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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更三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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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混在大明做藩王 小说:军事历史 作者:日更三万 角色:胡广生胡婉儿 简介:永乐十五年,一个卑微的灵魂从数百年后而来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崛起于苦寒辽东,平云南交趾之乱,三征蒙古建奇功,七下江南平白莲会大漠英豪,收八方桀骜 且看他如何以最卑贱的军户,入锦衣,封豹卫,做大明史上实力最强大的异姓藩王! 书评专区 匹夫的逆袭:【已完本】校长呀,我只能说他现在有点走火入魔了。诚然校长文字天...

来源:   主角:   更新: 2022-03-14 15:3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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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混在大明做藩王 小说:军事历史 作者:日更三万 角色:胡广生胡婉儿 简介:永乐十五年,一个卑微的灵魂从数百年后而来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崛起于苦寒辽东,平云南交趾之乱,三征蒙古建奇功,七下江南平白莲会大漠英豪,收八方桀骜 且看他如何以最卑贱的军户,入锦衣,封豹卫,做大明史上实力最强大的异姓藩王! 书评专区 匹夫的逆袭:【已完本】校长呀,我只能说他现在有点走火入魔了。诚然校长文字天...

第1章

小说:混在大明做藩王 小说:军事历史 作者:日更三万 角色:胡广生胡婉儿 简介:永乐十五年,一个卑微的灵魂从数百年后而来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崛起于苦寒辽东,平云南交趾之乱,三征蒙古建奇功,七下江南平白莲
会大漠英豪,收八方桀骜
且看他如何以最卑贱的军户,入锦衣,封豹卫,做大明史上实力最强大的异姓藩王!

书评专区

匹夫的逆袭:【已完本】校长呀,我只能说他现在有点走火入魔了。诚然校长文字天赋极其出众,笔力剧情均属上上之选;但是,如果说以前的校长尚且学有几分鲁迅先生冷眼批判的文人风骨的话,现在的校长黑人的姿势水平已经下降到南方系三流记者的程度了。龙空众多朋友评价校长的新书《匹夫》跪在真实,为黑而黑,我试读之后深觉此言不虚。 拒绝接盘,圣母男主角不伺候了!:设定很有趣,但是剧情太白了,人物平面化,背景更是十年前爽文的那种。实际也就三星水平,四星给新人鼓励一下,毕竟现在网文越来越快餐了,能看的书不多了 欢喜债:撩汉厚脸皮女主vs口嫌体正直男主,大写的污,很羞羞的有肉有剧情又搞笑的1vs1文。女主是采花贼,第一次采花时不幸被武功高强的男主秒掉,然后要在一个月梦中快穿推倒男主九次的故事。看多了男淫贼,女淫贼是不是很那啥阿,哈哈哈#^_^。全书文风诙谐幽默,大胆奔放而又感情细腻。采花贼从师傅那里学到玩弄男人的手段,有着女人要及时行乐的扭曲世界观,没有羞耻心没有罪恶感。本书女主终于有翻身做主的感觉,可惜女主始终只有男主一个男人,虽然被男配用嘴巴帮女主那啥了,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只能被男主碰最主要的地方,所以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还是双处,从白老师、骆女侠等典籍的角度而言,这种设定很失败,嘿嘿嘿 混在大明做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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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另一边,刘毛毛将店伙计马二领到了地牢处后,直接和贺老二简单交代了几句来龙去脉后就离开了。毕竟他是当值驿卒,长期脱离岗位的话,后果还是很严重的。属于不出事就没事,一出事就是滔天祸事。而且他也着实心里馋着轮值班房内的肥鸡和小玉酒。当即也是急匆匆的就快步离开了。

而贺老二则是迫不及待的从马二手中把肥鸡,肥鸭和肥鹅抢了过来,然后挥手不耐烦的说道:“你走吧!这里没你事了。”

店伙计马二当即也是唯唯诺诺的看了一眼猴急的贺老二后,心中带着不岔顺着来的路离开了。当然,在出去驿站后得到了张亚铭打赏的两钱后,继而又欢天喜地起来,在短短时间内,他从对贺老二的唯唯诺诺,再到内心的不岔,最后又得到意外之财,内心情绪之起伏自不再表。

另一边的贺老二先是仔细瞧了瞧马二送的吃食,然后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他强自按耐住偷偷吃一口的冲动,快步朝着胡广生与刘璋待着的囚牢走了几步后,考虑到两人可能在囚牢内说着什么机密的事情,心思电转下,他原本急切的步伐缓慢了下来,最后转而直接干脆就在原地停住了。

紧跟着他用不高但是绝不算低的声音说道:“广生哥,酒肉送回来了。”

在囚牢的胡广生和刘璋闻言当即就停止了攀谈。

“老二,亚铭没有回来吗?”胡广生随口问道。只皆因贺老二说的是送回来了,却没有说买回来了。只能说明酒肉并非是张亚铭带回来的。

“没,是刘毛毛领着一个店小二送过来的,刚刚刘毛毛过来的时候和我说了。”贺老二说道。

“嗯,我知道了。等亚铭兄弟回来后,咱们再一起吃吧。”胡广生说道。

“哦,那我去上面等等他回来。”贺老二说道。确实不等张亚铭回来就吃的话,也不合适。他强行自己安慰了自己一下。

在地牢上面的贺老二从来没有感觉时间过的是如此的缓慢。甚至于都让他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终于,在他望眼欲穿的目光中,张亚铭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他当即朝着张亚铭猛力的挥手,高声喊道:“亚铭,我的亲哥哥哎!你可麻溜的快点啊!”

张亚铭闻言一看贺老二这副恨不得替自己跑着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等的迫不及待了。却是暗自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加快了脚步。

当张亚铭和贺老二再次双双回到牢中时,胡广生已经从刘璋的单独囚牢中走了出来。他对着贺老二说道:“老二,我与亚铭有事要谈,你个人在外面吃。要是有人进来,你记得拦一阵子。”

贺老二当即自无不应允。他眼巴巴的看着胡广生分了半只肥鸡,半只肥鸭给他。最紧要的还有一盅酒!

“我在来之前已经和后厨讲好了,一会儿自有人送菜。”张亚铭对着贺老二说道。

听到这话,这就更加让贺老二高兴了。就连嘴巴都笑的快咧到耳根了。

胡广生和张亚铭目光一碰,胡广生主动开口说道:“亚铭,来,和我把酒肉端到后面来。”

张亚铭是何等的机灵角色?从胡广生这一下的目光中,就感觉应该是有事要同自己讲,如果只是算花销的话,也不至于支开贺老二啊!所以他当即顺着话就答道:“哎,好嘞。”

留着贺老二守门,胡广生和张亚铭一前一后的端着酒肉来到了刘璋的囚牢。

没有桌椅,就随手放到了发霉的干草上面。胡广生更是直接盘地而坐。

脸色自然的对着张亚铭开口介绍道:“亚铭,来,见过我大哥!”

“大哥!”张亚铭乖觉的叫道。这是叫人的意思。意思是认下这个关系了。

刘璋闻言诧异的盯着脸庞上笑嘻嘻的张亚铭。此看囚夫他并非是第一次见,但是却着实是第一次与他打交道。看此人面色没有丝毫不愉,与自己这个死囚共处一室,还脸色坦然的叫自己大哥。这也是个角色啊!

