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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公主娇又软,糙汉可汗日日哄李清婉耶律烈

李清婉 著

女频言情连载

耶律亮脸色阴沉,接了过来,只看了两页,便将东西扔在了地上。“耶律鲁,白纸黑字,你还要狡辩吗?”“儿臣没有,儿臣是被陷害的。耶律烈工于心计,这都是他一步步设计好的,挖好了陷阱让儿臣往坑里跳。”“是吗?”耶律烈语气淡然,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弥漫开来。这时殿外传来老妇的呼喊。“可汗,是大王子抓了我们来要挟我儿忽也木,您一定要为我们一家老小做主啊。”耶律鲁转头,忽也木的一家老小,齐齐整整地在外面哭天抢地。哈布不是说把这群人藏得严严实实吗?怎么这么快就被耶律烈找到了?“父汗,儿臣是冤枉的,您要相信儿臣。”耶律鲁指向耶律烈,“都是他,他担心儿臣跟他抢可汗之位,所以才陷害儿臣,请父汗明察!”大臣阮山川说道:“可汗,大王子言辞恳切,确实像是被冤...

主角:李清婉耶律烈   更新:2025-04-18 22: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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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清婉耶律烈的女频言情小说《亡国公主娇又软,糙汉可汗日日哄李清婉耶律烈》,由网络作家“李清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耶律亮脸色阴沉,接了过来,只看了两页,便将东西扔在了地上。“耶律鲁,白纸黑字,你还要狡辩吗?”“儿臣没有,儿臣是被陷害的。耶律烈工于心计,这都是他一步步设计好的,挖好了陷阱让儿臣往坑里跳。”“是吗?”耶律烈语气淡然,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弥漫开来。这时殿外传来老妇的呼喊。“可汗,是大王子抓了我们来要挟我儿忽也木,您一定要为我们一家老小做主啊。”耶律鲁转头,忽也木的一家老小,齐齐整整地在外面哭天抢地。哈布不是说把这群人藏得严严实实吗?怎么这么快就被耶律烈找到了?“父汗,儿臣是冤枉的,您要相信儿臣。”耶律鲁指向耶律烈,“都是他,他担心儿臣跟他抢可汗之位,所以才陷害儿臣,请父汗明察!”大臣阮山川说道:“可汗,大王子言辞恳切,确实像是被冤...

《亡国公主娇又软,糙汉可汗日日哄李清婉耶律烈》精彩片段


耶律亮脸色阴沉,接了过来,只看了两页,便将东西扔在了地上。

“耶律鲁,白纸黑字,你还要狡辩吗?”

“儿臣没有,儿臣是被陷害的。耶律烈工于心计,这都是他一步步设计好的,挖好了陷阱让儿臣往坑里跳。”

“是吗?”耶律烈语气淡然,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弥漫开来。

这时殿外传来老妇的呼喊。

“可汗,是大王子抓了我们来要挟我儿忽也木,您一定要为我们一家老小做主啊。”

耶律鲁转头,忽也木的一家老小,齐齐整整地在外面哭天抢地。

哈布不是说把这群人藏得严严实实吗?怎么这么快就被耶律烈找到了?

“父汗,儿臣是冤枉的,您要相信儿臣。”耶律鲁指向耶律烈,“都是他,他担心儿臣跟他抢可汗之位,所以才陷害儿臣,请父汗明察!”

大臣阮山川说道:“可汗,大王子言辞恳切,确实像是被冤枉的。”

耶律鲁欣喜,朝中大臣畏于耶律烈的威势,一声不敢吭,眼下竟然有人愿意替他说话。

耶律鲁眼里瞬间有了光彩,重重点头附和。

“为了不让大王子蒙受不白之冤,不如按照书信上说的,派人一一调查,定然能够查出蛛丝马迹。”

“不可!”耶律鲁赶忙说道,说完便后悔了,他这是不打自招。

他本就不经查,若是派人查下去,恐怕暴露得更多。阮山川这不是在帮他,分明是在害他。

耶律鲁恨得牙痒痒,他就说嘛,阮山川是耶律烈一手扶持的汉族大臣,怎么会向着他说话?

耶律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耶律鲁,从今日起削去你的北院大王之位,禁足博砚宫,没有本汗的命令不许出来!”

耶律亮说完,撂下群臣,甩袖离开,朵古丽也带着侍女离开。

耶律烈看了耶律鲁一眼,转身向外走去。大臣也纷纷带着自己的女眷离开。

生怕走得慢跟耶律鲁扯上联系,避耶律鲁如蛇蝎。

方才的一幕,他们看得分明,耶律鲁确实让人散播瘟疫,而且还不止这一项罪名,与这样的人交好,只会惹祸上身,得躲得远远的才行。

耶律鲁颓然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有士兵要将忽也木带下去。

在忽也木经过耶律鲁身边时,耶律鲁突然愤然而起,掐住了忽也木的脖颈。

“本王杀了你!!”

旁边的士兵事先得到耶律烈的命令,并没有诚心阻拦,让他们狗咬狗。

没一会儿忽也木便被生生掐死,忽也木的家人崩溃哭喊。

好好的接风宴,变成了一出闹剧。

有士兵上前催促耶律鲁,“王爷,可汗让您禁足……”

“滚!滚开!”

昊阳宫外,耶律烈与霍顿并肩而走。

“可汗还真是偏心,这般轻拿轻放。”霍顿压低声音。

耶律烈神色如常,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意料之中。若非如此,他怎么收买人心?而耶律鲁又怎么甘心被他当枪使?”

霍顿点了点头,很是认同,“元帅,拓跋浚和其他几个友人在雅楼订了雅间,要给你接风洗尘,现在要过去吗?”

耶律烈虽然不苟言笑,性情冷淡,但是为人刚正仗义,公平持正,有不少对他死心塌地的好朋友。

他们一听说耶律烈回来了,便兴致勃勃地订了雅间,等着跟他一醉方休。

“你自己去吧,就说我有事,改日再设宴相请。”

霍顿止不住心中腹诽:没有什么事,还不是为了去见代国公主?

方才在宴席上霍顿便听到耶律烈向随从问李清婉的情况。世人大多见色忘友,连耶律烈这样清心寡欲的人也如此,不得不让人感叹。

见霍顿不说话,耶律烈看了过来,“怎么了?”

霍顿赶忙陪笑,“没什么,没什么。”就算对他的这种行为不满,谁敢表现出来?

