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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逆流成河的季节

余辉安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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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悲伤逆流成河的季节 作者:余辉、安静 主角:余辉 类型:现代言情 简介:当往日的苦难离我们远去时,当亲情的温暖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漫过我的心头时,当我在安逸舒适的环境里追求自己的幸福梦想时,我不敢倦怠任何一个日子,我知道我的亲人一直在背后注视着我。 《悲伤逆流成河的季节》免费试读 第1章 我想知道我是谁。不是人人都喜欢读书,而大家全都如听话的好孩子般乖乖坐在教室里,是因为那个颤巍巍的六月的考试...

来源:   主角:   更新: 2021-03-30 11:5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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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悲伤逆流成河的季节 作者:余辉、安静 主角:余辉 类型:现代言情 简介:当往日的苦难离我们远去时,当亲情的温暖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漫过我的心头时,当我在安逸舒适的环境里追求自己的幸福梦想时,我不敢倦怠任何一个日子,我知道我的亲人一直在背后注视着我。 《悲伤逆流成河的季节》免费试读 第1章 我想知道我是谁。不是人人都喜欢读书,而大家全都如听话的好孩子般乖乖坐在教室里,是因为那个颤巍巍的六月的考试...

第2章

小说:悲伤逆流成河的季节 作者:余辉、安静 主角:余辉 类型:现代言情 简介:当往日的苦难离我们远去时,当亲情的温暖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漫过我的心头时,当我在安逸舒适的环境里追求自己的幸福梦想时,我不敢倦怠任何一个日子,我知道我的亲人一直在背后注视着我。 悲伤逆流成河的季节

《悲伤逆流成河的季节》免费试读

第4章

开始了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正直酷夏,天上的太阳像个巨大的火球,“嗤嗤嗤”地吐着万丈火舌将地上的同学们无情地烧烤,教官大声叫大家坚持:“再站半个小时就可以戴帽子了!”

“同志们辛苦了!”一大帽子走了过来,挨个对着站军姿的方队说了以上相同的一句话,我们按照教官的吩咐,一一以“为人民服务”回应。

“在这里干站着怎么去为人民服务?”强子眨眨眼,抖掉眉毛上的汗珠,身体不敢做半点动弹。军训第一天,强子不服教官管教,然后就成了现在这副好孩子样。

我们都问强子那天他被教官带到了哪里去。强子不说,只是回答:“要想知道,自己去看!”

强子跟着教官去的地方从此成了一个谜,但我们知道那决不是什么好地方,因为回来后强子变好了。

后来文竹总结出一个相反的经验,人到了好的地方会变坏。

站完军姿,教官作为男人信守承诺,发给每人一顶小红帽,男生们没有带,女生门带上去几分钟后都一一摘了下来。

“如果换成绿的我就戴。”强子望着顶上茂盛的树叶,“为什么就不做成绿色的呢?”

“好主意!”马天翔翘起大拇指,“我们何不去给教官建议建议?”

“谁去?”文竹问。我推了强子一把:“你去!”

“为什么是我?”

“因为创意是你想出来的,你就应该享受劳动成果!”文竹说完,我和马天翔点头表示他说得很有道理。

强子便信了。

强子回来,头上戴着小红帽,我们都嫌他不怕热,然后异口同声问他教官咋说。

“教官没说。”强子说。

晚上洗澡时强子才把头上的帽子取下来,我们惊讶地看到他的头顶凹凸不平如连绵起伏的丘陵。

尽管我们一再要求,强子最终还是没有说明那些包的来由。

军训最后一晚,拉歌比赛,众人坐在操场上围了一个好大的圈。

教官叫了一个士兵上去开场,歌词如下:“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

强子盯了那个士兵半天,摇头:“有鼻子有眼,没啥不一样。”

“不一样!”马天翔低声道,“听说现在不读书的人就去当兵,所以有些当兵的素质很低。”

“谁说的?”强子有了些激动,“我们那里当兵可难着,要是谁家出了个当兵的,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就像考上了大学一般。”

“哦?咋说?”文竹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你们不知道……”强子左右顾盼,确保安全,“在我们那里,当兵就要给钱,给大钱,三五千只是开场,重头戏还在后面,当然有关系就不一样,有关系至少得给三五万。”

“为什么有关系还要多给呢?”我疑惑。

强子笑:“你傻呀?熟人你好意思少给人家?”

“我晓得!”马天翔恍然大悟,“这就叫那个什么……火葬场开后门——专烧熟人!”

“多少就是这个意思。”强子肯定地点了点头。

“没意思。”文竹嫌这样干坐着无聊得慌,于是建议几人找点乐子。然后我们问他去哪。文竹说他也没想好。

夜里操场上的小草有些不为人知的冰凉,我躺在上面就像是在初春的河面上仰泳,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分明,忽然耳里传来阵阵歌声:“一闪一闪亮晶晶,我是天上的小星星……”

那晚同学们唱了很多歌,就属那首《小星星》最火。

最后文竹对残酷的军训生涯做了一个总结:所谓的军训就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和一群披着狼皮的羊在光天化日下你来我往,装得还真像他妈的那回事儿!

军训过后便开始了正常的学习生活,先是班主任安排座位,强子对此甚是不满:“明明已经分配好了,为啥又要重新来过?”

班主任在台上说男生和男生不能坐到一起,因为那样影响学习。

最后全班男女同学插花安置。

露就是这样成了我的同桌。

“别搞出什么事儿来!”马天翔用手上的筷子敲了敲我面前的碗。

我问什么事儿。

“爱情呗!”文竹阴阴地笑了,像是在脸上开了一朵黑色的毒牡丹。

“怎么说?”强子还未将入口的土豆丝全部收入嘴里,含在两边就像长了两颗吸血僵尸的獠牙。

“小说!”马天翔一本正经道,“我看过多少小说!里面很多情节都是这样,一个女生开学挨着一个男生坐,然后两人日久生情,最后各种悲喜剧!”