所以他也是当即笑着开口说道:“今日我与广生义弟结拜,又与你相识。当真是快哉!当浮一大白!”这话却是有几分解释的意思。

只是不知道张亚铭是没有听明白,还是听懂了。脸色居然不变,依旧是笑嘻嘻的。

三人先是就着囚牢内的海碗,一人抿了一大口酒。然后又相视大笑。

待得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

“亚铭,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胡广生率先开口问道。一旁的刘璋也目光若有若无的盯着张亚铭。

张亚铭放下手中的酒碗。仔细的将自己如何用七十一钱就让刘毛毛当值的驿卒知道了胡广生要给驿丞徐大人和驿吏马德彪送礼的事情。然后又仔细的将如何去的徐家,见的小鱼娘,怎的传的话。怎的去的马德彪家,怎的和马大娘留的话讲述了一遍。

最后,他更是仔细的把账目报了一遍:“广生哥,这次俺一共买了肥鸡六只,徐大人与马大人家各送了两只,咱们一只,给刘毛毛散播消息一只。一只十五钱,一共九十钱。肥鸭五只,肥鹅一只,共计九十钱。小玉酒买了八盅,一共九十六钱。给后厨定了五个菜,花费了三十钱。打赏了店伙计四钱。总计花销三百一十钱。你给了俺一两银子,俺给你找回来六百九十钱。”

说完之后,伸手将找回来的银子递给了胡广生。

胡广生面色不变,却是只收回了五百钱。也就是半两银子。剩下的一分八银和十个铜钱却是推到张亚铭的面前,开口说道:“事儿办的不错,这些钱就留着给你的小鱼娘买好吃的吧。”

张亚铭也没有推脱。脸色如常的当即收了起来。

一旁的刘璋却是有些感慨胡广生的手腕与张亚铭的精明。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古往今来有多少至交的关系最后都是败在了这钱财之上。

张亚铭将花销如实汇报,又将找回来的银子如数归还。胡广生收的心安。但如果没有给张亚铭这一分九的银子,理说的过去,但是却容易失了张亚铭的心。

而且给的数字也是不多不少正好。给多了,没有这个必要。给少了,显得心胸气量不够。这中间实在是需要掌握一个不多不少的度。

而张亚铭也很有眼色。这一分九,他拿的心安理得。而且今天这只是一个开胃小菜而已。以他的机灵,怎会判断不出胡广生忽然与这死囚结拜为异姓兄弟里面必然有事。

一人不逛庙,两人不看井,三人不抬水。眼下三个人在这囚牢内,怕不是只是为了喝酒吃肉吧?

果不其然,胡广生慢悠悠的对着张亚铭开口说道:“亚铭,你和俺是弟兄,俺这当哥的也不瞒你。眼下俺要把刘大哥救出这死牢。事情的开头你已经做了,剩下的事情俺来做就好。但是眼下却有件极为机密的事情想要你替俺走一遭。”

胡广生话没有说完,只说了一半。这是给张亚铭思考和拒绝的时间。

张亚铭果然面露沉思之色。他慢慢的倒满了酒。这一思索就是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胡广生和刘璋也同样默契的没有开口。张亚铭此时的反应是对的。如果他直接连是什么事都不知道就应下的话,恐怕胡广生和刘璋反而不敢用他去做这件机密的事情了。而他只要是认真思考了,说明他在权衡利弊,这样的人用起来反而放心。

一碗小玉酒下肚后,张亚铭脸色虽然不变。但是一直变化的却是他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思索,到抉择,再到最后的坚定。他下定了决心。

“广生哥,刘大哥。既然两位哥觉得俺张亚铭值得信赖,可以去做。那俺就斗胆做一做。只不过,俺有一个要求。”张亚铭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这说明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讲。”胡广生闻言,脸色不变,淡淡的开口说道。

“俺家中老娘已经年逾四十,要是俺有什么不测,以后老娘的后事,就要拜托给哥了。”张亚铭脸色淡然的说道。似乎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一样。

刘璋再次震惊了!之前张亚铭说有要求的时候,他还以为要的是银子。想要提前酬功。但是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是托孤!连自己的亲娘的后事都托付了!

刘璋的目光有些茫然了,他看了一眼胡广生,又看了一眼张亚铭。似乎在今天一天的时间内,他已经不知道震惊了多少次了。谁又能想到,在这偏远的九边重镇辽宁驿站,竟然潜伏着两位义薄云天的人杰!

胡广生笑了,他话很少,但是却带着一股子犹如崇山峻岭般巍峨难以撼动的感觉:“要是你回不来,你娘就是俺娘。”

张亚铭松了一口气,人也变得轻松了起来。他又喝了一碗酒。趁着冲天的酒气,豪迈的问道:“说吧,要俺去干啥?”

“俺要你替刘大哥去应天府送几封信。”胡广生说道。

“可是有难处?”只是送几封信的话,何以说机密二字呢?张亚铭也是乖觉的人物,当即直言问道。

胡广生就细细的和他讲述了下他的计划。最后总结道:“按照正常的回执规矩。你到应天府交了回执后就要回到辽宁。但是偏偏你刘大哥是狱死之身。这是官府的说辞。而你再去见他的亲朋故友,恐怕就算有亲笔书信为证,还是很难以空口白牙让他们信服。”

“可偏偏事情就坏在你刘大哥家族势力不小,万一将你视为讹诈蒙蔽之徒,你的处境就极为堪忧了。”胡广生说道。

“嗯,俺知道了。刘大哥可将最亲密故友之间的轶事给俺讲述一二。以备取证。这事俺去办了!”张亚铭仔细思索了片刻后,最终接下了这件机密差事。

张亚铭说完之后,又重重的喝了一碗酒。片刻的功夫,他已经连着喝了三碗小玉酒了。这酒量实在是有些骇人。而真正让刘璋有所面露所思的是无论是张亚铭还是胡广生,喝了这么多酒,居然都是脸不红,气不喘。

气不喘可以说是酒量好。但是,脸不红就与胆气有关了。

刘璋一边想着,一边自己也重重的喝了一碗酒,喉咙涌过辛辣的酒液,他忽然想起来早些年自己还尚幼的时候,自己父亲曾经有一次在酒后对自己教授识人技巧时,曾经说过:人的胆气分为四种: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

自己都尚且处于骨勇之人。要不是压不住脾气,怎会犯下这次的滔天大罪呢?

那么,眼前这两个人面不改色,难道说?这两个人都是神勇之人?

一时之间,他甚至都被自己这个忽然间的判断震惊到了。目光更是不时从两个人的脸庞上看去。这目光倒是让胡广生和张亚铭有些不解。

察觉到两人不解的目光,最后刘璋却是什么也没说。

剩下的时间三人只顾得饮酒吃肉了。却是再也不谈正事了。

最后三人喝了四盅小玉酒。依旧是脸不红,气不喘。胡广生原本身体还有些没有缓过来,倒是通过这顿酒,反而觉得全身通泰了。他和张亚铭给刘璋私自换了被褥,倒是让刘璋在囚牢内不至于再睡干草了。

而且出狱有望,这一夜刘璋终于能够踏踏实实的睡一晚上安稳觉了。

驿丞徐如镜也是在忙碌了一天后回到了家中。年关将近,需要走动的关系那是一家都不能少,哪尊佛都要拜拜的,哪座庙也要上上香的。

徐如镜回到家中后,先是换了居家便服。然后在吃饭的时候发现饭桌上居然有肉食。他眉头轻轻一皱,又慢慢舒展开来。

想必是要过年了,夫人吩咐买的吧。倒不好让他因为买肉而发怒。

因为一只肥鸡发怒这一点都不夸张,因为他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而且大明律有明确规定,除了明媒正娶的正妻之外。纳妾也不是寻常人家可以轻易纳妾的。这意味着大量的金钱支出负担。而且他衙里衙外也需要打点,丫鬟也要养。总不能失了体面,况且他的长子徐近山,次子徐近海都在直隶府求学。这师资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徐氏和徐如镜老夫老妻几十载,自然明白夫君刚刚微微皱眉是因为饭桌上的肥鸡。她笑着说道:“夫君,今日下午,胡广生托张亚铭送来了肥鸡肥鸭各两只。”

只这一句话,就把想要说的都说明白了。

果然,徐如镜脸色陷入了沉思。他却是没有直接接话茬,而是开口说道:“晌午胡才福才来的咱们家吧?”