二人一起到了皇宫里存放车马的地方,耶律烈的几个护卫已经在那里等候。

耶律烈看向霍顿,“替我多喝几杯。”

霍顿笑着应下,眼瞅着耶律烈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一骑绝尘,把身后的护卫远远甩在后面,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

霍顿看着耶律烈的背影摇了摇头,看耶律烈这副模样,被那个代国公主吃得死死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元帅怎么走得这样急?”阮山川在霍顿身后担忧地说道。

霍顿吓了一跳,捂着心口,“你走路怎么没声音?人吓人也会吓死人的。”

阮山川懒得听他废话,“快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霍顿笑道:“能发生什么事情?当然是着急会佳人喽。”他说完,笑着走开了。

阮山川立在原处,原来传闻是真的,代国公主果然在元帅府。

耶律烈快马加鞭回到元帅府,管家迎了上来行礼,“元帅。”

“都安顿好了?”耶律烈说着向松鹤轩的方向走去。

松鹤轩是他外祖母塔娜的住处,他征战数月,好不容易还京,理应前去拜见。

管家错后他一步走着,“回禀元帅,已经将主子安排在了听雨轩,主子下午一直在屋子歇着,质古公主想要见主子,被巴特尔拦在了外面,没有让进。晚上主子用了饭,但是用得不多。”

李清婉是耶律烈第一个带回元帅府的女人,可见在耶律烈心中的地位不一般,管家不敢轻慢,事无巨细地禀报。

耶律烈静静地听着,当听到李清婉没有用太多饭,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命府中上下小心侍候,若是发生任何事,命人来报。”

“是。”管家领命退下,耶律烈在护卫的陪同下来到松鹤轩。

门口的侍女见到耶律烈来了赶忙进去禀报,其他侍女则赶紧跪下行礼。

耶律烈迈进松鹤轩主楼,塔娜已经带着侍女迎了出来。

“祖母。”

塔娜眼圈微红,拉着耶律烈的胳膊,将他上下打量,满眼的关切,“黑了也瘦了。”

每次耶律烈征战在外,塔娜的心每天都是悬着的,刀剑无眼,让她如何不担心。也就只有见到耶律烈了,她才能不担心。

“身上可有负伤?”


塔娜见状,将筷子重重地拍在桌案上,起身离开。她就说嘛,怀有二心的女人早晚会家宅不宁,耶律烈真是鬼迷了心窍,非得要这样一个女人,真是执迷不悟。

“祖母,您不再吃点?”

“气都气饱了。”塔娜撂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耶律质古向李清婉吐了吐舌头,她就多余问。

两个人用过饭,李清婉给塔娜做了针灸,才回到听雨轩,耶律质古则留宿在了松鹤轩。

李清婉慢吞吞地走,回去的时候发现耶律烈还没有回来,不禁心下一松。

今日来叫他的侍卫行色匆匆,应该是遇到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

李清婉让玛雅准备热水沐浴。洗过澡,穿着单薄的纱衣,钻进纱帐,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耶律烈贴着她轻吻,气息扑在她的肌肤上,李清婉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耶律烈趴在她的身上,穿着宽大衣衫。

她能够感觉耶律烈身上散发着清爽的味道,肌肤冰凉,显然是刚沐浴过。

耶律烈搂着她,半压在她身上,火热的眸子痴痴地看着她,嗓音暗哑,“把你吵醒了?”

李清婉轻“嗯”出声。

“那就等会儿再睡。”耶律烈说着张口吻住李清婉,吻得有些急,最后几个字的尾音消弭于二人的唇瓣间,蛊惑人心。

李清婉闭眼轻“唔”,小手扶住他精壮,随着他霸道而密不透风的亲吻,她的睫毛好似秋叶在凛冽的寒风中飘摇。

风雨停歇之后,耶律烈一个翻身把李清婉搂在身上,两个人上下之间倒了个。

耶律烈看着李清婉,她细喘息着,双眸水润,眼神躲闪,不敢与他直视。白皙的肌肤上攀上了红润,美好娇嫩,娇弱可欺。

耶律烈凝视着李清婉的眼睛,紧紧地箍着她,“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他外出处理公务期间,会命人将李清婉的消息时不时递给他。这样无论他在哪里,都能知道李清婉在做些什么。

他权倾朝野,叱咤风云,但是树敌良多,他害怕李清婉会遇到危险。

李清婉将两只小手按在他带着微汗的赤果肩膀上,眼睛看着他高挺的鼻梁。

她不敢长时间直视耶律烈的眼睛,耶律烈太过精明,让她无处遁形。

“陪缇娅的两个孩子玩儿了。”

她支撑着胳膊,离他太远了,耶律烈不喜欢。

他将李清婉香软的身子抱高一些,大手扣住她的小脑袋,吻上她的脸颊和细长白嫩的脖颈,边吻边柔声问道:“你很喜欢孩子?”

李清婉听了,柔软的身子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耶律烈感受到了,停止亲吻,扣住她脑袋的手也随之松开,以下位者的姿态仰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李清婉的眼睛,眼底寒凉一片,“你不想跟我生孩子?”

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李清婉便很害怕怀孕,心里明明那么害怕他,还是鼓起勇气,用怯生生的水眸看他,找他要避孕的汤药。

大业未成,他也不想李清婉这么早给他生孩子。他每日都要命人小心保护着李清婉,若是再来个小的,牵扯会更多。

所以他在床笫间都会很小心,不会让她怀孕。

他们现在可以不要孩子,但是若是李清婉从来没有想过给他生孩子,便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李清婉闻言,知道他这样问就是要生气了,她怎么能让他生气呢?她的家人还在他的手里。

“不是的,我只是感觉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一想到要生孩子有些害怕。”

在汴梁的王府里,母亲曾经对她说过自己的经历,虽然母亲十五岁便嫁给了父亲,但是直到为人母才觉得自己长大,不再是个孩子了。

李清婉相信拿这个理由来搪塞他,应该能够蒙混过关。

耶律烈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一头猛兽,正细细审视着掌中即将捕获的猎物,不遗漏李清婉面上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

李清婉眼眸闪动,缓缓抬手,小手捧住他坚毅的脸颊,指尖轻抚,宛如春风拂过枝头新绿,带着无尽柔情。

她朱唇微启,声音里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颤抖,宛如晨间露珠滑落叶尖,娇软而又略带羞涩,“你这样看着我,我很害怕。”

她确实害怕,害怕耶律烈不让她见父皇和弟弟,只要他动动手指,她就会痛不欲生。

耶律烈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定在她的容颜上,未曾移开半分。

这个女人在他面前小意温柔,谨小慎微,处处迎合他的心意,全都是逢场作戏。她不爱他,害怕他,只想逃离他。

然而,他心中的某个角落却在告诉他,不妨再多些耐心,再等等。

毕竟,他已步入而立之年,而她,只有十七岁,纯真青涩。

或许,给她一些时间,她终有一天会爱上他,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李清婉见他面无表情地凝着她,心内惶惶不安,捧着他的脸,低头主动吻上他的唇瓣。

她不如耶律烈那么会吻,耶律烈对她了如指掌,知道如何让她放松,让她很快地全身心沉溺其中。

可是她在亲吻上就比较青涩笨拙,生生地啃,还不小心咬到了耶律烈的嘴唇。

李清婉赶忙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薄唇,已经破了皮,有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她好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看着他,赶忙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耶律烈终于有了动静,扣住李清婉的脑袋,吻住她。