“真的?”我心里扑通一跳,不知是对悲剧的惶恐,还是对喜剧的心动。

食堂里的人烟渐渐稀少,就像一出茶去楼空的话剧,让我们分不清谁是谁的主演,谁是谁的观众。

饭毕,众人起身,文竹摸着自家肚子不满道:“没有吃饱,你们呢?”

我们都说还可以,至少不饿了。

天上一轮太阳躲在白白厚厚的云朵后面羞红了脸。食堂旁的洋槐花开在五月春里清媚的天。

“那咋整呀?”强子一拳打在灰色的洋槐树干上,抖掉几片绿色的树叶,失足掉在暖暖的空气里优哉游哉地飘。

“开学第一天,纪律不完善。”文竹暗笑,“所谓不知者不罪,不罪者无谓!”

然后四人举起右手对天发誓,如果班主任在办公室里问起,就一致说不知道今天下午有课。

文竹掏钱买了所有的东西,我问他哪来那么多钱,文竹说别管,反正吃就是。我大概地看了看,地上的吃喝加起来至少也是个三位数,这让我对面前的文竹倍感亲切。

如果一个人给了你好处,你就会发现你很好与他相处。

“那是啥?”文竹伸出右手指着不远处江面上的一只什么鸟好奇地问道,我说是只鸟,文竹瞥了我一眼:“我晓得,我就是想问那是一只什么鸟!”

“会飞的鸟。”马天翔补充道。

“野鸭子,我们那里多得很!”强子不屑一顾道,“嗨!我说你们城里人是不是都是野山猪呀?”

“啥意思?”除强子外的三人异口同声疑问。

强子便笑了:“野山猪没见过世面。”

然后几人逼着强子喝了一瓶啤酒,强子一饮而下。文竹傻了眼:“强子,这可是酒,不是饮料!”

“酒?”强子拿起那个青色的罐头看了又看,“我还以为是山楂醋,酸溜溜的,怪怪的味道。”

“再试试这个?”我递给强子另外一个瓶子。

强子猛地喝了几口,直夸好喝,然后用眼神缠着问我还有没有。

酒有时就像权利,有的人是千杯不醉,有人却是一抿即睡。

柔柔的沙滩垫在几人身下像极了高品质的席梦思,让人好想在上面做一个睡意蒙蒙的清梦。

一阵脚步声缓缓传来。

“谁?”强子最先看到了不远处的几人。

文竹眯着眼摇头说不认识。

我大致地瞧了瞧,那边一行五人,黑衣黑裤,不像学生摸样。

“小心点,可能不是什么好人。”马天翔提醒众人。

“听说这一带经常出现那么一些人……”

“什么人?”我迫不及待地问马天翔。

马天翔一脸严肃:“他们专门挑我们这种青少年下手,因为我们正处于生长发育的旺盛期,身上的东西都好用,所以都能卖个好价钱。”

马的话让我一下明白过来,这不由让我在脑中迅速掠过那骇人的听闻:一些人专门取割取儿童身体里的器官卖到黑市换取暴利。

我把以上担心说了出来,强子笑:“这倒是让那些没心没肺的人少了一份危险。”

很明显强子喝醉了,七八个酒瓶在强子脚下摆了七零八碎的一地。

适可而不止的下场就是逞强没有好结果。

刹那间,那几人便如黑色的幽灵般出现在我们面前。

为首的是一红发青年,红红的头发就像是在头顶上燃了一堆烧得正旺的火,和这清冷江边的气氛格格不入。

“哟?雪花?”红发青年拾起地上一个瓶子放在眼前看了看,“还挺高档的嘛,看来是一群有钱人。”

“刚卖了一个新鲜货!”马天翔的一句话让我云里雾里。

红发青年投以马疑惑的目光。

“说来也算那娃子运气不好,偏偏在这河边碰上了我们这样一群歹毒的青年,也是要不了他的命,少个肾最多使得夫妻生活不协调,不过对于要求不高的女人还是敷衍得过去。”

马刚说完,那红发青年就盯着他咽了咽口水,然后一脸黑色的崇拜:“我还以为那些只是传说,原来真有这么一回事!”

“哥不只是个传说。”马天翔笑了,我看得出他笑得很勉强。

一阵清冷的河风吹来,让在场的芦苇不禁打了个寒战,抖掉身上许多的絮儿,灰色了顶上天空的湛蓝。

红发青年将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不断在马天翔眼前搓揉着:“敢问兄弟可有门道儿?”

“有倒是有,只不过……”马欲言又止。

红发青年赶紧给马天翔递上一支香烟,马没有接,红发青年眼前一亮,立刻转过身去和另外几人商量起什么来。

“没事儿吧?”文竹小声问马天翔,马答道:“这个社会,欺软怕硬,弱肉强食!有胆量才有力量!”

“嘿!兄弟,这是哥们儿几个的一点心意。”红发青年手捧一把钞票,零零散散,皱皱巴巴,就像一团团没睡醒的棉花。

“啥意思?”我不禁问道。

“唉!这位兄弟,大家都是道上的,何必见外?我叫阿二,在这一带也算小有名气,除了不知道我的人都知道我,以后大家就算是兄弟了,所以……”说着,阿二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直直地盯着马天翔,马天翔心领神会,接过阿二手里的票子:“所谓大路朝天,都走一边才不绕弯,都是兄弟,不说那些!”

“哪些?”我轻声问马,没人回答。

众人坐着喝光了地上幸存的几瓶酒,黄昏渐墨,强子慢慢恢复过来:“咋一眨眼功夫,就来了这么多崽儿?”

“这是强子,我兄弟,喝酒就属他最有能耐。”马天翔笑着对阿二介绍道。

阿二连连称是,直说看得出来:“强子的造型果然与众不同,不愧为新生代的领军人物!”