徐氏点头说道:“是。”

徐如镜没有再在这个事情上开口说话。而是和娘子开口说道:“来,吃饭吧。”

有了他动筷子,徐氏和两个小妾才敢动筷子。一顿饭吃完,徐如镜一个人来到了自己的书房。他有一个习惯,每天在临睡觉前都要来这书房消消食,顺便把今天做的事情总结一下,明天要做什么事情提前做一下笔记。

忙碌完正常的政务后,自有丫鬟送来一杯温茶。

现在他才有时间去思考胡广生今天送肥鸡肥鸭的意图。

根据他的判断,首先这绝非是胡才福的意思。因为他刚刚中午才到家里拜访过自己,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不管是暗示还是直言,当场就要点到的。这也是求人办事的规矩,哪有当面不上香,事后来拜佛的?

所以,这是胡广生自己的意思。那么,胡广生自己个儿是个什么意图呢?

他剥丝抽茧的站在胡广生的角度上去思考,唯一在自己这里有所图谋的,恐怕就只有驿站的职务吧?难道他并不是想看囚夫了?想要换个职位?或者想往上再提一提?

恐怕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最后徐如镜下了结论。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抻一抻他。让他主动找自己提出来,这样才能示之以上恩嘛!总不能让自己上赶着去给他换职位吧?合不合规矩是一说,他有没有那么大的脸面才是最重要的。很显然,尽管他老子是总旗,但是军政不同家,驿站虽然是隶属于卫所,但是却是自己这个从九品的官员掌控,所以从更深层面上来讲还是属于从政的,他一个从军的老子,还只是一个总旗,恐怕他在自己这里是没有这个脸面的。

想明白了之后,他就把胡广生的事情放到了脑后了,这样的小事实在是不值得他心心念念的记挂着,所以最后他心安理得的就去睡觉了。

只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的是,胡广生没有给他抻一抻的时间,而是在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主动找到了门上,而是提出的要求更是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瞠目结舌!

却不知胡广生第二日来找徐如镜提出了什么要求,又让徐如镜感到匪夷所思,瞠目结舌?只这一次,就让金龙入海,鲤鱼跃龙门!

第6章


翌日,胡广生早早就起来了。经过昨日间的一场饮酒后,他的身子彻底恢复了过来。因为酒本身就有通经活络的作用。

此时他正一个人在院子里打着长拳,河北史家枪剑双绝。但是无论是枪还是剑,都源于子母拳架。好在前身身体打熬的十分出色,倒是让他省下了经年苦熬的功夫。

子母拳架进可攻,退可守。攻守兼备,大开大阖间却也是虎虎生风,一招一式皆是暗藏无数变化,暗藏杀机密布。

这一趟拳打完之后,他周身上下就密密麻麻的出了一身的汗。他接着又去屋内取出一杆军用制式长枪。一手端着枪尾,双腿扎了一个稳稳的马步。平举着长枪,锻炼着自己的臂力。

扎马步是为了加强下盘的稳固。毕竟力从地起,马步扎的稳当,配合腰身发力,借以脊梁灵活的上下左右腾挪,浑身上下如同盘活了一条蟠龙。当真是力大无穷,且在对战中取势如绵绵长河般滔滔不竭,是实战中最上乘的战法。

一手稳稳的端着长枪,双目平静却带着一股子坚毅的直视枪头前方。这是为了锻炼他的目力与心力。

有的人单纯气势就极为骇人,特别是在发怒的时候目光就给人一种不可直视的感觉。这说明他的内心极为强大。从内而外的可以给周围的人一种强大的精神震慑。

而且习武之人讲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况且没有敏锐的目力在射箭上也是难以有所建树的。

练完子母拳架,端过长枪后。一抹朝阳才缓缓的从东方升起。

胡长生缓缓的吐出一口长气,这口气极为的绵延漫长。待的吐出这口长气后,他稳稳的单手将长枪收回,脚下摆了一个不丁不八的站姿,长枪迅疾的从下往上挑起。搬,拦,挑,扎,刺。长枪的种种妙法在他手中信手拈来。

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枪乃百兵之王,剑乃百兵之首。君不见,汉中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君不见,常山赵子龙,白马银枪单骑挑曹营!手持七尺长枪,所向睥睨,才是胡长生的梦想。而现在,他在来到了这大明之后,才真正的具备了实现这个梦想的可能性。

尽管胡长生用的都是枪最基本的招式,但是偏偏却给人一种难以招架的可怖杀气。特别是他力量极大,就连枪杆在他的挥舞中,空气都传来了嘶嘶破空声,那沉闷的破空声由想可知是具备了多么可怖的力量和杀伤力了。

待得一趟六十四路长枪使完,胡长生这才收起来架子。算是练完了功,正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一日不练功,白练十年劲儿。练功不养功,到头一场空。经过这一番的练功后,他感觉身体更好了一些。

练完功后,他在将长枪放到屋子里后,便去驿站食堂吃早饭了。驿站的驿卒虽然都是由军户构成的,但是只要是在驿站内当差,驿站也会管饭,只不过是吃的没有油水而已。且饭食并不能填饱肚子。

今天的早饭是米汤和馒头。辽东的小米种植面积极为庞大,馒头也是用高粱面做的。配着腌制的萝卜,倒也算是可口。

胡广生吃罢饭后,顺便给刘璋也带了一份。经过昨天张亚铭在驿站门口和刘毛毛的一番表演后,一夜之间整个驿站的驿卒都在交头接耳的说着胡广生给驿丞徐大人和驿吏马大人送了吃食的事情。

尽管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是有什么勾当,但是却对胡广生更加客气起来。后厨更是足足的给胡广生打包了一份早餐。

胡广生道谢后,提着早餐到了地牢。刘璋这时候早已睡醒。经过昨天的事情后,他整个人都洋溢出一种解脱之意。

等刘璋吃罢饭后,却是主动向胡广生开口说道:“贤弟昨日间提到有一场泼天富贵的事要做,不知道可否给愚兄说上一说?”

胡广生回答道:“嗯,就算是大哥不提,今天俺也要和大哥说明白的。大哥,你可知做什么生意最赚钱?”

这是有意考量的意思。刘璋琢磨了片刻后,开口说道:“愚兄以为铁器,私盐,贩马,走酒最赚钱。”

“大哥说的没错,眼下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私盐。”胡广生回答道。铁器,盐都属于朝廷管制的,但是私贩铁器和私盐却是屡禁不止。因为在这其中着实蕴含着十足的暴利。

“贤弟,这私盐要做的话,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难道贤弟在都转运盐使司可有什么硬扎的关系?”刘璋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

只不过他在问出口之后,心中自己就先否定了这个可能性。不外乎刘璋会这样的想,因为胡广生仅仅是军户出身,都转运盐使司是什么衙门?每日往来的都是金山银海的泼天富贵。往来皆权贵,他要是有这层硬扎的关系,又怎会在这小小的驿站做一个看囚夫?

都转运盐使司是主要负责运盐的衙门。其中都转运使一人,官职为从三品。设置同知一人,官职为从四品。副使一人,官职为从五品。判官,无定员,官职为从六品。经历一人,官职从七品。知事一人,官职为从八品。

再往下就是吏目一人,官职与驿丞徐如镜一般,为从九品。麾下设有库大使一人和副使一人。但是这两个职位和驿吏马德彪一样,都是属于未入流的品级。

尽管如此,中间的差距却是天堑般的巨大。驿吏实在是一个没有油水的职位,最多也就是在达官显贵在入住驿站歇脚的时候给安排的妥妥当当,还得要机缘巧合才能得入贵人眼帘,说不得还要考量一阵才会提拔带走。

但是都转运盐使司的库大使和副使却是每日间都与任何一个需要运盐的巨富豪商,清流权贵要打交道的。这中间的油水可是正儿八经的金山银海!