李清婉能够感觉到一股血腥味儿晕染在口中。

耶律烈发狠地亲吻,让她害怕。

……

翌日,耶律烈起来得很晚,甚至没有练剑。他用过饭之后便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嘱咐玛雅照顾好李清婉,还让玛雅准备一套契丹男人的衣服,会有人来接李清婉去俘虏营。

玛雅看着耶律烈的背影掩不住地惊讶,元帅每天都要早起练剑的,日日不辍,今日这是怎么了?而且主子还有去俘虏营。

看元帅神色凝重,两个人不会是闹别扭了吧,元帅那么稀罕主子,应该不舍得跟她闹别扭吧。主子之间闹别扭最难办的就是他们这些个下人。

元帅不舍得惩罚主子,便会处罚他们这些下人,好让主子心软屈服。多亏了主子是一个心软知道心疼人的,若是碰到那种心硬的主子,他们这些下人可就麻烦了。


李清婉本就面皮薄,此时感觉到耶律烈没有反应,睁开眼睑,便看到耶律烈冷漠的黑眸,觉得自己就跟一个傻子一样,没有半分的尊严。

李清婉将踮起的脚尖落下,离开耶律烈的唇瓣,眼眶微热,鼻头也有些发酸。这个男人就喜欢捉弄她,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耶律烈抬手捏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婉婉,不要耍小聪明,知道吗?”警告的意味很浓。

“嗯。”

耶律烈一手箍住她纤软的腰肢,另外一只手则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霸道地含住她的唇瓣。

李清婉轻“唔”出声,身子止不住地颤了一下,放在他胳膊上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衫。

耶律烈抱着她,吻上她的脖颈。她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因为刚洗过澡的原因,肌肤软滑细嫩,赛过婴儿的肌肤。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玛雅的声音,“启禀王爷,巴特尔说有要事禀报。”

床帐内,李清婉吓得一哆嗦,整个人缩进耶律烈的怀里,搂住他的脖颈,将小脸儿深深地埋了进去,好似这样就能避免让旁人看到她此时的不堪。

耶律烈附在她身上,偏头吻住她细嫩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洒落在她的耳根,让李清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以后都要这样乖乖的,知道吗?”

乖乖地任他欺负?

李清婉轻“嗯”出声,她哪里有拒绝的底气?

耶律烈对此很满意,对外面说道:“让他等着。”

“是。”

耶律烈手肘支撑着床铺,只一半的重量在李清婉的身上,害怕把她压坏了。他看着李清婉水润的唇瓣,嘴角上扬,抬手用拇指擦她的唇瓣,只是擦着擦着,他又想凑近亲吻。

李清婉偏过头去,抬手推着他坚实的胸膛,“元帅,外面有人等你。”

耶律烈闻言停下动作,稍稍抬起头来,视线由她的唇瓣落在她怯生生的水眸上。

“很想让我走?”

李清婉当然是这么想的,却不敢表现出来,“我不想耽误你处理公务。”

“不耽误。”耶律烈说着将她的小手扣在床上,吻上李清婉的唇瓣。

李清婉见他没有收敛的意思,推着他,“床,床帘还没有拉下来。”

耶律烈不想让她分心,抬手的功夫便将窗帘打落了。

巴特尔在门外等了很久,冻得瑟瑟发抖。还是以前好啊,以前听雨轩没有住进女人,他想进便进,眼下李清婉住了进来,元帅下令,外男不允许进入听雨轩主楼,他只好在廊下等待。

只是等了半晌也没有见元帅出来,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而且大多数的时候,元帅在哪里办公便在哪里歇下,很少回元帅府。照这个势头,以后每天都要回元帅府了。

巴特尔搓着手,向手心哈着气,终于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赶忙将手放下,规规矩矩地站着。

耶律烈穿着睡觉的衣衫,外面披了一件厚衣裳出来了。他的领口宽敞,脖颈处可见一道细细长长的血印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挠的。李清婉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竟然敢挠元帅,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何事?”

巴特尔从愣神中反应过来,赶忙曲臂行礼,“启禀元帅,俘虏营被人纵火,五六个仓库皆被焚烧殆尽,给将士们做的棉衣皆毁于一旦。”

每到年关都要给将士们发新棉衣,今年将士们打了胜仗,合该犒劳三军,可是眼下连棉衣都发不下去,这乃是动摇军心的大事,巴特尔不敢耽搁,一得到消息便来禀报。

“纵火的人抓住了吗?”耶律烈情绪丝毫没有波澜,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没有。”

耶律烈淡声说道:“那就在军营里好好查一查。”

“您的意思是俘虏营出了内鬼?”巴特尔瞬间便醒悟过来,将士们去得很是及时,可是却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能够这么快隐藏起来,俘虏营的人最有可能。

“对外做做样子,然后就说抓住纵火的刺客了,那些潜伏在俘虏营的人自然会放松警惕,马脚自然会露出来。”

巴特尔曲臂行礼,“是!”

耶律烈回到内室,李清婉已经侧躺着睡着了,她白皙的小脸儿依旧红润,额头可见细密的汗珠,漆黑如墨的发丝被汗水打湿粘在细嫩的肌肤上。

耶律烈忍不住凑过去亲吻她的脸颊。

李清婉吃痒,秀眉轻蹙,呢喃出声,“求求你。”

耶律烈差点笑出声来,他给李清婉掖好被子,脱了外衫,进了被窝,将李清婉搂进怀里。

李清婉迷迷蒙蒙地在耶律烈怀里拱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她的小手落在耶律烈的胸膛上,像兔子一样趴在他的身上。

耶律烈抬手顺着她瀑布般的长发,在她额头印了一吻,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博砚宫里面响起怒吼声,夹杂着杯盏落地的声音,“废物,都是废物!养着你们有何用?!”

地上跪着的两个内侍将头埋得低低的,吓得瑟瑟发抖,赶忙叩首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饶命?!本王非得让你们活不了!来人!把他们两个拉下去砍了!”

谋士哈布赶忙阻拦,“王爷不可。”

耶律鲁哐哐砸着桌案,“怎么?本王在昊阳宫颜面尽失,还被禁了足,现在想杀两个内侍泄泄愤,都不行吗?!”

“王爷……”哈布苦口婆心。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本王这个王爷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哈布使了一下眼色,一旁的护卫赶忙让两个内侍退了下去。

室内只剩耶律鲁和哈布二人。“王爷,等您登上了可汗之位,别说杀两个人,杀一千杀一万都没有人敢有异议。”

耶律鲁眼眶红润。“那本王要等到何年何月?眼下本王处处被人压一头,活得实在是太憋屈。”

历朝历代都讲求长幼有序,可汗之位素来立长不立幼,他是可汗长子,可汗之位本就应该是他的。而今他却是最不可能登上可汗之位的人,让他如何受得了?