最后两帮人在石头小路上分手,双方竟有些依依不舍相见恨晚的味道。

“阿二那帮人倒是挺耿直的。”马天翔边走边说,“以后在学校遇着啥事儿就可以找他了。”

“那种人还是少碰点好。”文竹瞟了一眼马天翔,“一入黑道深似水,出来混,迟早是要进去的。”

“进哪去?”我问。

文竹白了我一眼:“私人小别墅!”

脚下灰色的小路懒洋洋地趴着,强子说他们那里的路还要窄些,他的梦想就是要在每条路的下面安上许多轮子,就像电视机里放的那样,人不用走,站在上面就可以被带出好远好远。

文竹笑强子没见过世面,然后补充说那是电梯。

马天翔反问强子:“这下谁是老山猪了?”

“嘘!别说话!”走在前面的强子突然停了下来,“你们听,啥声音?”

众人听了,满耳的寂静。

“别……”强子止住直欲上前的文竹,“就在那草丛里。”

然后强子慢慢走过去,还没等我们看清楚,强子就拧了一条什么东西出来,长长的。

“他妈的蛇!”马天翔大叫,“你妈的强子,蛇!蛇!”

“叫啥?”强子将那条蛇盘在自己手腕上,“有啥好怕的?看,又不咬人,就算他想咬人,咬得到我吗?”

我在心里想:你强子就不是个人!

在确保真的没有危险后,我们三个一人摸了一下那条冰凉的长虫,感觉怪怪的,就像冰箱里冻的鲜猪肉。

马天翔一直畏畏缩缩,仿佛强子手里拿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肠子。

最后强子将那蛇揣进荷包里洋洋洒洒地进了学校,强子说留着它有用,我们问啥用,强子没说。

有些东西一开始你很害怕,面临得久了,那种害怕的情绪就会转变为好奇,然后让你上瘾,直至欲罢不能。所以直到进了教室,马天翔还一再要求再看看那蛇的模样,声称自己先前没看清楚,活像《西游记》里那头吃了人参果而不知其真味的猪。

“先别泄露了天机,一会儿可有大用处。”强子又一次无情地拒绝了马的要求。小琴转过头来看了几人一眼然后问道:“下午都去哪里了?”

“关你啥事?”强子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白煞煞的灯光落了他满满的一脸。

“我是班长,有权将你们的事上报老师。”

“班长?不是那个胡什么的吗?什么时候变成你了?”我问。

“我是副班长!”

“那也只是个二把手嘛,这么嚣张干吗?”强子将脸上的灯光拿下来,白了小琴一眼。

“不和你们废话,你们到时候去办公室去给班主任说吧!”小琴来了气,双眼鼓得像一对水果番茄。

“信不信我……”强子激动起来,文竹连忙按住他的右手,直叫强子别出手。

“出手呀!出手呀!难道你手里还有什么秘密武器不成?乡巴佬!”小琴笑了,笑得很鄙夷。

“别逼他,他手里好像有蛇。”单纯的我变相地提醒小琴。小琴一脸的不屑:“蛇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我一根下饭的面条而已。”说完,小琴做了一个吸食面条的动作,也不嫌真会有什么东西卡在她嘴里那两颗大大的兔牙上。

“老子!”强子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一下将藏在包里久久的右手拿了出来,然后在场的几人都惊呆了。

小琴大笑。

“东西呢?”马天翔回过神来问强子道,强子说他妈的我也不知道呀,文竹将头埋下去前后左右看了好几遍,然后摇头:“丢了。”

“你的荷包不会是漏的吧?”我望着强子做了最为恰当的猜测。

然后三人的目光同时对准了强子的裤裆。

“你们耍流氓!我告诉老师去!”小琴红着脸跑出了教室,其异常的举动引起了周围同学的注意,强子对众人挥手大声呵道:“看什么看?该有的都该有!”

然后小琴真的叫来了班主任,李老师在现场做了一番仔细的调查,最后强子耍流氓的罪名不成立,几人逃课的事实倒是让李老师感到很惊奇。

强子对李老师说他不知道下午还有课,强子说,在他们那里,只上上午的课,因为下午要去地里干农活儿,班主任倒是真的信了,拍着强子的肩膀叫他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家人的希望。然后李老师转过头来问我们那里有没有下午小孩干农活的风俗,文竹说没有,倒是听强子说他们那里有,所以也就跟着他出去了,我和马天翔摇头说是,班主任摇头说下不为例。

借口,有时候就像欠债不还还有理一样死皮赖脸。

最后我们也没找到那条蛇,不知它是死了化成了云烟,还是本来就是云烟一不小心被几人撞见然后消失得无声亦无形。最后我们一致认为:蛇真是个神奇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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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时值两点二十,虽已过一日理论最高温段,但火辣的太阳仍高傲地悬在天上,吐出浓烈的火舌,红着脸像是正在和谁吵着激烈的架。我坐在座位上,体内的水分见了阳光就好比监狱里的死囚发现了逃生的洞口,全都拼命地直往外窜。

“唉!这鬼天气!”我忍不住地抱怨。

文竹抹了一把粘稠的汗水转过头来:“妈的!主要不是太阳大,而是我们地形没选对!”文竹边说边扭着头看了看那些坐在电扇底下的同学,一个个看上去“如沐春风”,丝毫体会不到我和文竹这类华“夏”“炎”黄子孙的“热情”。

“心静自然凉。”露边扇着本子边对我说,一身的蓝色像是清晨开了一朵好大的喇叭花。

“我都心如止水了,怎么还这么热?”文竹打趣露道。

露白了文竹一眼:“死水不流通,你说热不热?”