果不其然,胡广生摇了摇头。表示在都转运盐使司并没有熟人。

“那可是在盐课提举司或者市舶提举司可有攀附上关系?”刘璋想了想后,觉得既然胡广生说的这么笃定,要是真正的实底一点关系都没有,恐怕也是说不过去的。既然都转运盐使司没有关系,那与私盐有关的就只剩下盐课提举司和市舶提举司了。

盐课提举司是掌管食盐产运销的机构。设置提举一人,官职为从五品,同提举一人,官职为从六品,另设有副提举是无定员,官职为从七品。

再往下就是同徐如镜一般官职的吏目一人,官职为从九品,和都转运盐使司一样设有库大使和副使各一人,均属于未入流。

而市舶提举司,掌检查出入海港之船舶,征收商税等事。设有提举一人,官职为从五品 ,副提举二人,官职为从六品,接着就是各州县设置的吏目一人,官职为从九品。

没想到胡广生依旧摇了摇头。这倒是让刘璋一时之间有些捉摸不定了。只能干脆的对胡广生开口问道:“贤弟还是直言相告吧,愚兄却是想不出来了。”

有关私盐运转的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和市舶提举司皆无硬扎的关系,如何做这泼天的富贵?

胡广生没有直接回答刘璋的话,而是对着刘璋开口问道:“大哥可知粗盐和细盐之间的差价几何?”

刘璋闻言,这个问题极好回答,他当即直接开口说道:“一斤粗盐两钱,细盐十二钱。中间是六倍的差价。”

“那大哥可知为何粗盐和细盐的差价如此之巨大?”胡广生紧跟着开口问道。

“盖因粗盐炼制较为简单,而细盐则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且流程极为繁琐耗时较久。所以差价才会如此巨大。”刘璋不假思索的开口回答道。

“大哥说的没错,我们大明目前食盐的品种除海盐、池盐、井盐之外,还有土盐、岩盐、砂石盐等品种,在女真还有专人生产树叶盐,然而这些盐都是粗盐,基本上都是通过卤水或海水进行结晶后加工提炼获得的。这种盐的制作是直接安炉灶架铁锅燃火煮,并没有提纯的方法。所以这种原始的煮盐费工时,耗燃料,产量少就造成了盐价贵的原因。”胡广生淡淡的开口说道。

实际上他没有和刘璋说的是,宋代以前的海盐制造,全出于煎炼。海盐是刮土淋卤,取卤燃薪熬盐。海盐锅煎之法和用具,历经元、明、清各代更替,并无明显差异。崂山青盐迟到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盐民才用沟滩之法,改煎为晒,从而结束了煎盐的历史。

煎盐耗费大量柴草,费工费力。从北宋开始,海盐出现晒法,由于技术的原因,效果并不太好,所以煎盐仍多于晒盐。到了清末,海盐各产区大都改用晒制之法,技术逐渐完善起来。那些沿海岸线架设的燃烧了几千年的烧锅煎盐设备,自然成了历史的陈迹。

而胡广生之所以这样的清楚,自然是因为首先他是理科生,对如何从粗盐提炼成细盐的原理恐怕就算是初中生也清楚。无非是将粗盐中的杂质离子化合物与卤素单质或化合物提纯罢了。

顿了顿后,胡广生继续开口说道:“俺在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和市舶提举司都没有关系,但是,俺却有可以将粗盐提炼成细盐的法子。而且最重要的是并非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时间短,提炼快。俺们只赚这中间的六倍差价就足够俺们赚一个金山银海出来了!”

刘璋楞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侃侃而谈的胡广生,蠕动了下嘴唇,有些颤抖且不确定的开口问道:“贤弟,你是说你有可以将粗盐提炼成细盐的法子?”

胡广生微微颔首,笑着开口说道:“大哥,你说俺们有这样的法子,还需要找什么硬扎的关系?无非现在需要找一个品级不高,但是却手握盐场,或运盐环节的官儿与我们一起做罢了。”

刘璋闻言,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这样的官儿倒是不难找,所以你就想通过马德彪做中人,拉一下关系?却不知道贤弟可有人选?”

胡广生道:“都转运盐使司和市舶提举司就不考虑了。盐课提举司是掌管食盐产运销的机构,实在是俺们的上上之选,但是从九品的吏目眼皮子太高,且是朝廷命官,一个不慎,俺们很容易就被连皮带骨头的给全吞了去。倒是库大使和副使可以谋划一番。品级不大,但却是手握要害位置。且在整个盐课提举司足够低调,不引人瞩目。俺们闷声发大财即可。”

听到胡广生已然胸有成竹,刘璋倒是为马德彪感慨了一下:“却不想这马德彪此生竟有如此运势,仅凭他这一个中人,恐怕后半生无忧矣。”

“嗯,今日晚间俺就要去见徐大人,想必马德彪这两日间也会得到俺给他家送礼的消息了。等他主动来找俺,到时候先把大哥的事情给办了。”胡广生沉稳的开口说道。

刘璋闻言,也是一笑,开口说道:“贤弟真是安排的妥当。待愚兄从这死牢中出去后,就写几封亲笔书信,张亚铭小兄弟就可以去应天府奔走了。”

刘璋说完之后,不禁有些感慨的看着胡广生,这是他自昨天和胡广生接触之后,正儿八经的算是头一次和他商议大事。他发现无论是胡广生对私盐的运作,还是对徐如镜,马德彪的谋划都是按部就班有计划的进行着。

这说明他是一个喜欢谋定而后动的人,这样的人做事缜密,极少出错。且头脑清晰,胸中自有沟壑。已经能称得上是一个人物了。

自己能够和这样的人结为兄弟,倒也是自己的造化啊!

说完正事之后,刘璋忽然开口说道:“贤弟难道对愚兄的事没有想问的吗?”

胡广生笑道:“既与大哥结为异姓兄弟,无论大哥是何等样人,都始终在俺这里是俺的结拜大哥!”

这话说得江湖气十足。一时之间倒是让刘璋有些动容。他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开口说道:“愚兄是应天府刘家当代家主的次子,我们刘家自太祖兴兵伐元起,就追随龙祖左右,待得天下太平后,封为世袭男爵,那一日,我与好友酒醉如花坊,尽兴而归之际,在坊间听闻有恶霸强抢民女。愚兄酒醉上头,趁着酒意上前看去,只见七人气焰嚣张的在坊间公然拖拽着一个娇滴滴哭泣的女子。带头的那厮自称是应天府承运库大使之子。区区一个正九品的官,却养出一个这样的人渣败类。”

顿了顿后,他继续开口说道:“愚兄上前与他们理论,怎知这群贼龊鸟丝毫没有将愚兄放在眼里,居然还持刀威逼恐吓为兄。我一气之下当即夺刀杀人!一口气就将这群贼搓鸟杀了个干干净净!酒醒之后,愚兄当即便到应天府提邢司自首。从此就染上了官司。”

“在为兄事发之后,家中自上下奔走,愚兄的几个至交好友也是为愚兄上下奔波。最后在各方斡旋之后,苦主也没有上告,这才把为兄定了一个远配辽东的定责。再然后的事情,你就都清楚了。”最后刘璋如是说道。

胡广生闻言,却是目光一闪,他倒是原先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结拜大哥居然是这样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杰。原本他还以为是在如花坊争风吃醋,酒醉下过失杀人。倒是不曾想到中间还有这样一层故事。

他目露沉思之意,缓慢的开口说道:“俺估计将大哥弄到这辽东,恐怕最开始只是权宜之计,后手恐怕也要落在明年开春后。只是不曾想,大哥居然在这辽宁驿站一呆就是足足四个月。这说明哪个环节必是出了纰漏。以至于让上方有些举棋不定。这才来了一个冷处理。这是要等最终的博弈结果后,才会真正定大哥的生死。”

刘璋闻言,点头说道:“愚兄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现在身边连个递话的人也没有,倒是不知道出了什么缘由。”

顿了顿后,他洒然一笑,继续开口说道:“不过不管出了什么岔子,现在我已经与贤弟结拜。就按照贤弟的法子先将愚兄从这死牢中弄出去吧!”