塔娜心想,看李清婉这个样子应该是一个好母亲,就耶律烈那倒贴的热乎劲儿,若是李清婉真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生一群孩子,似乎也不错。

这想法一出来,塔娜便惊住了,她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耶律烈是什么身份,是要争可汗之位的人,娶得正妻应该是对他的事业大有裨益的人。

阿曼阿苏看完之后还是一头雾水,看来他们是刚接触鲁班锁,所以不会玩。

李清婉温柔地将鲁班锁递回给阿曼,“我一步一步教你解开。”她说着边比划边说出方法。

阿曼的小眉头紧锁,全神贯注地跟随着李清婉的指引,小手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锁具的每一块木块,那份认真劲儿,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探险。

塔娜在一旁静静观察,李清婉确实挺与众不同的,不仅对古物有着独到的鉴赏力,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对孩子的那份温柔与耐心,如同春日暖阳,无声地温暖人心。

缇娅心里面也很高兴。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温柔耐心地对待呢?

随着李清婉的耐心指导,只听“啪嗒”一声,鲁班锁便被打开了。阿曼高兴得脸都红了,阿苏在旁边拍掌道:“阿姐好厉害,娘娘好厉害。”

缇娅忍不住夸赞,“他们两个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解开,果然还是嫂嫂的手巧。”

耶律质古帮腔,“确实心灵手巧。”二哥有这样蕙质兰心的女人相伴,是他的福气。

李清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莞尔一笑,“我给你们组装上,你们自己再试试好不好?”

她的声音温柔好听,让人听着心里面很是熨帖。

“好。”

期间耶律质古几次想找个由头带李清婉离开,每次都塔娜给回绝了。

后来塔娜实在被他说烦了,“是不是阿烈跟你说了什么,让你把她带走,害怕我跟缇娅苛待她。”

耶律质古神色很不自然,陪笑道:“怎么会,二哥敬重您还来不及,怎么会这么想您呢?”

塔娜“哼”了一声,“我还不了解你?定然是阿烈给你了什么好处,要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卖力帮他说话。”

“哪有的事,”耶律质古搂住塔娜的胳膊,“在我心里只有祖母,谁人能收买得了我?”

塔娜斜了她一眼,“少花言巧语,阿曼阿苏好不容易来一趟,两个孩子难得玩儿那么开心,你要给他们泼冷水,我可不依。”

耶律质古看着围在李清婉身边的两个孩子,“娘娘”长“娘娘”短,确实玩儿得很开心,让李清婉都无暇东顾。

李清婉看到耶律质古因为自己被说,想要帮腔。

话还没出口就被塔娜给打断了,“好,你们走吧,以后也莫要来了,架子这般大,我可侍候不起。”

李清婉再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了。

缇娅说道:“祖母……”

“你也不用替她们说话了,左右是我的不是。”塔娜知道缇娅要说什么。

如此重话一出,耶律质古不敢再借故离开,笑道:“祖母最重要,今日就算下刀子,我们也不走了。祖母怎么赶,我们也不走了,就都住您这儿。”

塔娜神色有所缓解,“叽叽喳喳,想烦死我?你们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耶律质古笑道:“好,那都听祖母的,祖母说什么是什么。”

见塔娜神色有所缓和,耶律质古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祖母那倔脾气,只有二哥能让她屈服了,她实在尽力了。

两个孩子跟李清婉愣是玩儿一天。若是碰到旁人,早就腻烦了,但是李清婉却没有,她下面有弟弟妹妹,带小孩儿很有手段。

一直到夕阳的光辉铺满了西边的天际,缇娅再次催促。

“阿曼阿苏该走了,天要黑了。”

实际上,她已经催了好多次了,两个孩子围着李清婉就是不愿意离开。

眼看着天要黑了,再不走也不行了。

塔娜笑道:“晚了就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再走。”

“家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等改日再来祖母这里住几日。”

塔娜闻言,便不好再挽留。

阿曼和阿苏还是懂事的,恋恋不舍地跟李清婉道别。

充满欢声笑语的屋子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塔娜总想让亲人陪在身边,希望一家人乐呵呵的。但是儿孙们都忙,她也不能自私地让他们都陪着。

塔娜看着李清婉,“阿烈还没有回来,你在这里吃完饭再回去。”

耶律质古惊喜地看向李清婉,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经过了一天,塔娜对李清婉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她又可以向二哥邀功,得一些稀罕物了。

李清婉应了下来,她也不想太早回到听雨轩。

甚至希望塔娜把她留在松鹤轩才好呢,这样他就可以躲过耶律烈了。

塔娜看向耶律质古,“今日太晚了,你留下睡吧。”

“好。”耶律质古笑着应下,宫里规矩森严,还有朵古丽那个讨人厌的女人,她才不想回去呢。

松鹤轩的厨娘早已经把晚膳准备好了。塔娜一声令下,晚膳便被端了上来,好几样都是李清婉喜欢的吃食。

玛雅附在李清婉耳边,压低声音,“老祖宗的贴身侍女亲自问我您喜欢吃什么,可见老祖宗对您是喜欢的。”

李清婉低头吃饭,如果可以,她并不想跟耶律烈身边的人有任何牵扯。

塔娜发现李清婉慢吞吞地用饭,出口问道:“你跟阿烈吵架了?”

“没有。”

“那怎么感觉你并不想回去?”她吃饭这么慢明显是不想回去,躲着阿烈。

遭了,被发现了。“没有不想回去,我只是想等会儿给您施个针。”

塔娜不再说话,算是默许了,上次李清婉给她扎过针之后,塔娜感觉身上利落了很多。

“你跟了阿烈这么久,还没有动静吗?”

虽然李清婉的身份在那里,配不上正妻的身份,但是侧妃和侍妾的孩子也是孩子,也是耶律烈的血脉。

若是李清婉生了个孩子,松鹤轩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李清婉闻言,心头一紧,筷子掉在桌案上。她从来没有想过跟耶律烈长长久久,更没有想过跟他生孩子。


尉迟晔看着李清婉,目光如炬,“婉婉,你莫要糊涂,他是我们代国的仇人。”

李清婉看向桌案上趴着的男人,还未等她说话,尉迟晔便拉起她的胳膊,向外走去,

“快走吧,要不然来不及了。”

李清婉出了营帐,便看到几个蒙面黑衣人在外面接应,门口倒了好几个契丹士兵。

她心里面隐隐有些不安,耶律烈是何等人,自小在军营中磨炼,怎么会容许外人直插自己的营地?

这一切似乎来得太顺利了些。

尉迟晔拉着李清婉向营帐外面跑去,在山林的那一边有人接应。

在那里,李清婉见到了自己的家人,他们来不及说话,骑上马准备离开。

李清婉坐上马背的那一刻,都感觉还在做梦。

就这样逃出来了?