我说热,露便笑了,文竹骂我见色忘义,弄得我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的尴尬。

正说着,“铁公鸡”不知不觉走上了讲台。

在延续了几千年无聊的站起而又坐下的课前准备运动后,铁公鸡终于翻开了历史书,然后生怕大家不识字,便照着书本一字一句地念叨起来,煞是负责。

大家都是来读书的,而不是来听书的,所以意志不坚定的同学便开始慢慢招架不住这“催眠曲”唤起头脑深处睡魔的袭来,许多颗头颅一起一落,一点一晃,就在这一低头一抬头间享受现实与梦境完美切换的美妙。

我和露无心睡眠,但也实在听不进刘老这般谆谆教导,仿佛他口中的知识还没到达我们耳朵就被残忍地热死在了半路之上。我左手拿个本子扇风,露右手拿个本子扇,两股热浪碰了面就像久违的恋人重逢,紧紧抱在一起,誓死不相分离。但我知道,露绝不会这样认为。

“太热了!”我直诉苦。

“咳咳。”露忽然小声地躁动了两下,我知道他并无感冒的记录,遂立马意识到这是同桌发出的警告音,再仔细一听,原来是讲台上没了念书声,无意间腾出的安静才给露的咳嗽提供了展示的平台。

“铁公鸡”念了几页书,见下面大多数听众昏昏欲睡,顿时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受到了极大的不尊重,于是火上心头,“砰”的一声狠狠将手中的“历史”摔到身下的讲桌上:“下面请一位同学起来背下太平天国运动失败的原因,漏一字全部内容抄一遍,漏两字两遍……”两遍过后“铁公鸡”留给大家自己补充,很明显是“三个三遍,四个四遍”,以此类推。

众生皆正襟危坐,极力显出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我也不例外,停止了人工取风,豆大的汗珠从脸上重重滑落,无情地滴到桌面上,就像下起了一场罕见的铜豌豆暴雨。

“宋亦一!”“铁公鸡”狠狠地甩出三个字。

其余幸存者一听到“宋亦一”三字,就像是听到防空警报的解除,全都长舒一口气,直直的背又顺利地弯了下来。

强子迷迷糊糊地站起,眼角还带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石榴籽”。

“干啥?”虽然强子问旁边的张云可这个问题时很小声,但还是被我头上那对敏锐的耳朵一字不漏地捕获。

张云可的嘴角微微动了动。

“哦。”强子朝着台上的“铁公鸡”应了一声,脸上完全释放出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坦然与豪迈,看他那“众人皆醉,唯我独睡”的样子,似要说出“不知道”然后坐下,可就在强子即将开口的一瞬间,旁边的张云可又冲他补充了一句,强子听后彻底清醒,脸上也随着露出了本应该有的惧怕之色。

“快点!别浪费时间!”

强子做出一副正在组织答案的模样,可左想右想就是开不了口,好比渔夫划着船到游泳池里打渔,无论多么卖力都不可能有任何收获。

坐着的同学们看得不亦乐乎,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了磕瓜子的声音。

强子发挥拼死一搏的壮士精神放开口来:“我认为太……”

“什么叫你认为!?”

“哦……”强子重新调整状态,“太平天国失败的原因就是……”

同学们都伸长了脖子,形如天鹅,生怕强子背出答案就没了好戏可看。强子不负众望,将声音果断地定格在了“就是”二字之上。

忽然有人良心发现,小声提示:“经济决定上层建筑。”

强子一听,顿时就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一亮:“就是缺乏经济支持,通俗点讲就是没钱嘛!搞得这么复杂?”

最后强子的精彩回答为自己赢得了抄写“天平天国运动失败原因”十遍的“彩金”。

“看来铁公鸡也懂得人文关怀!居然食了言,最后只给了他一个批发价。”露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些不满的味道,好像是自己吃了亏似的。

“也够他受得了!”我用双手拼出个形象的十字架,“十遍哪!”说完,我全身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仿佛是那手中沉沉的十字重重地压在了我身上,也表示如果刚才换做是我自己,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袁萌,你和宋亦一一个寝室?”露奇怪地望着我,我点头说是,并补充问她怎么啦。露摇头说没事,就是好奇然后随便问问。

几只小鸟站在窗外的小叶榕上嘻嘻哈哈,其中一只分了神没站稳,脚下一滑跌落下来,在空中优哉游哉地飞着,远远看去像是一片淘气的梧桐落叶。

露伸出右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小鸟,那边。”

露的眼光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摸过去,果然发现了几个小小的灰色的身影。

“要下雨了吧。”露说。我问何以见得。

“小鸟都回家了,动物的自然感觉最准了!”说着,露瞪大双眼望着我,“你不信?”

我将头抬高一些,先前还有些淡蓝的天渐渐变得灰暗起来,远处群山的轮廓模模糊糊,像一场若有若无的梦幻。

操场上刮起了好大的风,许多塑料袋背着手吟诵着老庄的经典御风而行,一个个胸中无物坦荡得透明。

“袁萌。”

“嗯?”

“你真和宋亦一一个寝室?”

“是呀,你都问了第二遍了!”说着,我忽然感觉奇怪起来,“你怎么知道的?另外,你问这个干吗?”

“要你管!”露强硬地低下头去,着手削起文具盒里的铅笔来。我怕她会激动地将手里的小刀朝我失去理智地划来,于是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有时候美好的现实里之所以会酿成悲剧,是因为当事人厌烦了对受害者的出口拒绝,于是最后便改用动手代替。

晚上我把露的事在寝室里说了,正在漱口的强子不禁愣了一下:“啥?露?我?”

我点头说哪个龟儿子骗你。

“不会吧?”马天翔将强子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那小妞虽比不上张云可水灵,但也有鼻子有眼有睫毛有发线,难道现在的女生都那个什么重口味了?”

“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文竹对着强子眨了眨眼,“只需一晚,强子,你可要洁身自好哦!”

“说些啥!”强子“呸”的一下将嘴里的漱口水吐出老远,“男男女女的事情老子不懂!我只晓得吃饱了肚子才是硬道理!”