胡广生也是点头颔首。应天府距离辽宁实在是太远了。一来一去光是时间就要费不少。再等下去消息,实非明智之举,况且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先从这死牢中脱身才是明智之举。

胡广生又和刘璋说了一些各自的体己话后,离开了死牢。他出驿站,越长街,行走了十数里后到了一处人声鼎沸的商铺街。

他先是不动声色的四处询问了下物价,最后买了十斤粗盐,一匹白纱布以及一个精致的四四方方黑色礼盒。最后他带着采购的东西回到了驿站。整个下午的时间他都在自己房间内,再也没有出门。

临到吃晚饭的时候,他才不紧不慢的找到张亚铭,然后再次通过他向徐家递话,晚饭后他将会去拜访徐大人,最后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的脸庞上缓缓掀起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第7章


晚饭过后,胡广生特地等候了一会儿后,这才正了正衣冠,身着红色看囚服,一路径直朝着徐如镜的家中走去。沿路分别遇到两队驿站巡值人员,皆是简单寒暄后就此分别。

待的他走到徐家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下略微有些紧张的心绪后。才沉着的上前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后就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待的门被推开后,扎着两个丫鬟丸子头的小鱼娘探头探脑的出现在胡广生的视线中。

“唔,是广生哥啊,大人已经吩咐你去前厅等他。”小鱼娘眯着眼睛笑着说道。因为她和张亚铭关系本就是极好的原因,张亚铭叫胡广生一直都是广生哥,所以小鱼娘这样的称呼也算是随着张亚铭的称呼走的。

“嗯,好。”胡广生也是笑着答道。

随后在小鱼娘前面引路下,胡广生到了前厅。说是前厅,其实房间并不大。在房间内摆放着四个藤椅,一方桌子。

时近戌时,房间内已经点燃了一盏油灯。倒是勉强能够将房间照亮。

胡广生就在这昏暗的黄色油灯旁的藤椅上坐了下来。目光沉稳的静静等待着这辽宁屯卫驿站掌权者的到来。

小鱼娘出去不一会儿就端进来一杯春茶,因为身处前厅,不知道徐如镜什么时候会进来,所以胡广生没有开口道谢,只是微微朝着小鱼娘点头致意。胡乱开口说话的话,万一正好被徐如镜撞见,反而不好,会给他一种轻浮不沉稳的印象。这就很容易坏事了。

胡广生盯着眼前的这杯犹自冒着热气的春茶,心中暗想,恐怕就连驿吏马德彪来这里都不一定能有这样的待遇吧?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作为徐如镜的副手,却是一个五毒俱全的家伙。要不是碍于马德彪是本地坐地虎,徐如镜又是外来户。恐怕按照马德彪的所作所为,徐如镜早就翻脸了。

兴许是因为他有一个总旗的老子,又或许是因为小鱼娘和张亚铭关系匪浅,看在张亚铭的面子上。所以最后胡广生得到了马德彪都不一定有的待遇。

但是他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任他八方来风,我自巍然不动的状态。

胡广生并没有等候太久,约莫一刻钟过后。身着便服的徐如镜一副严肃的表情就推门而进。

胡广生见状,当即从藤椅上站起,朝着徐如镜行了一个打千礼后。沉声开口说道:“卑下看囚夫胡广生见过大人,给大人请安了。”

徐如镜却是不咸不淡的开口说道:“起来吧。”

胡广生站起后,却没有再入座,就直直的站在原地。

“昨日你爹晌午来我这里走了一趟。说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终究胡广生有一个总旗的爹,而且胡广生的年纪又太小。不好一直端着架子,毕竟官威似海,官威如狱也是要分人的。一直端着架子的官,不一定成不了大事,但是,能成大事的官,一定不会一直端着官架子。徐如镜能够从贫瘠的直隶府不远千里来这苦寒的九边重镇,就一定早已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他的变脸功夫也是一绝。

刚才还不咸不淡的表情,转眼间就显得有些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了。主要是胡广生见面就行了一个打千礼,在徐如镜看来,胡广生这孩子还是知道规矩的。既然小辈都知道规矩,他身为长辈又是胡广生的顶头上司,岂能一直端着架子?

对于徐如镜的问话,胡广生当即沉声开口说道:“大人目光如炬,卑下确有要事需要大人从中举荐斡旋。”

徐如镜闻言,抬了下眼皮。目光如炬,举荐斡旋。这两个词若是从他每日往来的那些人嘴中吐露出来,他是一点都不会感到丝毫意外。但是,眼下却偏偏从一个总旗儿子的嘴中吐露出来,瞬间就让他敏锐意识到胡广生此子的不同寻常之处。

但是他却没有直言询问,而是不动声色的开口问道:“哦?向何人举荐?”

胡广生声音沉稳,但是却石破天惊的开口说道:“辽东镇总兵刘荣刘大人!”

“混账!大胆!”徐如镜闻言,当即出口喝道。胡广生以为他自己是谁啊?区区一个不入流的看囚夫,就算背后有家里的总旗底子撑着,又怎么敢向自己这个当朝从九品的驿丞张口提出这样的要求?

所以在气急败坏之下,他瞬间就暴怒了,甚至于心思电转间依稀还想到了之前自己看走了眼,居然还以为他胡广生是一个懂规矩的小辈。但是哪有小辈是这样做事的?

听到徐如镜的喝骂后,胡广生一言不发,当即右腿单膝跪地,左手撑在左膝盖上,右手按在地上。低下了头颅,没有在徐如镜暴怒的时候出言解释。

此时的徐如镜看到胡广生这样的举动后,也是稍微压了压发怒的心情。他脸色很难看,阴晴不定的盯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胡广生,他做出一副愤而入座的模样,重重的喝了口小鱼娘之前给胡广生端的茶水。

茶已变凉,却也是稍微压了压他此时愤怒的心情。胡广生的这番认打认罚的作态,倒是不好让他再发作。

他想了想之前胡广生说话的神态,不是胸有成竹就是一个纯粹的棒槌。又想到昨天吃了这小子的肥鸡,今天又吃了这小子的肥鸭。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他决定至少给胡广生一个说话的机会,所以他面上依旧是没好气的开口说道:“起来说话!”