一行人刚准备离开,四周的山头突然亮起了火把,将尉迟晔带来的几十人团团围住。

火把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山头上可见密密麻麻的契丹士兵。他们这么多人埋伏在这里,竟然没有让人察觉出任何端倪,好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鬼魂一般。

尉迟晔将李清婉护在身后,和其他黑衣人一起纷纷拔出佩剑。

尉迟晔的副将说道:“将军,我们杀出一条血路,掩护你们离开。”

李清婉看到契丹士兵让出了一条通道,一人一骥走了过来。

她睁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耶律烈竟然没有昏倒。

耶律烈身着铠甲端坐在汗血宝马上,身长体阔,威风凛凛,好似天兵神将。但是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又好似阿鼻地狱里来的阎罗。

他落在李清婉身上的目光好似利剑一般锐利,让人心生怯意。

到了队伍最前面,耶律烈勒住缰绳,凝视着李清婉。

“过来,我便饶了你的家人。”

言下之意,其他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尉迟晔阻隔住耶律烈的视线,“你休想带走她!”

当日,若不是耶律烈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也不会被调离汴梁,他不离开,汴梁就不会城破,李清婉也不会被掳走。

耶律烈轻蔑地笑了一声,“就凭你,也想跟我抢女人?”

他说着向一边伸出手去,巴特尔把弓箭放在自家元帅的手上。

耶律烈拉弓搭箭,蓄势待发。

敌众我寡,已成定局。李清婉策马走到尉迟晔前面。尉迟晔焦急地看着她,“婉婉。”

李清婉看着耶律烈,“我答应跟你回去,你放过他们。”

耶律烈依旧是拉弓搭箭的姿势,脸色冷到极点,沉声道:“让开。”

李清婉不为所动,“你若是杀他们,便先杀了我。”

耶律烈将弓箭放下来,满脸讽刺,“你以为你在我心中很重要吗?”

李清婉当然并不觉得自己有多重要,但是只要他还痴迷她的身体,应该就不会想要杀了她。

看到耶律烈把弓箭放下来,李清婉以为自己想对了,却听到身后传来痛苦的闷哼声和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几个黑衣人将自己的同伴杀死。

不知谁恶狠狠说了一声,“有叛徒!”

顷刻之间,不少黑衣人与契丹士兵形成了里应外合之势,原来耶律烈的人早已经潜入到尉迟晔的人里。

李清婉瞬时明白了为什么这些日子耶律烈没由来的古怪和生气,原来他从一早便察觉她要逃跑。

一时之间兵器碰撞声、厮杀声、马鸣声混杂在一处,乱成了一锅粥。

尉迟晔想要保护李清婉,却被契丹士兵有意冲散。

耶律烈飞身而起,稳稳地坐在李清婉所在的马背上,将她禁锢在怀里。

李清婉捶打着耶律烈的胳膊,“你放开我!”

可是她的力气小得可怜,对于常年生活在军营里的耶律烈来说无异于挠痒痒。

耶律烈将她搂紧,冷声说道:“你的账我还没有算,老实些!”

李清婉不再挣扎,抬手抹着眼泪,“你连我一起杀了吧。”

耶律烈抬手捏住李清婉的下巴,恨得牙痒痒,“你以为我会轻饶了你?”

看着李清婉婆娑的泪眼,耶律烈喉结滚动,重重地松开了她的下巴。

很快,黑衣人几乎被斩杀殆尽,李睿等人被俘虏,只剩下尉迟晔和几个黑衣人负隅顽抗,但是他们已然受伤,被抓住也是迟早的事情。

耶律烈低头看着李清婉,看着她不停地抹眼泪,气不打一处来,“心疼了?”

李清婉趴下咬住耶律烈手背上的肉。

耶律烈不躲不闪,低头看着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待李清婉抬起头来,耶律烈拨转马头,带着李清婉策马向军营的方向疾驰而去,不少契丹护卫跟随。

留下的人则将尉迟晔等人密密麻麻围了起来。

尉迟晔已然自身难保,无瑕东顾,李睿等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清婉被带走。

到了主帐跟前,耶律烈翻身下马,将李清婉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打横抱着向帐内走去。

李清婉捶打着耶律烈的胸膛,“你放开我!我不要跟你进去,你放我下来!”

耶律烈铁青着脸把李清婉扔到床上。

李清婉想要起身,却被耶律烈欺身压住,半点都动弹不得。他抬手拉扯她的衣衫,“今日我就好好给你长个记性,看你下次还敢跑。”

……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响起巴特尔的声音,“元帅,卑职有要事禀报。”他迟迟没有得到回答,便在帐外等候。

半晌,耶律烈从李清婉的身上起来,坐在床边穿衣服。

李清婉将软毯拉过来盖住身子,只留一条细嫩纤柔的藕臂。

她早已经哭红了一双眸子,头发散乱,鬓角是被泪水打湿的发丝,有几缕头发粘在凝白的脸颊上,不住地哽咽,脖颈处和锁骨处可见细嫩的骨头,整个人好像破碎的瓷器娃娃。

耶律烈穿好衣裳,穿上靴子,脸阴森森的可怕。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转头看着床上不住哽咽的人,“以后还跑不跑了?”

李清婉垂泪斜睨了他一眼,转过身,留给他一个脊背,不理睬他。

耶律烈自后看着她,自顾自说道:“下次若是再跑,就不会像今晚这样简单了。”

李清婉咬了一下唇瓣,她都要死了,他还说风凉话,还说简单,还有没有一点儿人性。


魏如歌瞬间僵住,赶忙否认,“殿下,您在说什么?没有的事。”她害怕自己的想法败露,以后就不能留在李清婉的身边,也就失去了接近耶律烈的机会。

李清婉抬头看到坐在不远处的玛雅正闭着眼睛打瞌睡,厂房里面并不安静,她跟魏如歌说些什么,不会被听到。

李清婉开始给魏如歌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

“耶律烈这样的男人征战四方,心硬如铁,绝不会被儿女情长所羁,不是能够轻易招惹的。而且他权倾朝野,处事霸道,做事雷厉风行,必然树敌良多。成为他的女人,不是明智的选择。”

魏如歌一脸无害地问道:“那你为何还要成为他的女人?”

