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世界为所欲为

“要不我们直接出去看看吧？我带着你转一圈，就是我说的那个范围。”林灵指着窗外。

“也行，直接出去看看吧，在家里乱猜也不是办法。我还挺期待‘他’再出现的，如果他不是老和我对着干的话。”

林灵带李一围着之前的范围转了一圈，为了回避不必要的麻烦，李一没有让林灵使用怀表，而是一边走一边在手机地图上确定范围。

“走完了。”林灵停下了脚步，看着李一。

“嗯，正好是一个圈。”李一把手机拿过去给林灵看：“在刚才走的过程中，我顺手标记了路过的一些建筑，这样连起来看，是一个正圆。”

“你说那个送水的会不会正在跟踪咱们？”

“没事，他正在跟踪咱们。”说着正打算回头，被李一拦住了。

“干嘛？”

“你看他干嘛？”

“我看是不是在后面呀？”

“我不是跟你说了他就在后面……好了，这会他发现我们鬼鬼祟祟，已经开始跟郑局汇报情况了。”

“那要不我去阻止他？”

“不用，我出门的时候就考虑到了，或许他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省的我们老往警局跑。”

“那他在汇报什么？”林灵突然走动起来。

“他说我围着自己家转了一整圈，半径大概为500米。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旁边还跟着一位奇怪的姑娘。”说完李一想笑出声。

“什么意思，谁奇怪了？”林灵一把抓住李一的一只胳膊，看到憋不住笑的李一说：“哦~最后一句话是你自己编的吧。”

“我没有，不然你自己去拿他手机看看。”

要不为什么说，不要挑起女人的好奇心呢。李一这话刚说完，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开始等待，等待着林灵去拿手机看看。

林灵手里捏着怀表，头也不回地向后走去，在一个巷口发现了有人在发光，一看是一个人正在埋头努力编辑短信。林灵凑过头去看，上面只写了“旁边还有一个女孩”等字样，气得现在立刻马上就想找李一算账，恨不得李一此刻就在身后。

说着林灵转身就往回冲，打算给李一……

“谁啊？”林灵刚一回头就给撞蒙了，按理说她背后什么都不会有，因为过来的时候没有，回去的时候也就不会有。

还在缓过劲的林灵内心产生了一丝恐惧，她回想起李一说的，‘他’也有可能是操控时间的异人。于是，林灵没有第一时间抬头，一只手假装还在缓解疼痛，另一只手已经准备按下怀表了，用以恢复时间。

“起来吧。”是李一的声音。

林灵惊讶地抬起头：“怎么是你？”

李一担心自己再不说话，一会该让这位便衣看到咱俩瞬移到他面前了，那得给人吓成什么样。

“看来你真把时间暂停了，一条短信你至于嘛。”

“那还不是你让我自己去看。”

“你啥时候这么听话了，我让你去你就去。”

“不对啊，为什么你可以自由活动？我正打算回头去收拾你呢，结果一转身反而被你给撞了。”说着林灵又揉了揉鼻子。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发现周围突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然后一转身就看你朝便衣的方向去了，我就琢磨着你好奇心这么强呢，于是就跟着过去了。”

林灵不理解地看了一眼怀表，所有的指针完全停在林灵按下的时间，就包括此时，两个人正走在大街上，周围的一切仍然保持静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繁华的闹市下，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某个工艺品，是巧夺天工、精心雕琢的结果。

“就这家吧，一直把别人定着也不好，快解除了吧。”这时李一和林灵已经走远，暂时摆脱了便衣的范围，来到一家小面馆，打算解决一下温饱问题。

林灵按下怀表，哗的一下，像按下了这个世界的播放按钮，声音从无数个散落在人间的喇叭里发出，鸣笛声、吆喝声、推桌搡椅的声音，他俩一起走进面馆，就像揭开了喇叭上的棉纱，更加热闹起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只听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这样的声音。