待的胡广生依言站起身子后,依旧面色平静的说道:“卑下谢大人体恤之恩。”看他这副冷静的模样,谁能看出他刚刚挨了徐如镜的痛骂呢。

“你也不用拿话来将我,怎么想的如实给我说说。”什么叫谢他的体恤之恩?徐如镜目光一闪,在听到胡广生的话后,却依旧没好气的说道。

“大人,卑下前些日子偶得恶疾缠身,在卑下被恶疾折磨的时候,卑下忽然间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卑下就这样死掉了。俺家中那可怜的老娘怎么办?岂不是要为了俺这个不孝子哭瞎了眼吗?还有俺那个固执却如山般无言爱俺的老爹,岂不是要白发人送俺这个黑发人吗?”胡广生冷静且条理清晰的开口说道。

徐如镜闻言,脸色当即就缓和了下来。自古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至少胡广生在恶疾缠身濒临死亡的时刻还能想到养育自己的父母,至少说明他是一个孝子。

所以徐如镜没有开口打断,而是做出一副稍微认真倾听的模样姿态。

“想完了俺的爹娘,俺又想到,想俺堂堂七尺男儿,来这世间白白走了一遭。上不能为国报恩,手持七尺长枪御敌护国,此为不忠,下没有为俺胡家留下香火且没有为爹娘养老送终,此为不孝。所以俺就成了一个不忠不孝之人。所以,俺这次病好以后,俺就决意加入边军,俺不想在大人这当一个整日混吃等死的看囚夫了,俺想上战场为俺大明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胡广生开口说道。

徐如镜闻言,有些惊讶。他惊讶的是胡广生身为一个看囚夫居然会有这样为国尽忠的思想境界。所以他开口说道:“那我又怎么能够帮上你呢?”这句话就是在试探了。毕竟他和辽东镇总兵刘荣是同乡的事情,可不是人尽皆知的,至少不是胡长生可以知道的。

胡长生好像没有听出徐如镜的试探之意,他装作一副茫然的模样对着徐如镜开口说道:“啊?大人是俺的上司,俺知道的人里面就属大人最大了。所以俺才会来求大人。”

原来是这样,徐如镜心里有了底。他沉默了片刻,单单肥鸡肥鸭怎可获得他在刘荣那里的举荐呢?性价比差距太大,根本就不值得他为了胡广生这样去做。要知道这可是一个极大的人情。对景的时候可是会让自己咬碎了牙齿还的!

胡长生好像没有察觉到徐如镜在纠结,在思索,在考量。他自顾自的开口说道:“君不见,汉中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君不见,常山赵子龙,白马银枪单骑挑曹营!大人,手持七尺长枪,为国尽忠,血战沙场是我的梦想,纵使马革裹尸,也不枉身为大明将士一场,请,大人助我!”说完之后,再次单膝跪地低下头颅一言不发起来。

徐如镜听到胡广生的话后,心头巨震!他低声重复的开口说道:“君不见,汉中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君不见,常山赵子龙,白马银枪单骑挑曹营!”

他下意识的还注意到了一个微小的细节,那就是胡广生不再自称俺,而是换了官话的我。一字之差,天差地别!毫不客气的说,从这一个微小的细节中,胡广生就从一个只知道听命做事的奴才就转变成了有自我思想的具备了一个完整人格尊严的人。

他首次正式的打量起来单膝跪地,头颅低下的胡广生。他开口说道:“起来讲话吧。”

这意思就是还在考虑,但是却是在胡广生的这番话后,才算是正儿八经的深思熟虑起来。

“刚刚你讲的这几句话,文采极好,你可曾读过书?”徐如镜没有接着之前的话茬讲话,而是对胡广生受到的教育情况感兴趣起来。

“大人,卑下并未读过书,只是祖父尚在的时候,他和屯里的秀才是总角之交。在我尚幼的时候也曾给我讲述过一些圣贤文章。”胡广生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总角之交。你可知这个词语的来历?”徐如镜微微颔首后,出口问道。

“回禀大人,卑下知道,是出自出自《礼记·内则》,《晋书·列传第三》。”胡广生回答道。心中却暗自庆幸自己媳妇是历史世家,耳濡目染下,自己的历史文化水平也得到了极大的熏陶和提升。

眼下他正是要在徐如镜的心中一步一步加重自身砝码的关键时刻!一个问题回答不上来,对他来说是断崖式的印象分跌落。

“可会写字?”徐如镜闻言,不动声色的继续开口问道。

“不会写字。会说不会写,只是一个空样子。”胡广生回答道。

“可惜,不过,刚刚那段话你是听谁说的?”徐如镜有些可惜,但是话锋一转,又回到了这个关键的问题上。

“是卑下心有所感,胡乱说的。”这个时候胡广生怎会推脱?要不是古今字体不一样,而且他从未用过毛笔书写,怕是直接就承认自己会写字了。不过他的家庭条件在当下也不会允许他会获得这样的培养的,毕竟他家里也仅仅是军户而已,又不是读书种子出身。

“胡乱说的?小胡啊,你可真是妄自菲薄。把自己看的太过于低了一些。单单就凭你这几句话,去参加乡试考一个秀才回来是没有问题的。”徐如镜却是闻言冷哼了一声,颇有些为胡广生抱不平的开口说道。而且他对胡广生的称呼也悄然变成了小胡。这样的话,谈话的氛围又变成了长辈对小辈在进行谆谆教诲了。

难道徐如镜想让自己去乡试考功名?胡广生吓了一跳。这谈话节奏不对啊。他连忙开口说道:“大人,卑下从祖父那年起就是我大明军户,世代军户出身,是不可以去考取功名的。而且,卑下还是想要加入边军,为国效命!”

徐如镜闻言,才又把思绪从之前胡广生那段话的惊叹中拉扯回来,实际的情况的确如胡广生所说。世袭军户,怎有参加乡试的资格?连最低级的童生他都没有办法去考取。

他不由得为胡广生叹了一口气,为他感到了惋惜。毕竟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十年苦读无人问,一朝中榜天下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在他这样的读书人看来,还是读了圣贤书,用一腔热血报效国家,方可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胡广生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节奏上继续聊下去。他察言观色,当即对着徐如镜继续开口说道:“大人,学得文武艺,报的帝王家。卑下自幼习武,唯有凭借手中这杆长枪,精忠报国!”

徐如镜闻言,忽然间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胡广生的话头一直很高。张口闭口就是报效国家。倒是好像自己不给他举荐,反倒是自己成了阻碍他报效国家的人一样。一时之间倒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又沉默了片刻,这是他今晚的第二次沉默。但是考虑的问题已然不是第一次沉默的时候所考虑的问题了。

片刻后,他开口问道:“如若本官给你举荐,你打算入边军何部?”在大明边军中派系林立,山头主义强烈。他倒是想听听胡广生是怎样打算的。

谁知道胡广生偏偏是一个粘上毛就成猴的机灵角色,当即却是乖觉的开口说道:“卑下任凭大人为卑下做主。”

听到这个回答后,徐如镜不禁对胡广生的观感又好上了一层。只皆因胡广生知道自己的位置所在,有自知之明。而且他在该争的时候可说出让徐如镜都觉得惊叹的话来。在该退的时候不动声色间拱手就将问题推了回来。还捎带着给徐如镜一种他是自己人的感觉。这样的人知进退,明得失。倒也是一个深谙为官之道的太极高手。

徐如镜不禁对胡广生是越来越满意了。他不禁对胡广生起了爱才之心。只见他抚着颔下长须,开口问道:“不知道小胡你可有表字?”

正常来说男子二十及冠,女子十五而笄。只有冠了表字后,才算是成年,但是军户却是自从军之始就可以有表字了。只不过大多平民与士卒不太重视这个表字而已。所以徐如镜才会出口询问。

胡广生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主动开口说道:“请大人为卑下赐表字。”

徐如镜抚着长须,目光闪动,开口说道:“好!容我三思。”说完之后,他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片刻过后,他开口说道:“观你言行。倒是个有自己主意的。表字就叫庆之吧!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胡庆之。”

胡长生再次单膝跪地,这次他没有低下头颅。反而仰着头颅,对着徐如镜开口说道:“庆之谢大人赐表字之恩!”

徐如镜坦然的上前伸手将他扶起来。发出爽朗的笑声,开口说道:“好!好!好!庆之,你回去吧,我这就给总兵刘大人为你写封举荐信,不日有了回信我再告知你!”