李清婉真想否认,可是却否认不了。

多少个日夜,他跟她做着最亲密的事情,在他最动情的时候,将脑袋埋在她的脖颈,轻咬她的耳垂,“婉婉,你是我的女人,永远都是。”

他声音暗哑低沉富有磁性,霸道强势,好像要将这句话刻在她的心头脑海,想要深入她的骨髓。

听到她这样说,李清婉知道魏如歌果然已经动了跟着耶律烈的心思,“成为耶律烈的女人并非我愿,若是可以的,我绝对不会走上这条路。”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考虑一下,若是我方才说的那些,你不在乎,我会给你创造接近耶律烈的机会。”

魏如歌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李清婉,耶律烈那样的男人,又宠她入骨,李清婉居然要把他往外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但见李清婉神色坚定,一本正经,不像是哄骗人。不过她很快便想通了,有尉迟将军那样的英年才俊在先,确实很难喜欢上旁人了。

魏如歌有时候真的很羡慕李清婉,在汴梁时,李清婉便不安于室,跟着外祖父四处云游,一度成为京中高门贵女的笑柄。

她如此不堪,却让年少成名的尉迟晔对她念念不忘,甚至不惜为她深入险境。

眼下,即使李清婉被俘虏了也依旧是这样的状况,竟然让不近女色的耶律烈对她另眼相看。

魏如歌不禁自省,她自小勤学苦练,在诗词歌赋上多有建树,成为人人称颂的汴梁第一才女。

可是,到头来呢,那些男人的眼睛里依旧看不见她,更装不下她。

这个世道真的很不公平,有些人苦心经营却不能得偿所愿,有些人碌碌无为却心愿达成。

魏如歌想要立刻答应李清婉,但是看到玛雅睁开了眼睛,便只好闭口不言。

李清婉跟女俘们在厂房又呆了一会儿,便去看了李睿和李钰,把买的东西给了他们。

入门之前,守卫将东西检查了一遍,才让李清婉进去。

这些东西李睿和李钰自是不要,生怕给李清婉带来麻烦,直到李清婉再三保证不会有事情,他们只有拿了才能让她心安。李睿和李钰这才把东西收下。

李清婉不敢在俘虏营多呆,呆了好一会儿便离开,回到元帅府。刚回到听雨轩,得到消息的耶律质古便来了。

“婉婉,这些天你都去哪儿了,让我好找。”

耶律质古每次晨起来找李清婉的时候,她都不在,侍女们只说她出去了,具体去哪里了却一问三不知,任她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二哥训练出来的人个个守口如瓶,一句主子的是非都不敢说。

李清婉不知道耶律烈让不让她说俘虏营的事情,便岔开话题,“你今日怎么出宫来了?”

上次在松鹤轩,李清婉知道耶律质古住在宫里。

“我才不想在宫里呆着呢,巴不得一天在宫外呆着。”耶律质古眼中闪烁着狡黠,“婉婉,要不要出去玩儿?”

李清婉犹豫,不知道耶律烈让不让她出去。

“你害怕二哥生气?别担心,有我在,二哥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而且咱们又走不远。”

李清婉有些心动,她确实很想出去,在这四角的天空里,她消息鼻塞,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设法逃出去了。

玛雅插话道:“公主,这件事情还需要禀报元帅。”

耶律质古搂住李清婉的胳膊,“二哥公务繁忙,哪有时间管这些小事?放心,有我在婉婉不会有事的。”她上下打量着李清婉,“不过咱们需要换一身衣服。”

又对玛雅和自己的侍女说道:“你俩也要换。”

耶律质古跟李清婉换了男人的衣服,来到了上京新开的春华楼。

高大的门口前要好几个长相出众的男子在招揽客人,李清婉才发现她们要去的是一家伶人馆。

“咱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李清婉说着要转身离开。

耶律质古拉住李清婉的胳膊,面带哀求,“没人愿意陪我来,我一个人又实在无趣,你就陪我进去看看吧。咱们转一圈就出来。”

耶律质古说着连拉带拽地把李清婉拉了进去,玛雅想要阻拦被耶律质古给制止了。

巴特尔一边派人将这件事情汇报给王爷,一边和玛雅跟着李清婉和耶律质古走了进去。

魏如歌则要求跟别的随从一起留在外面等候,一副大家闺秀、洁身自好,绝不染俗的模样。

李清婉是第一次进入伶人馆,里面装潢得很是雅致,客人以男人居多,但也有不少像她们一样乔装打扮的女人。

自古以来都是男人寻欢作乐易,女人想要寻欢作乐便要受到层层阻碍。

两个长相俊朗的伶人把耶律质古和李清婉迎了进去,“客官,是要听小曲吗?”

耶律质古应了一声,“准备好上等的雅间,把你们这里的头牌叫过来侍候。”

其中一个伶人笑道:“客官,我们这儿的头牌可是很贵的。”

耶律质古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叶子,财大气粗道:“尽管去叫,钱不是问题。”

那伶人赶忙将金叶子接了过来,眉开眼笑,“得嘞客官,小的这就给您喊人去。”

另一个伶人把二人领到雅间内,不多时自有侍者将干果、糖果、点心端了上来,吹拉弹唱的乐人也一股脑地进来了。

伴着丝竹之声,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走了进来,虽然在众多伶人中他长相不是最出众的,但是气质超群,清雅若竹,丝毫不落俗套。

那人向二人缓缓行了一礼,便唱了起来。

耶律质古开心地听着,李清婉却有些坐立不安,若是耶律烈知道她来了这种地方,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咱们还是回去吧?”

“听完这首曲子就回去。”

李清婉抱怨,“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却迟迟没有离开。

耶律质古看着美人嗔怨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李清婉滑嫩的脸颊,“一会儿,再等一会儿。”

她怎么有种把良家女人带坏的感觉,别说这种感觉还挺好。


很快玛雅和金花走了进来,玛雅侍候李清婉穿衣裳。

金花则收拾外面的桌案,收拾着收拾着便红了脸,元帅居然跟李清婉……

青天白日的,谁能想到高不可攀、衿贵自持的元帅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事。

李清婉收拾停当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和两个侍女向俘虏们呆的营帐走去。

现在正是用早饭的时候,处处飘着饭的香味,她得抓紧时间才行,过不了多久,大军又要开拔了。

玛雅见李清婉行走不便,关心道:“主子,您身子不舒服,走慢一些。”

李清婉小脸儿有些发烫,她竟连这个都看出来了。“无妨。”

一路上李清婉感受到了不知多少不怀好意的眼神。

在契丹士兵看来,她上了耶律烈的床,待耶律烈腻了之后,她就是他们的玩物了。

而那些同样跟她沦为阶下囚的汉人,对她是嘲讽和不屑。

代国金尊玉贵的公主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为了生存,打碎了脊梁,低到了泥土里?

在玛雅的带领下,李清婉很快就看到几座简易的营帐,那就是俘虏们所呆的地方。

有拿着兵器的士兵在那里严密看守,偶尔能看到被推搡着出来运送重物的俘虏。

他们都穿着破衣烂衫,脸上手上都是冻疮。其中有一座戒备尤其森严的营帐,比别的营帐要好一些。

玛雅带着李清婉来到营帐跟前,对把守的士兵说道:“元帅有令,让公主看她的家人。”

门口的士兵让开了道路,李清婉看着厚厚的帐帘,一帘之隔便是她的家人所在的地方。

她的眼眶早已湿润,自汴梁城破,他们被捕之后,李清婉便被从他们身边带走。两个月过去,她没有被准许看过他们一面。

今日若不是耶律烈太过分,伤了她,恐怕也不会大发善心松了口。

士兵将帐帘打开,李清婉走了进去,狭窄的营帐里关押了二十几个代国俘虏,不分男女的挤在一起。

他们皆穿着俘虏的衣服,面黄肌肉,见有人进来,拿黑漆漆的眼睛看了过来。

因为他们穿着相同的衣衫,男人的头发高高梳起,女人的头发则编成了一条辫子,一时之间,李清婉竟找不到自己的亲人。

直到一个不敢置信的声音传来,“婉婉?”