“很顺利。”说完就挂断了。

回话这人一身黑色，仰起头正对着面前的白板，白板上面扎着难以数计板钉，板钉之间连着密密麻麻的红线。

在白板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黑板，黑板上布满了公式，一直写到黑板的右下角处，看起来是整个公式的末端，在那个地方唯有一个空缺，空缺的前面是一个“＝”号。

黑衣人走上前去，拿起粉笔在等号后面划下一个浓重的数字“1”。

酒足饭饱的两人回到家里，李一下意识看了一眼鱼缸，气泡正在咕噜咕噜地往上升，电脑桌面的动态壁纸也如同水波那样随之荡漾。

从林灵解除时间静止以后，李一就感觉这个世界，好像是在同一频率下运转一样，所有的动作、节奏、韵律，哪怕是噪音，都好像都回到了同一个频道。

“我们还发视频吗？”林灵拿出手机，发现此时的粉丝数量已经达到了1.2亿。

但是从后台数据来看，它并不是单纯地增加了2000万粉丝，而是新增了4000万，与此同时，还有2000万粉丝取消了关注。

李一对粉丝的数量并不在意，但这样的结果，传达出来的信息，是公众信任缺失的一种表现。那4000万粉丝是因为热度而来，后2000万是因为失去信心而去。

“我想一时半会是发不了了，便衣跟踪我们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他’究竟想干什么，我们还不清楚。”李一看向一旁还在刷手机的林灵，一股暖流好像从她的体内流了出来，进入到李一的体内。

一时间，李一的手机掉在地上。

林灵吓了一跳，忙看过来：“你怎么了？想什么问题想得这么出神？”

说着，林灵帮李一把手机捡了起来，但李一半天没有接，只是盯着地板发呆，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接手机”这件事，但手机本来就是他的。

“李一……”林灵一只手指点了点李一的胳膊，想唤醒他，同时又怕打扰到他。

李一的脑海里快速浏览了他与林灵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从那天在金沙路步行街相遇开始，他是如何一步步相信林灵的，是如何两个人成为朋友，甚至待在一起的。

李一在脑海里快速地翻阅了两遍，这件事似乎从一开始就有苗头，但好像也不存在太大的问题，毕竟不是说那种很糟糕的结果，只不过是人的一种本能。

隐瞒，不过是人的一种本能罢了。没有隐瞒，也就不叫人了吧，如同三体世界那样，他们的字典里，甚至没有“谎言”这个词汇。

况且这不过是隐瞒，可能说难听一点是“利用”，但也没有必要真那么想。有时，由于自己的能力异乎常人，惯性思考下的结果，总会与众不同。如果我没有这种能够解读别人故事的能力，恐怕内心反而安定得多。

李一不断尝试着说服自己。

“林灵。”李一缓过劲来，接过林灵端着的手机，把它放置一边。

“怎么了，李一，你从刚才回来就怪怪的。”林灵担心地问道。

此情此景，李一不知所言，本已单方面决定不再提及，但如果就此打住，好像难以收场，总不能说是大姑爹突然来了吧。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吗？”眨眼功夫，李一站到了那窗前，他拨开一丝帘缝，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把窗帘打开了。

空中已没有雪花往下落，纷纷停在白茫茫的大地上，似乎在等待此生最后的裁决。这地上的一片白，与空中的一片黑，一样寂静，但又不同。黑夜分明吞噬着路灯，而路灯打在茫茫的白雪上，借助那透亮的晶体们，在这夜里做出了巨大的挣扎。

“当然记得，金沙路步行街，你怎么突然开始回忆过去了，怪渗人的。”这声音好像从背后扔过来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抛进林灵的内心，干净又立体。随后便是肌肤与绒毛的沙沙声，紧跟着的哒哒哒越来越近。