“又饿了?”文竹的眼光在强子身上游走鄙视着,仿佛他真的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狗日的寝室里不要啥没啥要啥啥也没有……”

“那咋整呀!”马天翔打断强子的话。

强子笑:“毛主席他老人家曾经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然后文竹取笑强子说难得他也知道毛主席。强子说在他们那里爹娘可以不认,但谁也不许不知道毛主席,毛主席就是头上的天,一抬头就可以光明地看见。

强子最后在寝室里翻箱倒柜,最后跑到楼下气喘吁吁地提了几块砖头上来,我们问强子发啥疯,强子阴笑,说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一切都像包在鸡蛋壳里的秘密一样,一触即破。

最后强子在寝室小小的阳台上神奇地砌起了一个有模有样的灶台,这前无古人的做法一下就赢得了除强子外几人的一致惊奇。

马天翔说,他妈的强子你还真不得了,这个世上也只有你娃才想得出这个招儿!

强子摆着手笑着说这有啥,要是给他足够的材料,他可以在教室里开一块红薯地。

文竹在一旁摸着那个土灰色的灶头笑嘻嘻地说:“我晓得,这就是‘给我一根杠杆,我就能够着天’的意思。”

我纳闷儿原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强子说新建的灶台暂时还不能用,得晾上些时候,等所有结构都风干了才经得起烈火焚烧的考验。

我们都说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还未下课,前面的文竹就激动得摩拳擦掌:“袁萌!嘿嘿!”

我也“嘿嘿”地笑着,露分别看了我们一眼,摇着头说神经。

“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文竹眼角带过一丝浅浅的鄙视。

“说谁呢!”露反应过来,右手抓着文竹的胳膊不放,我在一旁直劝,同学间有话好好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呀!

“商量个屁!”文竹使劲拽开露的右手,“同学间有像这样的吗?如果你态度好点,我们兴许晚上还能给你带一碗鸡汤来。”

“鸡汤?”露的脸上写满好奇,扭曲的表情就像是被滚烫的鸡汤泼了一遍一般。

正说着,墙上的下课铃叮叮当当地拍起手来。

几人聚在一起飞身向寝室奔去。

我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淡淡的失落,但一想到马上就要到口的美食,那小小的失落就像嫦娥成了仙一样在后羿面前烟消云散了。

将钥匙插进门孔里,马天翔迟迟不肯动手:“等等!在这隆重时刻即将到来之际,我们还是假装正规一下。”

然后我们便依着马的意思一起异口同声地进行起了倒计时:“十!九!八!七!六……”

“啥声音?”强子忽然问道。

“快点!还有四秒了!数完了就可以进去了,别磨磨蹭蹭的!”文竹抱怨强子道。然后强子有所心事地将耳朵贴在门上数完了“四三二一”。

打开门,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妈的我就知道!搞什么他妈的倒计时?这下安逸了?”强子一下瘫坐在木床上,望着倒在地上的铁锅,满脸的无奈。

“瞧!那里!就是那东西干的!”

几人顺着马天翔扬起手臂的方向看过去,一只大乌鸦正叼着我们炖熟的乌骨鸡贴着红色的地平线沉甸甸地飞着。

“要是早些进来就好了。”我瞪了一眼马天翔。

“没用的,既然它打定了那鸡的注意,就一定会吃到口,那老鸦还真聪明,不知在这锅边守了多久!”说完,文竹拍拍马天翔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太过自责。

“这下好了!”强子叹了一口气后接着道,“煮熟的乌骨鸡飞了!”

最后我们把地上的铁锅拾了起来,刚刚倒出来一碗汤,一人分着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你说谁懒?”

“说哪个懒?”

……

听到懒字,让我不禁想到清代名画《溪山无尽图》上的题字:大凡天地生人,宜清勤自持,不可懒惰。不过现在可不同了,懒其实已经成为一种时尚,比如沙滩上一群人,光个膀子露个屁股,懒洋洋,享受无限,美其名曰“日光浴,释放生活沉重压力”。

我和文竹见班长似乎引起了公愤,连忙走过去询问情况,却没人回答,空留一团虚伪的哄闹。

“大家冷静!冷静!有什么事慢慢说嘛!”文竹将胡小川按到座位上:“啥事?”

“就是搬几张桌子,叫个人都叫不动!干你娘!我不明白他们怎么……”

我忙按住胡小川又要伸出去瞎指挥的手臂。

“搬桌子干啥?”文竹将手中的水递给胡小川,让他浇一浇心中的热火。

“高二联考,布置考室。”

我一听,大为兴奋:“那我们放假?”

“三天,明天就放。”

“三天!?”文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险些从板凳上翻身下去。

“那同学们知道不?”

“肯定不知道呀!没看他们那些个要吃人的样子?”我激活逻辑思维,忙着分析得不亦乐乎。

“你早说不就得了?真是的!”文竹像是找到了问题的症结,站起身笑眯眯面对众人,“其实班长他也是为大家好嘛!”

“好个毛!”“好个屁!”“好个鸟!”三枪拍案惊奇!

“不就是一个假板班长吗?”又一句无情的讽刺瞬间进化为蚀心的挖苦。

“我说了吧!”我见文竹玩不转,忙站起来为他解围,“其实是因为高二联考要布置考室,所以才会让大家帮忙搬下桌子,当然学校也会放三天假来犒劳大家。”

“早说嘛!”“就是,原来是这样,我们都误会班长了!”“班长,在哪里?”……

效果超乎我方之预料。

胡小川用感激的眼光看着我,就差点站起来抱住我深情侃侃地说:谢谢你,就知道你行!

人有了动力也就有了效率,放三天假的巨大诱惑就像是给每人打了一针兴奋强身壮骨剂。同学们全都表现出使不完的力气,又是抬又是扛的,百来张桌子在瞬间就被一一运空。

事后胡小川连连对我道谢,像我是他多年未曾蒙面的救命恩人。

“没事,谁叫你是班长呢?”说着,我觉得自己的话有股怪怪的味道,于是忙着纠正道,“我的意思是班长就有班长的特权,知道的事儿自然就比我们这种平头百姓多,所以以后有什么消息就提前通知下小弟我了?”