李清婉顺着声音看去,看到说话的母亲,还有一侧的父亲,以及偎依在两人身边的弟弟妹妹。

她的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穿过人群走到自己的亲人身边。

李睿和徐静澜也迎上自己的女儿,他们比起外面的那些俘虏是受到优待的,脚上没有被脚镣死死扣着。

“母亲。”李清婉哭着和徐静澜拥抱在一起。

徐静澜眼中落泪,拍着女儿的后背,“太好了,你还活着。”

十岁的李清辞哭道:“阿姐,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带走阿姐的契丹士兵那样凶,阿姐又长得那样好,所有的人都认为阿姐被带走只有死路一条。

一家人伤心得不行,徐静澜更是以泪洗面。

“我没事,你们放心。”

只是她现在已经身处泥淖,早已经不冰清玉洁了。

李清婉打量着自己的家人,眼窝深陷,都瘦成皮包骨头了,心疼得泪都没有断过。

就在这时,两个白发老人跪在地上,哭道:“殿下,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女儿。”

李清婉看了过去,两个老人身上已然伤痕累累。

她认得他们,老翁是代国的丞相魏学渊,老妪是魏夫人,城破之时跟他们一起被俘虏。

他们的女儿,李清婉在她参加过的为数不多的宫宴上见到过,有点印象,是名满京城的才女魏如歌。

生得白白净净,不爱说话,虽然颇负盛名,但是却知书达理,一点儿也不傲慢,给人的印象很好。

魏学渊泪涕横流,“昨夜几个契丹士兵带走了我的女儿,彻夜未归,还请公主可怜可怜我们老来得女,救救我们的女儿。”

旁边的契丹将弯刀架在魏学渊的脑袋上,“闭嘴,再闹事,老子宰了你们!!”

李清婉看向身边的玛雅,“你去让他们放人。”

“可是……”

“元帅在汴梁城破的时候,就下过命令不能欺辱代国的妇孺。若是元帅怪罪,我一力承担,不会殃及你。”

玛雅只好去跟外面的士兵交涉,很快便回来了,“奴婢已经跟他们说了,他们现在就把人带来。”

魏学渊夫妇闻言,咚咚地往地上磕头,“多谢公主。”

李清婉能够感觉到家人看她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尤其是李睿,一副不可置信又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这么说,你果然如外界说得那样跟了耶律烈?”他虽然身处俘虏营,但是也能听到不少关于李清婉的风言风语。

传闻说耶律烈很是喜欢李清婉,将她养在房里。

李睿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自己的女儿他还是了解的,宁愿死也不可能委身代国的仇人。

见李清婉没有说话,李睿便知道是真的,他抬手便重重扇了李清婉一巴掌。

徐静澜挡住李睿的胳膊,哭道,“好不容易见到婉婉,你这是干什么?”

李睿气得浑身发抖,怒视着李清婉,“我的女儿就算是死了,也绝不能委身仇人!”

“婉婉定然是有苦衷的。”

李睿怒道:“就算是有苦衷也不行,我怎么就教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李清婉立在原地,一侧脸上是清晰的巴掌印,暗自垂泪,眼睛早已经哭红。

她若不委身耶律烈,耶律烈又怎么会下令不让契丹将士欺辱代国的妇孺,又怎么会不让人折辱她的家人?

可是这些她不能说,父亲刚正不阿,绝不会同意她的行径,所以她才会备受煎熬。

李睿转过身去,“你走吧,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父皇……”

“别叫我父皇,你若是不跟耶律烈断个干净,你我恩断义绝,我们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金花有些心疼地看着李清婉,世间竟有这样的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自己女儿打一顿。“我们走吧。”


第二日清晨,耶律烈穿着宽大衣衫在院中练完剑,回到内室。窗帘紧闭,室内昏暗,房中静悄悄的,偶尔从窗外传来两声鸟雀的啁啾声。

看来李清婉还在睡。

耶律烈走到床跟前,长身而立,掀开一角床帘,深邃的虎眸看着床榻上的人儿。

李清婉平躺在床上,身影隐于昏暗的光线中,面容苍白中透着淡淡红晕,精致惑人,仿佛是晨曦初照下雪地里一抹羞涩的桃花。

漆黑如墨的长发随意地铺在枕上。她穿着宽大贴身的纱衣,领口宽大,可见春光。呼吸均匀,胸脯起伏,修长纤白的天鹅颈上可见两朵他留下的印记,好似飘落风中的桃花瓣。

柔美而娇嫩,宛如暮色里沼泽边悄然绽放的细弱花朵。恰恰是那份不经意的脆弱,轻易便能触动人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耶律烈将床帘拢起,挂在两边的金钩上,坐在床沿,痴痴地看着李清婉,俯身吻上她的额头、鼻尖、唇瓣,轻轻地啄着。

李清婉即使是睡得再沉,也感觉到了异样,抬手推他的脸颊同时转过头去,软软糯糯地说了一句,“不要。”

耶律烈轻笑,她昨晚说得最多的便是这句话。他凑过去吻她的脸颊,脖颈。

李清婉睁开迷蒙的睡眼,但到看清楚是耶律烈吓得向后缩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前天晚上她好不容易歇息了,昨日晚上便被他恶补了回来。

李清婉甚至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睡着的,以前耶律烈给她整理穿衣的时候,她还有印象,昨夜睡得太沉,他后来做了什么她都不知道。

“放心,不碰你了。”耶律烈抬手整理李清婉额前的碎发,“躺一会儿起来吧,吃点饭,我陪你去见祖母。”

“你不去处理公务吗?”

“今日不上朝,去军营。”昨日耶律烈就打算去军营的,但是中途暗卫传信说耶律齐入了李清婉和耶律质古所在的雅间,他拨转马头便赶了回去。军营便没有去成。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以前还对这句话不能理解,觉得只有意志不够坚定,只知贪图享乐的人才会做出这样荒唐的行为。自从有了李清婉,他早已经变成这样了,只想腻味在儿女情长里,处理公务的间歇都会想到李清婉。

洗漱穿戴完毕,用完早膳,耶律烈便牵着李清婉来到了松鹤轩,还未走到松鹤轩的主楼,便听到孩童嬉笑的声音。

耶律烈转头看着李清婉,出口解释,“缇娅也是我的妹妹,有两个孩子,昨日你见过她的丈夫。”

李清婉有些印象,昨日那个年长的便是缇娅的丈夫。

转过连廊,绕过假山,便看到主楼门口的空地上,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正被一个略小的男孩儿追着跑。

塔娜和一个穿着华丽的年轻女子坐在旁边的圆椅上,神情愉悦地说着什么。

圆椅旁边有桌案,上面摆着丰盛的吃食,都是小孩子喜欢吃的。周围还围了不少丫鬟和男仆。

小女孩儿的眼尖,看到了耶律烈和李清婉,突然停了下来。

小男孩儿终于从后面追上了她,一把抓住她的衣角,高兴地笑道:“阿姐,我抓住你了,抓住你了!!”