这时，李一感知到了一丝恐惧，不是源于他自身的。这种恐惧之下，还掺杂十分浓厚的委屈。林灵还不知道，李一正解读着这一切。

这是李一第一次觉察，阅读他人的故事，竟会有一种难受与悲伤的情绪。他停了下来，显得些许疲惫。暂时不让林灵知道这件事，一切如初，他这么想着。

“没有，很多时候我总在想，事物要是不会发展就好了。手机一定是刚开封时最新最好用，无论再怎么样，用过一段时间，它就会老化。再像刚才那样摔几次，其实就难过了。”

“我说，你不就是手机掉地上了，至于上升到哲学高度嘛。”林灵回过头拿起李一的手机看了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我看挺好的，这点高度不至于。”

“让我看看。”李一笑着回头，又试图接过手机。

“不给你，我看你也不太想要，不如送给我吧。”

“你别闹，快拿过来，我们还有正事要干。”

“你刚说过不干正事的。”

“快给我！”

“不给不给就不给！”

屋内的喧哗与窗外的寂静似乎格格不入，屋檐上的水凝结成珠，却迟迟不肯落下来。直到屋内也完全安静下来，窗外的白雪仍在与黑夜相抗衡。

这一觉睡得很安心，仿佛全世界都在等着李一，等待李一睡好了再天亮。但不知过了多久，李一醒了又睡多少个来回，窗外仍是一片漆黑。

觉察出不对劲的李一，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已经是中午11点了。他翻了个身从床上跳到窗户面前：“果然，屋子又被结界包围了。”

“林灵。”李一喊着朝林灵的房间跑去，见敲门半天无人应答，李一说：“你再不吱声，我就直接进来了。”

李一轻轻将门推开，房内空无一人，被子像是被人掀开的，旁边的窗户却闭得严严实实。

“林灵，原谅我再对你做一次这种事情。”

“你站在我房门口瞎嘀咕什么呢？”

李一回头就看到林灵，她嘴里正含着牙刷，满口的泡沫正咕噜噜地往外冒，活像一只螃蟹。

“那什么……外面有情况。”李一假装内心平和、波澜不惊，往后指了指窗户，窗外完全是两种颜色，白昼与黑夜。

“就这？”说完林灵又回卫生间继续刷牙去了。

“你知道你怎么不喊我？”李一追到卫生间门口问。

林灵刚装下一口水，两只腮鼓起来又陷下去，嘴巴上还带着一圈的白泡：“一开始我是打算喊你，但我看你睡得挺香的，就打算再等等。”

“等什么，万一出什么事了，不就来不及了？”

“能出什么事？”

“我是说万一。”

“哦~你是不是担心我？”

“没有。”

“你有。”

“你刷完没有，我要刷牙了。”李一说着就把林灵换了出来。

拧紧水龙头，牙刷扔在了左边有空的杯子里，房间似乎在同一时间被拧紧、被洗刷，静得十分纯粹。

李一觉得这又是林灵在跟自己闹着玩呢，平时的她不可能让屋子里一点声响没有。

“林灵？”李一轻声走着，把房间都探了一遍，真不在屋里。来到玄关，发现林灵的鞋一双没少，而兔拖也留在了沙发前面。

这时电话响了，是‘他’。

“本来想和你多玩一会，但我上面好像没什么耐心。”电话那头率先说话了。

“林灵呢？”

“你放心，她在我旁边。”说着就把电话递出去了，让她哼了两声。

“你到底谁啊？”

“你把东西交给我，我就把她还给你。”

“什么东西？”

“我劝你不要给我装傻，我们会在天台见面，你觉得，它是偶然吗？”

“大哥，那是你喊我去的啊。”

“我劝你少废话，从现在开始，每30分钟，我就制造一个新闻，直到你把东西交给我为止。”

“那你至少给个地址吧。”

“开始计时。”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要的是什么东西？上次见面，我好像没带什么东西，他总不能是要我的手机吧。’李一盯着昨晚掉在地上还差点被自己嫌弃的手机，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李一才注意到，窗外的结界已经消失了。李一站在窗台，解读了下面围着一起的人，他们竟然在聊日全食。