“就好比明天要放假一样。”文竹傻乎乎地笑了。

我们都是普通人,容易在好处面前变得忘乎所以。

班长笑着点头道:“那是当然,嘿!你们不知道,昨天下午学校里出了件大事儿!”

“啥事儿?”我和文竹同时好奇地问道。

胡小川左看右看,没看出一点危险后接着道:“听说校长家的宝贝乌骨鸡不见了,鸡不见了,校长就怀疑是被人偷了,所以吩咐底下的老师纷纷寻找,老师们又将这一‘精神’传达给了每个班的班长,原话是‘活要见鸡,死要见尸’,现在每个班的班长都正风风火火地找着,这可是一个出人头地的好机会!”

“哦?”文竹咽了下口水,“咋说?”

然后班长就替我们仔细分析起来,胡小川说,要是一般人的鸡丢了也就丢了,但那可是校长的鸡,校长平时勤政爱民,没什么其他不良嗜好,唯独就好“鸡”这么一口,而且那只鸡还是乌骨的。

我问乌骨鸡咋了,文竹首先做出了反应,叫我连着念了那鸡的名字三遍,然后我便明白过来:“他妈的这不和那个‘班长班长班长’念着就成“长斑”一个道理?”

胡小川咳嗽了两声:“校长总认为他的鸡是无辜的,现在就连‘无辜鸡’也遭到了黑手,你说他老人家能不急能不气吗?”

“该急该气!”文竹一脸的正义感刮下来可以将整个教学楼粉刷得庄严无比,“也不知是什么人这么缺德,连一只无辜的鸡也不放过!”

“不和你们说了,我还要到办公室去给班主任汇报情况呢!”

“有线索了?”我担心地望着胡小川。

“没!就为了留个好印象……”胡小川说着阴阴地笑了两声,“假装跑前跑后的,没有功利也有苦劳嘛!”

听完我和文竹一前一后的叙述,强子和马天翔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倒是想个办法呀!那可是校长的鸡!当初我就叫你们别动它,这下可好了,说不定还会被开除!”我将心里的担忧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马天翔瞟了我一眼:“这吃都吃了能有啥法?怪只怪那鸡不好好在校长家里待着,偏偏就等我们把灶头砌好了跑到操场上来干个啥?”

“我就说那不是野鸡,野鸡能有不飞的?木头木脑地站在那里等你去捉?”强子说完,我们也都才发现原来那只鸡真是挺呆傻的,可能是待在校长家里久了,自然也就沾了大智若愚的底气。

强子忽然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弄得床板“嘎吱”地响了两声,像是放了两下质量不高的屁:“我们最多只是喝了口鸡汤,鸡身上的肉可都在那老鸦的肚子里,我们就如实给老师说是那老鸦把鸡给叼走了就是。”

然后马天翔说强子你他妈的傻呀,这种话不是亲眼所见我们也不信,我点头说是,事情还真是有些玄。

“那咋整?”强子一脸的无奈。

文竹低声问道:“这件事除了我们没人知道,我们不说,还不信那老鸦能开口?”

晚自习时,李老师果然在台上说起了乌骨鸡一事。

李老师说,现在整个社会都和谐了,大自然也是要和谐的,众生生而平等,所以我们对动物也要“一视同人”。

“鸡也是一条人命呀!”露忽然阴阳怪气地对我说,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像是那颗行路的心脏一不小心掉进了身下的臭水沟里。

“露,你……”我笑,望着露缓解尴尬的气氛。

“看来那鸡还挺好吃的嘛,鸡汤也不给我剩点?”

“嘘!嘘!”我忙将食指僵硬地抵在嘴唇上,示意露不可太张扬。

“好,我们本子上谈。”说完,露就拿起笔在练习本上写了起来,我和露就这样舞文弄墨般一问一答:

“鸡果然是你们偷的?”

“不算偷,它在操场上散步,我们就顺便把它带回寝室了。”

“好呀!你们还一起上的!只可怜了那鸡的小身板。”

“才不小呢,褪了毛还老大一坨!”

“味道好吗?”

“没吃到肉,不过汤喝着还可以。”

“骗人!喝了汤能有不吃到肉的?”

“整只鸡都被一只老乌鸦给叼走了,我们连块皮都没尝着!”

“骗人!”

“我不骗你!”

“怎么见得你说的是真的?”

“你问文竹他们,看我说的是不是假的。”

“你们都是一伙的,我谁也不信!”

“那么宋亦一呢?”

在写了以上一句话后,露迟迟没把本子递过来,我分明看到几丝红晕悄悄爬到了她的脸上,就像清晨微红的云彩羞答答地出了来。

“你们有谁看到那只鸡了?”班主任说了一大篇后终于在台上问到了重点。全班同学交头接耳,互相商量着似乎是在交换有所价值的线索。

我正小心翼翼地留心着看有没有其他同学站出来“泄露天机”,忽然露用手抵了我一下,我侧过头,见她递过来的本子上写着一句歪歪斜斜地话:“宋亦一真和你住一个寝室?”

女生做事之所以比男生心细,是因为她们有不厌其烦的啰嗦。

那晚尽管李老师在台上软硬兼施,但还是没有得出任何结果,唯一的线索就是胡小川提供的“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只黑黑的鸡,但现在又确实是想不起来了。”

胡小川的寝室在我们隔壁,我真怀疑他是不是见着了那晚那只在阳台外踩点的老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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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晚上,四人聚在一起,四面八方,像是在召开地下秘密工作会议。

“知道这事儿的……”我望着正在喝水的强子,“露是唯一的活口。”

“扑哧!”强子将口里的水喷了出来,然后用手擦擦嘴巴,“看我干吗呀看我?她关我好多事?”

文竹笑了:“瞧!都湿了一地,还说不关你事儿?”

