一副双面绣的屏风，可把她肉疼坏了，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夏昸以后想要仕途顺利，还是要靠夏晴。

夏昸虽然娇纵顽劣，但是夏宏远的聪慧倒是遗传到了，李氏希望他能走上仕途，但夏宏远对此并不热衷。

他已经经历过长子被害，只希望夏昸能做个吃穿不愁的富家子弟。

皇帝因为宠爱刘贵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证据不足为由，只口头责骂了刘鹏，让夏家硬生生吃下这个大亏。

刘鹏还给他使了绊子，让他无法再做一个武官，皇帝明褒暗贬，让他做了吏部侍郎。

可对于一个武将，无法上战场才是真正的仕途走到头了。

刘鹏想的是，你不是觉得我一个文官，官职再高也管不着你的事吗，那我就让你也成为一个文官。

以夏宏远的天分，若是还在战场，此刻最少也是一位大将军。

这个恨，始终都在夏宏远心中，杀我儿，害我妻，断我仕途，刘鹏，刘家，我们走着瞧！

只要耐心，等到黄念做了皇帝，他定然要让刘家，付出血的代价！

刘家也很清楚，他们根基太浅，如今，靠着刘贵妃一飞冲天，可是只要萧家还在，萧皇后还是皇后，黄昊还不是太子。

他们迟早会倒，那时的后果将不堪设想，真正的百年大族根本不打正眼看他们，拥簇他们的也是些附庸权贵的普通官员，要想富贵延续，黄念必须死，萧家必须亡。

...

由于时间实在有些紧，夏晴忙的脚不着地，直到临近婚期才有的休息，两姐妹好好说了两天话。

夏晴开始交代夏曦：“阿曦乖乖在家里等着阿姐，阿姐三朝回门后就会向父亲提出让你去边关。”

夏曦含着眼泪点点头。

成婚前一天，封黄念为太子，夏晴为太子妃的圣旨，也到了夏家，同时还有两份，一份去萧家，一份已经在黄念的手上。

夏宏远跪在地上，听着太监念完话，心里滋味万千，总算是盼到了吗？

“臣，接旨！谢主隆恩！”

朝堂上也是一片唏嘘，还以为五皇子仗着刘贵妃与三皇子还有一争，没想到皇帝直接拍了板，看来皇帝也没有那么糊涂。

黄念拿着圣旨也是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就这么容易...父皇就把太子之位给了他。

刘鹏得了消息就进宫见了刘蕊。

“姐，这怎么回事啊？”

“慌什么？毛毛躁躁的，这是我劝皇上这么做的。”

“为什么啊姐？”

刘蕊却是不慌不忙道：“日子还长着呢...”

夏晴出嫁当天，夏宏远喝了不少。

踉踉跄跄的跑到了时苑，摸着院子里的木桩子，掉了不少眼泪，这是他给夏时亲手立的木桩。

浮现在他脑海里的，是当时手把手教夏时练基本功的样子，一旁还有笑意盈盈的张青华，正怀着夏晴，深情的看着他们父子。

夏曦正跪在一旁，请着安，可夏宏远没一点反应，也没让她起来。

在夏曦的眼中看不到夏宏远脑海里温馨的画面，她只知道父亲每次来院子里一副悲伤的模样，就要迁怒于她，灾星，扫把星，只要喝醉了酒什么难听的话都可以说的出来。

夏曦不理解父亲为何要把她安排在时苑，明明不想见到她，为何不把她安排的远远的，难道是为了每次思念夏时，能够对她发泄吗？

她小时候觉得不公平，为何父亲要这样对她？

她问大伯母，大伯母心疼地搂住她，安慰道：“我们阿曦不是灾星，你父亲喝醉了，他太难过了才迁怒于你，你千万不要这么想，这件事情与你没有关系。”

她问阿姐，阿姐认真的告诉他：“这是父亲有错。”

现在的夏曦已经变得无所谓，哪怕夏宏远说的再难听，她也不在乎了，既然他硬要迁怒于自己，那就随他吧，自己是他的女儿，这本身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如果他曾有一刻对自己好过，就像夏昸出生前，他对阿姐还是不错的。

可是从夏曦出生开始，这个所谓的父亲就充满了冷漠，她的琴棋书画是阿姐教的，她的四书五经是老师教的，她的管家理事是大伯母教的，夏宏远从未参与过她的成长，只偶尔心情不好了训斥她，她又怎么会对夏宏远产生一丝孺慕之情。