‘看来人真的是可以想尽办法解释自己所遭遇的一切。’

在李一正打算下楼时，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可以解读林灵了。李一来到林灵的房间，发现怀表果然在抱枕中间镂空的部分。

“这玩意怎么玩。”李一说着把怀表右边的按钮按了下去，世界又恢复到了那种畅快的清净。

“真不错。”李一揣着怀表就出门了。

这不，一下楼还碰到了老熟人，那个便衣。只见便衣傻站着一动不动，看动作是打算往楼上冲，这一上去，理应是找我才对。

李一解读完，发现此人并无恶意，便拿了他手上的水喝起来：“反正这也是郑局为我准备的。”

喝了好一会儿，李一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解除静止了。于是掏出怀表又按一下了，一时间百声齐鸣。

便衣感觉李一是一瞬间到自己面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完全忘了此时应该开口说什么。

“走吧。”李一反客为主，揽着便衣的肩膀就走。

“去哪里？”便衣甚至有一种自己被绑架了的错觉。

“你刚才不是说，郑局让我去找她。”李一盯着便衣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有吗？”便衣甚至开始有点怀疑人生。

刚进局子，便衣就自顾自进去了，偶然间碰到小杜子，从门口一直把李一迎到办公区。刚到办公区的门口，和管队碰个正着，小杜子正打算夹起尾巴溜，被李一一把箍住了脖子。

随后李一给了管队一个熟悉又大大的假笑，管队也草率地回应了一个，然后马上变脸，指着小杜子怪模怪样的吧啦起来，仿佛在说：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你。吓得小杜子双手合十连连求饶。

郑局和李一还是坐在老位置，唯一的不同，是这一次李一面前的矿泉水，只剩下半瓶。重新回到这个沙发上，李一不由自主地开始蹭起来。

“沙发坐着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李一心想这女人真烦，要不是事情紧急，这会只想让时间静止，好好地在这沙发上睡上一觉。

“是这样的郑局，上次您跟我说的事，我回去仔细想了想……”李一磨磨蹭蹭、吞吞吐吐，不知道何时才能把话题扯到林灵被绑架这件事上。

“不用想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我已经听小邓说了。”

“小邓？什么小邓。哦~是那个便衣吗？”

“是的，我有话直说了。昨晚，你家周围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奇怪的现象，你对这件事的了解有多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郑局看来是真的在直说。

“郑局，我也有话直说了。其实我就是为了这事来的，但我对这个现象了解的真不多，我只知道这和那个隐形人有关，他还把我朋友绑架了。”

“怎么绑架的？”

“我不知道，就歘的一下没了。”

“行了，你跟我走吧。”郑局回到办公桌前，拿出一把车钥匙，示意李一赶紧跟上。

“郑局，我们这是去哪。”李一完全跟不上郑局的步子，虽说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但完全看不出来。

“这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赶紧上车。”郑局一套操作下来已经踩下离合器了，李一还在调整座椅。

“安全带系好。”

“好……”的字还没说完，一脚油门把李一差点甩到前挡风玻璃上。

“地址。”郑局言简意赅地问。

李一打开了通话记录，发现通话结束的时间大概是在11点46分，那么往后延伸30分钟，就是12点16分。

“12点16分……御海花园，6栋2102室……有人跳楼。”

郑局拨通了车载电话，联系就近的消防部门，赶紧前往布置现场。

在郑局和李一到达现场时，时间已经来到12点10分，消防部门已经布置就位，而迟迟没有见到2102室的女孩现身。

李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这时电话突然响了：“你竟然报警，那就别怪我。”

对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又将电话挂断了。

郑局第一时间判断女孩有危险，随后五名消防队员迅速赶往2102室。

李一眼看时间已经来到12点15分，按照一贯的经验，出事的不会是2102室的女孩才对，于是李一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很快，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从4栋传来。