“竹子,你可别乱说!把老子惹毛了我把你和张云可的事说出来!”强子愤愤道。

“哦?”我和马天翔将两口嘴巴张得老圆。

“不说了,越说越无聊!”文竹摆摆手,“我们还是想想明天去哪儿玩吧,好不容易放一次假。”

文竹故意绕开话题的做法没有得逞,我和马天翔最后硬是逼着他说出了自己暗恋张云可的事实。文竹说,每个人在心里都有一个小秘密,而张云可就是她的那个小秘密。

“每次一想到她,我心里就小慌小慌的,就像是做错了事一样。”文竹趴在床上就像真的做错了事,在翘着屁股等着挨板子似的。

“嗯!”马天翔装做一本正经道,“典型爱情的症状,看来你病得不轻呀,文竹同学。”

“啥意思?”强子抢在文竹前头问道。

我笑:“就是文竹他想耍朋友了!”

强子一脸的疑惑:“耍朋友?啥意思?”

“你不知道?”三人问强子一人,强子摇头说他真不知道。

然后马天翔对强子解释说,耍朋友就是一个男的牵起一个女的的手有空的时候在外面走,强子听后说倒是有些好玩儿,难怪叫耍了,并声称等自己有空了也去牵个女生的手出去走走耍耍。

文竹反问强子,班上不是就有一个现成的?

我补充说就是我的同桌露,强子不屑一顾,看来他对露是真的没意思,这让我对露许下的“对强子意思意思”的承诺无从实现。

“张云可也不咋的?”强子笑,“眼角还有颗痣,怪难看的。”

“你懂什么?人各有痣,你脸上没有?”说完,文竹冲着躺在床上的强子扑了过去,两人厮打成一团,就像那只被叼走的乌骨鸡褪毛时最后的挣扎。

马天翔摇摇空空的矿泉水瓶:“快起来商量商量明天的安排,你们可有什么好去的地儿?”

我摇头,强子挥手。

“我倒是晓得个好地方,只是……”文竹脸上忽然显露出几分诡异的色彩,阴冷得和这大热的天气格格不入。

“莫非是……”马天翔鼓起两只乒乓球大小的眼睛,透露出人类最为原始的欲望。

“靠!”文竹打了一下马的头,“我可没那种低级趣味!我说的是一个神秘的地方!”

那“神秘”二字就如铁钩般瞬间钩住了几人的软肋,让我们不向那边想都不行。

“啥地方?”众人齐问。

“只是……”文竹欲言又止。

“说嘛!”

“说!”

“只是那地方有点邪门儿,不知你们究竟敢不敢去?”文竹的眼睛在我们三人身上完整地扫过一遍。

“怎么不敢!”我不知道这句话出自谁人之口,但至少不会是我。

“那好!就这样定了。明天早上七点飞仙台集合!”

飞仙台是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古亭,相传是因为当年有个女子在此飞天成仙,故而得名。不知她是否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嫦蛾,细想,应该不是,因为嫦蛾是在家里升的空。由于时值正夏,清晨多雾气,这里又地处郊区,所以更多了几分氤氲清幽的意味。亭子前面是一条大江,清冷的江水承着起伏变幻的水雾,一下就流向了不为人知的远方,偶尔从上游漂来一根粗大的木棒,在水中一沉一浮,上上下下,让人不禁联想到风云变幻的人生。江岸边一种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刚睡醒,开得很慵懒,像是祥林嫂提着的那个破篮子睡眼惺忪的眼。

昨晚文竹口中那个神秘的地方就是离飞仙台不远的小人洞!

小人洞是一个古老的山洞,据说是在明代挖建而成,里面专门用来放夭折了的小孩,以前常有好奇的人进洞一探究竟,但进去后都再也没有出来,玄乎得和灵异小说上写的一模一样,以至后来就再也没人进去过。

“以前那些都是传说,传说等于乱说,不值得信!实践才是检验认识正确与否的唯一标准嘛!”文竹说着,渐臻佳境,一脸的迫不及待就像是自己化身成了夺宝奇兵里的男主角。

“有道理!”强子窃笑,驱走了些紧张的气氛。

“也是,死了有你们陪葬,怕啥?”我好奇起来,也想看看那洞里究竟有些什么,于是索性当起了开路先锋,大不了待会儿几人一起飞仙,黄泉路上有说有笑有打有闹,也断然不会一人独享生后的寂寞!

小人洞位于学校千米开外一座半荒半绿的山腰,因为其与学校相隔不远,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断定它与学校中间那个巨大的八卦形花园有关。人比动物多出的一项功能,就是能把表面上看似毫无关系的两样事物通过深度挖掘使之紧密地联系到一起,其后果则是生出一些原本没有的情绪,让人用做无谓的感触,有畏的恫吓,就好比现在的我一样,心,着实跳得厉害。

谈笑间,一个圆乎乎的洞口终于出现在前方,我不为人知地将脚步静静放小直至停止,但还是被后面机警的强子发现:“继续走啊!”

来到面前,我才看清洞口的模样,不是很大,人也要弯着腰才能进去,本来就是拿来放“小人”的,做那么大也是浪费。洞内黑黑的,符合没有光线照射就亮不起来看不见的规律。

“那么黑,进去也看不见呀!”我将头朝里探了探,生出几分可以保全性命的希望。

“接着!”文竹扔过来一个手电筒。

刚进洞,一股阴冷的空气便夹杂着些腐肉的味道毫不吝啬地向我迎面扑来,让我差点恶心地将还未消化完全的牛肉面根根吐将出来。

我打开手电,光束经过地方的黑暗被残忍地撕裂开来。忽然,我注意到右面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依稀模糊的圆形,走近才看清楚那好像是人的手印!我又朝前方的石壁看去,相同的一串手印,只是越到后面就越模糊,再往前方去就没有了。

“这是什么?”我靠过去,用手大致地量了量其中的一个图案,比我的手掌小三分之一。

文竹也很好奇地将头凑到最近的一个手印上看了看,然后傻傻道:“不知道。”