胡广生闻言,这次没有单膝下跪,而是双手抱拳,郑重的对徐如镜开口说道:“大人的恩德,庆之铭记于心。”说完之后,转身离开了前厅。

徐如镜一愣,尽管今晚胡广生给自己下跪行礼了很多次,但是似乎只有最后这一抱拳行礼才是真的出乎于他的本心吧?而且,抱拳行礼本就是江湖气极重的礼节。倒是让他心中莫名的有些触动。

“胡广生,胡庆之。”最后他低声念叨了下胡广生的名字和表字后。同样抬脚离开了前厅,前往了书房,今夜,他要为胡广生做举荐之人了。

胡广生在离开了前厅之后,送他的依旧是小鱼娘。一路无话,出了徐家的门后。漆黑的夜幕下,驿站内只在重要的几个位置零散的点了几盏红色的气死风灯。

在昏暗的气死风灯照射下,胡广生的身影模糊不清,他回头看了一眼徐家的门口,目光似乎直接看到了此时的徐如镜正端坐在书房中奋笔疾书的为自己给辽东镇总兵刘荣写举荐信。

他低声开口说道:“有了这封刘总兵同乡之人的举荐信,价比万金!”他徐徐的吐出一口压在胸腔内的浊气,紧跟着说道:“进边军的事,成了!”

第8章


当胡广生离开后,徐如镜踱步走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此时的他依旧难压心中的震惊之意。想他为官数十载,阅人无数,却不想在这遥远的苦寒边镇之地,居然遇到了若胡广生这样的璞玉。别的暂且不论,单单是他那几句话,就给他以强烈的震惊。

他不经想到了曹孟德的《观沧海》,最后那句歌以咏志。单凭胡广生那寥寥数语,不难看出此子的野心勃勃,竟想为大明开疆拓土,收复万里西川!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起了爱才之心。忍不住亲自为他赐了一个表字。

表字并非是随便就可以起的,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赐的。唯有亲近的师长才会有资格。所以,从他给胡广生赐表字的那一刻起。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在悄然无息之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毫不客气的说,现在的胡广生就应该对他执弟子礼!而他也成为了胡广生的师长,胡广生则成为了他的门下弟子。

所以,他给胡广生写举荐信才会水到渠成。他没有急着落笔,而是先来回踱步的在书房内走了几圈后。待得胸有腹稿后,才稳稳的端坐在书房内。手持狼毫笔,大力的蘸满了墨汁,稍微刮了刮笔锋上饱满的墨汁后,悬肘开始写信。

信中的前篇只是以同乡的身份对辽东镇总兵刘荣进行了诚挚的新年问候与祝福。写至中篇,他就开始转换话题了,只见他写道:吾兄身负圣命,镝镇辽东,然则北有兀良哈蠢蠢欲动,南有女真,鞑靼骚扰不断,西有残元叛军复元之心不死,北有朝鲜,扶桑摩擦不断。况则弟听闻,在辽东内部也是军阀派系山头林立。外有强敌,内有内患。愚弟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恨不能为愚兄账下一牵马坠蹬小卒。然则愚弟为皇命之驿站驿丞,实难辜负圣恩。愚弟心中有愧久矣。

写到这里,他又蘸了蘸墨汁,凝神继续执笔写道:幸则在愚弟驿站内有忠勇之士甚多,有一猛士姓胡名广生,字庆之。年虽稚,却胸有沟壑,为人更是机密果敢。尊兄正是用人之际,愚弟特此将此人举荐给尊兄。有此人替愚弟为尊兄牵马坠蹬,也算圆了愚弟助尊兄之凤愿矣。

最后则是写了一些保重身体的吉祥话后,才将此信写完。

徐如镜凝神再次将信从头到尾细读了两遍后,收了笔。他郑重的将信收好,然后一个人在这书房内陷入了沉思。屋外凄厉的北风呼啸,他忽然又想到了胡广生,此人着实不俗啊!而且还处于意气风发的年纪,不像自己,已经为官数十载,当初的豪言壮志早已被现实磨掉了棱角。

最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胡庆之,路已经帮你铺好了,接下来是一飞冲天,大展鸿图,还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第二天,朝阳初升之际,驿站内的红衣快马就手持徐如镜的举荐信奔赴辽东镇。只这一封书信,就叫胡广生从此迈入了纵横辽东的开端。

这时候的胡广生早已练完了晨功,正端着长枪在练臂力与臀力。一个脸色苍白,身高宽大,有着乱糟糟胡茬的大汉此时正默默的在距离胡广生背后不远的地方默默的注视着他。

此大汉正是辽宁屯卫驿吏马德彪。他连着几夜都在辽宁镇中的赌坊赌博。昨日有相熟的驿卒去赌坊玩耍,聊了几句后,他才得知胡广生居然给自己家中送了肥鸡肥鸭。这让他很是吃惊非常。

是以,他在胡乱赌了一夜后,草草的在辽宁镇吃了口早饭,就急匆匆的赶回了驿站。直奔胡广生所在的住所。原本他还以为自己回来的是不是太早了,说不定胡广生还在贪睡。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时候的胡广生早已起床,并且看他的架势,恐怕鸡鸣三遍后就起床练功了。

他并没有贸贸然的打断胡广生的练功,同样身为军户,他十分清楚大部分的军户子弟都是军备松弛,军纪备懒成风的。忽然间见到了一个勤练武技的军户子弟,倒是让他在吃惊的同时还有些感到稀奇。

一开始他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可是越看,他越沉默。只有同为军户子弟的他才可以看出此时的胡广生军技实力达到了怎样一个骇人听闻的高度。

但凡军中制式长枪,长七尺二寸,重七斤二两。与大部分的军户子弟练习端枪直刺,甩枪格挡等粗浅的练功不一样的是,单单胡广生扎着马步,手持枪尾,端着长枪一动不动的练习臂力和臀力。就可以看出他对手中的长枪早已是掌握的轻车就熟,如臂驱使了。

况且他足足端枪怕是已经有了半个时辰了吧?自己哪怕是单单站在这里都有些脚底发麻。可偏偏胡广生依旧是双腿如扎根大地,双臂如直尺般标准且纹丝不动。这意味着他在战场上全身有着连绵不绝的体力做支撑。无论是爆发力还是持久力都吓人的很!

更加让他眼皮狂跳的是胡广生接下来的动作。只见他在收了长枪之后,竟然练起枪法来!他把整杆长枪挥舞的水泼不进,或挑,或刺,或搬,或拦,或扫。每一击的力量都让整个空气中都传来了沉闷的嗡嗡声。

唯一让他有所遗憾的事情是他并未能够看完胡广生的这套精妙的枪法。在胡广生手持长枪肆意腾转挪移的时候,目光敏锐的发现了不远处静静站立的马德彪。他当即就收了练功的枪架子。

只见他倒提着长枪朝着马德彪走去。

人未到,声已至。

“马大哥回来了啊!”胡广生笑着开口说道。

“嗯,胡兄弟,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倒是第一次发现你这一身艺业着实惊人呐!”马德彪话中有话的笑着开口说道。

“来,马大哥屋里坐!”胡广生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直接伸手拉着马德彪朝着自己的屋内走去。

这样的动作他是不会对徐如镜做的。一个是驿丞,一个是驿吏。一个是文化人,一个是粗鲁人。两个人,两套应对。

果然,胡广生这样的举动不但没有让马德彪感到自己被冒犯,反而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一下子就亲近了不少。

两人进到屋中后,胡广生随手将长枪放到了门后,转身笑着对马德彪开口说道:“马大哥啥时候回来的?”

“哦,我也是刚刚回到驿站,听说你给家里送东西了?”马德彪闻言后,直接开口问道。这是在见了胡广生的练功后,他才会这样的直接。原本他还想矜持一下,抻一抻胡广生,看看他到底为啥给家里送东西。但是在他见过了胡广生的练功后,他果断的终止了这个想法。在他看来,胡广生虽然眼下只是一个小小的看囚夫,但是单凭着这一身的艺业惊人,日后可说不准此人的前途啊!