几乎同一时间，一条短信传送到了李一的手机：“恭喜你，又能休息三十分钟了。”

现场的消防人员赶紧前往灭火，郑局这时向李一走了过来：“走吧，上车说。”

“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的，你也不用太自责。”郑局看李一上车以后一直不做声，便安慰了几句。

“我主要是没想通……为什么他为什么……”

“没想通一会再想，你先告诉我，一小时后我们应该去哪里。”

“一小时后？”李一马上明白，如果一直根据‘他’的要求来行动，最后一定会陷在‘他’的计划里出不来，只有打破‘他’的规则，才有可能找到突破口。

“金沙大桥……13点16分……”

郑局持着方向盘，往话音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你怎么了，说下去。”

“我会在您的车里被枪杀。”李一事不关己一样，坦然地报出了一小时后的事故结果。

郑局顺了一眼，发现路边正好有停车位，一把将她的这辆黑色SUV停在路边。两人就近光临了一家咖啡厅，两杯美式很快送到面前，还正腾着热气。

“你觉得时机到了吗？”郑局端起面前的美式，再放下来，不剩三分之一。

“郑局好像对这种事，比一般的刑事案件更关心。”

李一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距离第2个30分钟，还有14分钟。

“我原本是想做一件什么事，能够获取你的信任，但现在好像来不及了。”郑局指着她的腕表。

李一知道，如果下一个目标是他自己，这很难保证遇害者是否还会变更。即便是遇害者变更，那有没有可能指向的是林灵。想到这里，他双手搁在桌上捂住了脸，一瞬间透过了林灵的双眼，眼前一片漆黑，好像有两块黑板一样的东西，墙上的图钉扎满了照片，两两之间连成了线。

在后面那块更大的黑板上，有许多字母与图形的组合，密密麻麻的像织成的布，唯独能看清的是右下角有个又粗又长的一个大大的“1”字。

“第2个30分钟遇难者是谁？”

李一放下双手，仔细整理了一番思路说道：“金沙火车站附近，一位早餐店老板，头被人砍掉了。”

两个人默不作声，静静地等待时间流逝。李一赶忙吞了一口美式，其实他喝不惯这种口味，但即便重来，他还是会这样选择。

郑局盯着手表，时间刚跳到12点47分，电话响了。

“喂，郑局，金沙火车站附近的早餐店发生命案。”

“是不是老板的头被砍掉了？”

电话那头明显迟疑了一会：“是。”

“你让管队立刻派人过去处理。”

“收到。”

手机的声音很大，即便是没有免提，坐在对面的李一也听得一清二楚。

“郑局，我们出发吧。”

“你可想清楚了。”

“现在已经很明了了。目标既然是我，如果我获救了，那么就意味着有人要代替我发生意外。”

两人重新上车，驱车前往金沙大桥。

六十多年来，金沙大桥承载了多少来往的车辆，拉近了两岸千里的距离，而如今再次上桥，头一次感受到它历史的沉重与漫长。

李一一路上在想，有两全的办法，能够破解这个“1”吗？如果在13点16分，将时间往前或者推后，是否就可以错过这枚子弹。答案是可以，但与此同时，由于往前和推后的原因，子弹也会射击到在他们之前或之后的车辆，这显然又不行。

李一也想通过时间静止躲避子弹，但这于事无补，不止对整件事没有帮助，还很可能因此让林灵陷入困境。

眼看车辆就要驶上大桥，李一决定拨通电话：“喂，在哪，东西给你。”

“下金沙大桥，直走，右手边的大都会酒店，三楼卫生间的对面有个杂物间，你把东西放那。”

“林灵呢？”

“顺利的话，你会看到她的，希望你不要耍什么花招。”