袁氏经常与夏宏盛念叨：“这哪是什么父亲？是仇人还差不多，若是真不喜欢，安排的远远的便是，这般作贱算什么？怎么说也是青华与他的孩子。”

夏宏盛也不接话，他虽然是大哥，但母亲强势，他自小就要让着这个弟弟，现在他又年年在边关，兄弟感情生疏，更不可能开口说什么了。

见夏宏远缅怀完，夏曦赶紧跪的板正，轻声道：“父亲。”

夏宏远黑着脸：“你跪在这做什么，给我滚！”

“是，父亲。”

夏曦仿佛得了特赦，转身后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夏宏远见夏曦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脸更黑了：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夏宏远仿佛觉得夏曦应该永远活在愧疚和自责里，才是她该有的反应。

而不是总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娇俏的叫着阿姐，亲昵的对着袁氏撒娇，仿若亲母女，女学的老师夸她聪明，机灵。

她的乐观刺痛了夏宏远，他在痛苦里迟迟走不出来，而这个祸害却毫不知情。

如果当时青华没有怀着她，听到消息顶多是晕厥过去，又怎会难产而亡？

他也不会失去自己的此生挚爱。

当时的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让他窒息。

东宫

黄念轻轻地揭开盖头，夏晴娇羞的抬眼看了一眼黄念，又连忙低下眼帘，乖巧的坐着，等喝完交杯酒，吃了饺子，喜娘念完祝词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黄念把大手覆盖在夏晴手上，轻轻握紧了一下，像是给夏晴一点安心。

两人都没说话，夏晴是害羞，黄念是话少，用完水后躺在床上，黄念起身压在了夏晴身上，夏晴有些窘迫，身体也有些不自在的僵硬，黄念感受到了她的紧张，惜字如金的他总算开口了：“别怕。”

黄念的眼中没有情迷意乱，而是温柔安抚的眼神，认真坚定的看着夏晴的眼睛，仿佛在做一种承诺，夏晴的紧张也少了一些...

...

夏曦左盼右盼总算盼到了第三天。

早早的就醒了，冬青笑道：“二小姐，哪有这么早的？这天都还没亮呢。”

“躺着睡也睡不着了，冬青，替我更衣吧。”

冬青拿来了一件鹅黄色的罗裙，夏曦想了一下，让她去拿了之前夏晴送她的一件淡蓝色月华裙，她之前不耐烦盘复杂头发，这次却有耐心的，让冬青给他盘了一个复杂但好看的发型，后面散了一半下来，这样一装扮，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夏曦早早的就在前院候着了。

天蒙蒙亮时，才陆陆续续有下人开始忙碌，做好迎接的准备。

不知道等了多久，夏曦才见到她心心念念的阿姐，看起来满面桃花，身上的气质也变了，以前的夏晴虽然也很完美，但是像一个完美的摆件，美丽，大方，端庄，但很古板。

现在的夏晴倒像是添了一股生气，更加风情，鲜活，柔情似水。

夏曦心想，太子对阿姐定然是不错的，如今的阿姐，比以前更加光彩夺目。

夏晴将目光移到夏曦身上时，夏曦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这几天可乖了。

夏宏远这会倒老泪纵横的握住夏晴的手，父女俩久违的坐下说了会话，夏晴顺势提出想让夏曦去边关的想法。

“阿曦自小与大伯一家亲厚，大伯母待她也如亲女，阿曦是个不服管教的性子，也不喜京城的诸多规矩，我在家还能管管，我如今出嫁了，与其让她在京城闷闷不乐，倒不如送她去边关，那边也许更适合她。”

夏宏远也知道，如今与长女的关系也不如从前了，若是以前长女必不可能说这种事，亲生父亲还在，却把自己的妹妹托付给大伯，如今边关年年打仗，她舍得让妹妹去边关，而不是留在京城，可见在她的心里，那危机满满的边关，都比自己这个父亲值得信赖。

罢了，看着夏晴酷似张青华的脸，夏宏远没有反对。

让他解开心结假装父慈子孝，他做不到，不如就放她去吧。

应对完各个长辈，两姐妹终于有时间坐下讲话了。

夏曦心里打了一堆腹稿，却什么都没问，只紧紧的搂着夏晴的手。

夏晴仿若有千言万语要交代：“去了边关，定要乖乖呆在府里，如今边关战事多，不要给伯父惹麻烦，也不许跟你二哥学什么功夫，女儿家天天舞刀弄枪做什么？好好练练你的绣工，你的嫁衣总得自己秀吧，多打扮，今日这样就挺好，平日里穿的太素了......还有好好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