正所谓欺老莫欺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

胡广生在听到马德彪直接的问话后,也是笑了笑开口说道:“确有两件紧要的事情要和 马大哥商量商量。”

两件?马德彪眉头微微一皱,心中略微有些不喜。仅仅给家里送了点吃食。张口就要自己办两件事情?但是他脸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一点假笑,开口说道:“哦?却不知道是哪两件事情?”

马德彪和徐如镜不一样。徐如镜毕竟是官身。地位超然,所以他昨夜一开始就可以不咸不淡的给胡广生甩脸子,甚至于可以直接喝骂胡广生混账,大胆。

但是马德彪却不会,他身为驿站驿吏,做的就是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对上而言,他需要奉迎来往驿站的达官显贵。对下而言,他又要与众多驿卒打交道。所以他是一个双面人。对上是笑脸相迎,对下是黑面罗刹。变脸对他来说已经是他的基本本能,他之所以现在还尚未对胡广生发火,主要还是想听听他到底想找自己做哪两件事情。

胡广生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马德彪微微的皱眉一样,他依旧笑着开口说道:“马大哥稍待,我给你拿样东西。你给瞧瞧成色。”胡广生对张亚铭也好,刘璋也罢。张口闭口就是俺。哪怕昨夜对徐如镜也是从俺到我有一个过渡。唯独对马德彪从一开始就是我。单单从这个细节不难看出,他这样做是有深意的。这是把两个人的位置一开始就放到了平等对话的意思。

马德彪很是沉的住气,抬眼看着胡广生从床头一个酒红色的大破箱子里翻了一下后,手中便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来。这正是他昨天去市集上所买的那个黑色礼盒。

他将黑色礼盒放到桌子上,示意马德彪打开瞧瞧。

马德彪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一个小小的黑色礼盒,满怀着好奇的心情伸手将盒子打开,往里定睛一瞧。心中不以为然,嘴上也是不咸不淡的开口说道:“难不成你就让我看看这细盐?”

黑色礼盒内放着满满一盒的纯白细盐。这正是昨天胡广生一下午的劳动成果。昨日间,他午后跋涉了十几里的山路,到市集中买了粗盐,白布与这黑色礼盒。

在回到房间后,他先是准备了一大锅水,随后将买来的粗盐尽皆撒到了水中。然后将这一大锅水烧开,锅面上浸以白布,取木棒进行搅拌。时刻观察着粗盐的反应,当粗盐不再稀释分解的时候,最后取出在厨房内拿的漏斗浸白布取结晶。

十斤粗盐,经过提纯后获得了九斤多细盐。原本硕大颗粒的粗盐,经过提纯后,变成了颗粒细小,且颜色白皙的细盐。装置在黑色礼盒中,以备当马德彪来的时候取用。

这简单的将粗盐提纯为细盐的办法,只不过多了这几个步骤,但是却偏偏直到一九零一年后,才被人发现。真是犹如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不捅不破。也正是有了这巨大的时代差距,才可以让胡广生在这大明朝有了发家的资本。

胡广生看到马德彪不以为然后,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昨日间,我走了十几里的山路到了市集,买了十斤粗盐。”说完这一句话后,他闭口不言。只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眸盯着还没有回过神的马德彪。

马德彪闻言就是大怒,黑着脸直接拍着桌子开口说道:“你昨日间买了十斤粗盐与我有何......”后面的关系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他就感觉到了不对,昨日间胡广生去市集买了十斤粗盐,可是偏偏给自己看的却是颜色品相极为上乘的细盐。

他不禁打了一个激灵,瞳孔收缩,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带笑意的胡广生,有些颤颤巍巍的开口说道:“难道,难道说,你,把昨日间买的粗盐,变成了细盐?!”

胡广生没有直接回答马德彪的问话,而是话锋一转,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马大哥久在辽宁镇中走动,不知道可有盐课提举司的关系门路?”

马德彪强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但是他目光直愣愣的盯着黑色礼盒中的纯白细盐,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冷静下来。胡广生没有直接承认,但是此时他的问话却是一种默认。我的天呐!这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是在变戏法!而且这戏法是怎么变的他不清楚,他现在只清楚,只要自己能够和胡广生一起做这件事,那就是金山银海般的富贵!

胡广生没有打扰沉默的马德彪,他很清楚,现在的马德彪恐怕一时之间还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沉默的气氛持续了足足一刻钟后,马德彪才回过神来,他并不清楚为何胡广生不找都转运盐司和市舶提举司的关系门路,却偏偏点名要找盐课提举司的路子。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后,开口说道:“盐课提举司那些大老爷都是眼高于顶的大人物。手里有金山银海的路子撑着,又怎会去那些小赌坊赌钱呢?”

顿了顿后,他继续开口说道:“不过,盐课提举司的库大使周敏中的小舅子张二亮倒是经常混在赌坊,我与他的关系倒是不俗,我们不妨可以走走他的路子。”

马德彪久在辽宁镇各个赌坊厮混,赌坊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而且大多都是本地人,是人三分亲,东找西找倒是不怕找不到门路。

而这也是胡广生决意让马德彪做这个中人的原因。毕竟马德彪能在这驿站中做驿吏,可不是凭空吹口气就能做到的。至少在辽宁本地,他马家说不上是根系庞大,但也是关系错综复杂。人熟地熟,也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许在那些真正身居高位的大人物眼中他不值一提,但是只要是稍微一打听,一定会知道在辽宁镇有他这么一号人物。

这就相当于是可以信赖的,知道根底的人了。况且胡广生和马德彪同在辽宁屯卫驿站当差,胡广生放着身旁的马德彪不找,再去外面找合适的人也是不容易的。而且眼下胡广生还要靠马德彪将结拜大哥刘璋从死牢中赚出来。基于这种种原因,最后才有了眼下的这种情况。

胡广生闻言,目光闪动,直言不讳的开口问道:“马大哥,这张二亮与周敏中的关系如何?”

马德彪现在终于知道胡广生要找他做什么事情了。他再也不复之前散漫的模样,谨慎的斟酌了一下言辞,开口说道:“周敏中家有正妻一位,妾室三位。张二亮的姐姐张小慧是周敏中最得宠的妾室。而且张小慧很疼爱她这个弟弟,时不时的给他银子花。也曾帮他还了不少的赌债。这些情况周敏中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对张二亮摆过脸色。更是时常故意将张二亮叫到家中搓麻九,还故意输给他不少银子呢!”

一开始马德彪还是说话很慢,这说明他在思索,在小心翼翼的想着措辞。但是随着他说的越来越多,却语气带着一股子对张二亮遮掩不住的羡慕和醋意。谁叫他没有这样的一个姐姐和姐夫呢?

胡广生摸了摸颔下青青的胡茬,他在分析马德彪的话。从马德彪的话中,不难看出这周敏中是一个人物。明知自己的宠妾有一个这样不求上进,赌博成性的弟弟。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责骂。反而是主动的时不时的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唤到家中,故意将银子输给他。这样的人物是极难对付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明面上的弱点!

正所谓人无完人,是人都有弱点。有的人求财,却落得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下场。有的人求权,权力的欲望强烈。有的人求色,无色不欢。哪个爷们没有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愿望?那么,周敏中属于哪种呢?他身处盐课提举司库大使的位置,对上要对吏目有所孝敬交待。对下要面对众多贩卖盐的豪商巨贾。他必然是喜欢贪银子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他也喜好美色,不然的话,他怎会纳三房妾室?可是他没有弱点。

是的,唯一明面上的嗜赌成性的妾弟也被他时不时的用银子喂着。周敏中对张二亮看上去照顾有加,但是实际上在周敏中心里,这个妾弟却是毫无分量,不提也罢。想要通过让张二亮给周敏中递话,恐怕不但毫无作用,反而会让周敏中起了警惕之意。

胡广生微微皱眉,这事倒是有些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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