李一琢磨自己身上除了手机和怀表，别无他物。不对，还有郑局送的一瓶水。说着便把瓶身的标签撕下来，把它揣在兜里，用一只手握住，一直保持这么一路。

到达酒店时，周围的颜色已经开始变化，李一向郑局点点头便上楼去。爬楼的过程中，李一感觉到环境的变化与以往不同，十分压抑，就感觉背后挂着几只鬼一样。

爬到三楼，李一找到卫生间，对面确有一个杂物间。他见四下无人，摸开杂物间，只是把门推开但不往里进，里面漆黑一片，隐约能看见一些拖把和扫帚。

李一小心掏出揣兜里已久的矿泉水瓶子，慢慢地放在伸手不见瓶子的杂物间的地板上。他也不确定放没放到地上，总之是落地了。

“放好了。”

李一刚把简讯发送过去，只见一阵剧烈的紫气从杂物间里流出来，好像有几双小鬼的眼睛从里面注视着他，窗外的结界也愈发明朗了。

“逮捕！”由于隔着玻璃，只听闻是一女声，中气十足，好像某种由内而外的力量发出，声音的巨大冲击完全无法辨析发声的来源，甚至破坏了声音原本的音色。

紧接着杂物间传来“啪嗒”一声，矿泉水瓶子砸在地上，慢慢从里面滚了出来，随之滚出来的还有林灵。

将林灵扶上郑局的车，那半瓶水还带在身上，做戏做全套嘛，李一是这么想的。但喝是不敢喝的，毕竟经历过那种邪门的事。

刚才甚至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一阵紫气像魔障似的，护着几双眼睛腾空而起，兴许是地底钻出来的。几双眼睛都还没琢磨清楚，一声“逮捕”，一切便戛然而止。

车上一行三人，一个不能说话，两个人不说话。关于最后那一声“逮捕”，也无人提及，好像事不关己，好像不曾发生。

李一倒是对这一切毫不关心，哪怕会有那么一点好奇，但终究不会有什么好事。知识越多越好，秘密越少越好。他看了一眼后视镜，林灵还在熟睡，很快他也瘫在椅子上。

郑局撇了一眼李一，也瞄了一眼后视镜：“那人到底要你什么东西？”

李一完全没想到郑局会率先打开话匣子，本以为到了警局便分道扬镳，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李一从裤子口袋掏出了手机，顺手把矿泉水也拿了上来：“没了。”

郑局坚定地望着前方，把操作杆挂回三档，两只手都搭在方向盘上，保持着匀速向前行驶，头也不回地对李一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执着你吗？”

郑局这话问得李一慌了神，都已经开始准备离别感言了，这会又是闹的哪出？

李一不得不回想起第一次与郑局见面，虽然是管队召见的他，但最后还是与郑局见着了。见面时郑局穿的便装，言语间温和许多。第二次便是去警局报案，在公安局的门口与郑局隔空相望，随后去到郑局办公室，为我准备好的是矿泉水，而不是普通的热水，并且恰好是我常喝的那一款，这总归有点太巧了。

第三次，便是今天。昨天郑局派小邓观察我的情况，小邓给郑局汇报的短信息里，有“结界”的这一段，这让李一又仿若站在杂物间的门口，那窗外的一声铿锵有力的“逮捕”，将一切化险为夷。

“因为我是你的粉丝。”郑局空下一只手，点亮在操作杆凹槽里的手机，解锁屏幕以后，就是李一视频号的主页，在头像右侧有一个大大的“已关注”。

“郑局，荣幸之至，荣幸之……至。”李一说着声音越发地小，这种状况下，讲什么都显得尴尬。

“你确定不说？”郑局挑了挑眉，一只手慢慢摸下去，直到腰间，无名指和中指缓缓折入制服，渐渐地拉开帷幕。

李一恍然大悟却也为时已晚：‘难道13点16分我会在郑局车里被枪杀，指的就是郑局？我当时还琢磨着，都已经上大桥了，难道还会有狙击手不成。想归想，做归做，毕竟不能拿生命冒险，谁能想到危险竟我身边。’