“也许……”强子戛然而止。

“难道是……”马天翔跟着附和,无意间给周围寒寒的空气增添了一层无形的阴冷。

“难道是小……小人们留下的?”我在他们猜测之前夺口而出,竟生出一种坦白从宽的欣慰。

“走,再进去看看。”文竹迫不及待,显得兴奋异常,犹如化身成了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已然发现了追寻猎物的蛛丝马迹。我见他如此敬业,便慷慨地将前锋的位置转让于他。

我紧紧跟在文竹后面走着,身边的空气越发阴冷起来,耳边不断传来洞壁的石缝中渗漏而出的滴水声:“嗒嗒嗒”。听着犹如是一个隐形的活物在耳边吹着诡异的冷气。

向洞内继续艰难地推进了二十多米,文竹忽然止住脚步,让后面来不及刹车的几人互相撞了个满怀。四人连在一起,像极了天真的小朋友抱在一起玩那个名叫“开火车”的幼稚游戏。

“怎么啦?”我轻声问。

“把手电关了。”文竹更为轻声地说。

“关了?”异口同声疑问。

“关了!快点!”文竹紧张的语气让后面几人立马关了手电。

周围的黑暗没了光亮的威胁,又重新包袭过来,我回头想看看洞口,却寻不着半点痕迹了。我们几人就像是在黑色的地狱里行行顿顿地走,只为寻找进入天堂的入口。

过了几秒,待眼睛适应了洞内的黑暗后,我才明白文竹要我们关掉手电的原因,我很清楚地看到前方不远处模糊地飘着几缕若隐若晦的红光!

“那……那是啥?”强子和马天翔也发现了异常。

“莫非是鬼火!?”我在心里暗想,这次却没敢说出来,只是觉得心从胸腔滑到了嗓子眼,堵住了呼吸的通道,让我有种窒息的难受!

四人谁也没有退出的意思,都想过去一探究竟。

靠前几步,我又隐约听到了一些响动。

“你们听到没?”我战战兢兢地问。

“听……听到了!像是掀……掀棺材的声音!”文竹说这话时我虽然是站在他后面,但我敢断定他不止吞了一下口水。停止的脚步已表明他完全没了先前做为猎人时情不自禁的急切与冲动。

红光还在似有似无地摇晃,声响也在隐隐约约地传入耳中,我明显地感到手心里湿漉漉的汗液攀附在了发烫的皮肤上“嗞嗞”地响。

越走越近,红光也越来越清晰,伴随逐渐明朗一如掀棺材盖的声音!

不知不觉我就和文竹失去了联系。

我伸出手,没有摸到他,又不敢开手电,朝后摸,也没有人,我好像处在了真空之中,想大声叫唤,嘴里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身下的双腿像是失去了意识,成了生硬的植物立在那里动弹不得,我顿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无边的恐惧与无助的绝望。

突然,一个东西撞在了我身上!我顿时毛骨悚然,本能地一脚踢了出去,待听到“哎哟”一声后,我才意识到那惨叫来自文竹。我忘了忌讳,奋力拨开手电的开关,光束里照亮的文竹脸上多了一个灰黑的熟悉脚印。

“是我!我靠!”文竹捂着脸吃力地爬起,这时,后面的马宋二人也跟了上来,连连问道咋了?

“嘘!关了!”文竹强忍伤痛道,“怎么走散了?”

我这才明白原来是胆怯拉开了原本亲密无间的距离。为表歉意,我主动换位打头阵,虽有十分的不情愿。

我伸出双手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眼睛分毫不差地堤防着前方似有似无的光影。

突然,前伸的手触及到一个圆乎乎的东西!

“小人头!”我失声大叫,猛地跳了回来,撞开了后面几人的声带:“哪!”“开灯!开灯!”“用光吓它!”

“啊!”我居然听到了女生的惨叫。

“开手电!开手电!”不知是谁在后面一个劲儿地叫唤。

我立刻打开手电,张云可一张惊恐万分的脸顿时呈现在白煞煞的光亮里,令我万分惊讶:“怎么是你?”

“我……我……”看来张云可也被吓得不轻,因而失去了正常说话的勇气。

文竹几人终于回到我身边,见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人,才都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三人开始严厉地责备我为什么之前不快些将手电打开,而让惊慌的误会持续了如此之久。我眼对众人,一脸不解:“你们不是也有手电吗?”

“云可!怎么啦?”

我听见不远的黑暗深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还连带射过来一些刺眼的光线。过了一会儿,才得见那是张山、胡小川二人。

“你们也在?”文竹惊魂甫定。

见是他们,我才稍觉平静:“你们来这里干吗?”

“你们来这里干吗?”张山用手电将我们挨着照了个遍,颇为不解地问道。

“玩儿……玩儿呗!”文竹装得满不在乎。我知道他只是用表面的平静来掩饰刚才内心丢魂落魄的失态。毕竟有张云可在场。

我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张云可:“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张云可说着,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嗨!吓死我了!”强子缓过神来,接着又问了一句,“你们好端端的进到这黑不隆咚的山洞里来干啥?”

“烧烤!”胡小川说着,揩了揩嘴,“吃得正香,没想到却被你们给搅扰了。”

“烧烤?”我差点儿昏厥过去,“在这里!?”

“难怪有红光和声音了。”文竹像是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宝贝儿子,发自内心地笑了。

“嗯,我只是出来……”透过白白的光亮,我看见几丝羞赧的情绪悄悄爬上张云可的脸颊。

“她出来解个手,我还在担心着,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张山说完,拉了拉张云可。

“哦!”众人恍然大悟。

“里面没什么东西?”文竹将头向前探了探,仍显得十分的小心翼翼。

“能有啥?我们都到尽头了,什么都没有,唉!”张山很是失望地道。

我还有一点想不通,就是刚进洞时那些墙上的手印,于是忙着向张山几人询问,张云可笑嘻嘻地说那是因为洞口太窄,她在那里摔了一跤,然后靠着墙走时留下的痕迹。

过后张山反问我们到这里来干啥,强子说就是听到里面有声音,所以进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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