此时的李一，已经暗自将大拇指抵在了怀表右侧的按钮上，如果郑局当真掏出一把枪，再按下去也来得及。

“钥匙扣？”李一眼前蹦出个八卦盘样的小玩具，正挂在郑局的腰袢上。随着车辆的颠簸，不难看出八卦盘的两仪和四象会随之转动。

郑局的车经过了警局门口，没有停下的意思，意味着这个话题还将继续。

“怎么样，现在有兴趣聊一聊了吗？”郑局又看回了前方，继续保持匀速行驶。

这辆黑色的SUV一路向前驶去，从车窗向外看，两旁的绿化带好似不断地重复着自身的造型，仿佛李一脑海里对钥匙扣的好奇，一遍一遍冲刷着大脑里的海马体，直到绿化带的风格开始切换。

“所以，那声‘逮捕’是你喊的？”李一顾不上称呼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是我第一次使用自己的能力，因为我有预感，这家伙远比我见过的都要可怕。”

“所以，其实一开始，你就是打算让我做饵，引鱼上钩，从而你能行‘逮捕’之事？”

“不全是。我其实不清楚自己的能力，刚才算得上是非常冒险的举措。而且我作为一名刑警，如果被人知道我可能是个异类，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正面影响。”郑局严肃地看了李一一眼。

“可你还是用了，不会觉得不值当吗？”李一想再看一眼八卦盘，已经完全被制服盖住了。

“刚才说过，一方面是直觉告诉我，这个物件非同寻常，另一方面，如果你现在出意外的话，我可能会少了许多线索。”郑局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本没有必要告诉你接下来这件事，但看你对我还是不够信任，我想了想，告诉你也无妨。”

郑局一把又掀起了制服的一角，八卦盘率先显露出来，这会儿算是头一次看清它的样子，这个样式的物件总感觉哪里见过，李一这才想起林灵的怀表也是这种样式。随着郑局的制服拉高，钥匙扣也完全显现了出来，果不其然，是同一样式的物件，冰晶样式的钥匙扣。

待李一完全看清时，才发现钥匙扣上只有5个挂环，而其中之一，已经挂上了八卦盘。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物件了吗？”郑局温柔地放下了衣角，重新握住方向盘。

李一也向前方看去，已经不知行驶多少公里，旁边的绿化带再次变换了样式。李一确实不知物件的事，怀表是他见过的第一个物件，尽管如此，他也并不知道这世上还存在其他物件。

李一正打算向郑局解释，郑局率先开口了：“其实也不重要，我就是想……”

“你就是想‘逮捕’所有物件。”李一盯着郑局的眼睛，好像偶然发现失散十年的故友那样，仿佛之前两个人的所有接触，都是在等待电源接通的这一刻。

就在刚刚，李一在得知郑局的物件为冰晶样式的钥匙扣后，当他再次看向郑局时，好似一本捆满锁链的书籍突然被打开，一时间，面对眼前的郑局，一览无遗。

郑局的车已行驶到沙海市的近郊，不知不觉，落日余晖，黄灿灿的一片总让人联想希望。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物件其实不是你的，是你伯伯给你的。”

“如果不是因为我，我想他会永远埋葬这个秘密吧。”

“调头吧，郑局。”

“想好了？”

“想好了，调头吧。”

郑局在就近的一个涵洞调了头，涵洞黢黑又狭小，连续两个坑洼，直接把后座的林灵给惊醒了。

刚从梦乡里睁开眼的林灵，只赶忙在一片漆黑里惨叫了一声，林灵从副驾驶回头摸了摸她的头，于是叫声更大了。

出涵洞的一瞬间，林灵几乎要哭出来，只不过随着她肚子里发出的紧急求救信号，打断了这一施法动作，惹得一行三人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