围观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小女孩儿并没有因为被抓住了而懊恼,而是指着李清婉,说道:“小弟,你快看那个姐姐,好生漂亮。”

塔娜顺着孩子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耶律烈和李清婉牵着手过来,脸上的笑意慢慢消逝,说第二天来看她,这都快正午了才姗姗来迟。

李清婉从快到主楼开始,便一直使劲要把手从耶律烈的手里挣脱出来。奈何她的手劲小,挣扎了半天也没有把手抽出来。

耶律烈向她倾斜身子,出声提醒。“祖母看着呢,祖母身体不好,不要让她担心。”

李清婉只好不再挣扎,任由他牵着。只是他的祖母好像不待见她,若是看到他们两个关系不好,应该会高兴吧。

塔娜将两个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她这个孙儿从来没有跟一个女人这般较劲过,有些幼稚。

与李清婉在一起,耶律烈整个人都有朝气了很多,眼中除了公务终于装得下别的了。

只是这个女人不喜欢他,若是勉强地在一起,早晚会出事情的,这也是塔娜一直担心的。

塔娜转头对旁边的年轻女人笑道:“缇娅,她就是祖母给你说的,你哥哥的心上人。”

“心上人”三个字明显带着讽刺,表示着她的不满。

其实塔娜不说,缇娅也猜到了。能让她哥哥这个冷冰冰的人牵着的人,除了心上人还能是谁?

她仔细打量起李清婉来。

李清婉身子虽显娇弱,恰似那初绽的娇花,柔美而不失风致。一张小脸儿,肌肤吹弹可破,眉目精致如画,仿佛自水墨中悠然步出的佳人,带着一抹不染尘埃的清雅。

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温婉娴静的气息,宛如静谧夜空中最柔和的星光,不张扬,却足以吸引所有的目光。

这样的女人,仅是静静立着,便足以让人心生欢喜,仿佛春风拂面,温柔而惬意。

见到李清婉之前,缇娅曾经想象过这世间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上她哥。

可是她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来。直到看到李清婉,缇娅瞬时眼前一亮,这世间恐怕只有李清婉这样温婉娴静的女人能配上她叱咤风云的哥哥了。

耶律烈牵着李清婉缓缓走近,一众仆人纷纷行礼。缇娅也站了起来,将两个孩子唤到跟前,含笑看着二人。

耶律烈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唤了一声,“祖母。”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知道来啊。”

缇娅看着二人,笑道:“哥,嫂嫂。”

嫂嫂?

塔娜不满地看了一眼缇娅,以后还说不准怎么样呢,这丫头就会瞎叫。

李清婉闻言,小脸儿刷一下便红了,张口想要否认。可是她话还没有出口,耶律烈便率先问道:“你怎么得空来了?”

“听说祖母身子不好,我便带着两个孩子来看看。”昨夜还带着孩子住下了。

“我的身体好着呢,不要瞎担心。”年龄大的人总害怕成为小辈的拖累。

缇娅搂住塔娜的胳膊,笑道:“是是是,祖母说什么都对。”


哈布苦苦劝导耶律鲁,“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大丈夫当能屈能伸。”

“本王现在一败涂地,忍耐有什么用?”

哈布耐心规劝,“王爷怎么是一败涂地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耶律鲁终于镇定了下来,看着他,疑惑不解。

“瘟疫之事正好是胁迫可敦的筹码,别忘了是谁授意您散播瘟疫的。”

耶律鲁眼睛变得明亮起来,方才的阴霾一扫而光,不住地点头,“不错,要死一起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是可敦见死不救,本王就把这件事情给抖露出来,大不了鱼死网破。”

没有什么比他如今的处境更糟的了,他现在没什么可怕的。哈布点头,表示认同,随后他看着殿外说道:“多拿些酒来。”

耶律鲁疑惑,“恩师这是做什么?”

“可汗这会儿应该在来看您的路上,您要表现得失意彷徨,恨透了耶律烈。”

“可汗会来看本王?”耶律鲁一点儿都不相信,今日在大殿之上,耶律亮表现得那么生气,怎么样也不会来看他的。

哈布走近耶律鲁,低声说道:“王爷以为没有王爷,何人替可汗与耶律烈抗衡?所以今日可汗一定会来,而且还会恩威并施,让王爷感念他的厚爱。”

“厚爱?”耶律鲁冷哼,身为皇族,谈感情就太傻了。在皇权天威面前,哪里还有什么伦理纲常,只有成王败寇。

哈布抓住耶律鲁的胳膊,嘱咐道:“王爷,不管你心中作何感想,但是面儿上一定要感激涕零,若是能够流上几滴眼泪就更好了。”

耶律鲁看到哈布一脸严肃和焦急,点头答应。

酒壶陆陆续续给搬了进来,摆了一地。哈布一边让耶律鲁喝酒,一边命人将酒洒在帷幔上,整个殿堂都是漫天的酒气。

见布置得差不多了,哈布从寝殿里退了出来,抬眼便看到一位高大的身影。他赶忙跪下曲臂行礼,“参见可汗。”

“大王子呢?”

还未等哈布说话,寝殿内便传出摔打的声音。

耶律亮迈步走进寝殿,跟在耶律亮身边的内侍、护卫将哈布等人驱赶走,亲自在门口把守,显然是不想有人听到里面的谈话内容。

哈布在一个内侍的带领下,往宫外走,那内侍担忧地说道:“大王子这副模样会不会惹恼可汗?”

哈布轻笑,眼中浓浓的阴霾狠厉,好似暴雨前的浓云,化也化不开,“可汗看到大王子这副模样才开心呢。”

“为什么?”年轻的内侍实在是不明白,哈布高深莫测地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偌大的寝殿内,酒气熏天,地上到处是被摔碎或摔得东倒西歪的酒壶。耶律鲁坐在地上,背靠在床榻边缘,腿四敞八开,头发凌乱,杂乱的胡须上沾着酒液。

他两眼通红,毫无神采,一副颓废的模样,伸手拿起身侧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烈酒,然后便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耶律鲁气恼,眉头紧皱,满脸狠厉,拿起手上的酒壶便向来人扔了过去。“不是让你们滚吗?!怎么还不滚!!找死?!”

酒壶应声而碎,瓷片迸射的哪哪都是。一个碎片打在来人黑色精致的长靴上。

耶律鲁发现异样,抬眼看去,便看到一张慈祥的面庞,眼眸中写满心疼,流露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愫。

哈布果然料事如神,耶律亮果然来了。。

耶律鲁赶忙直起身子,跪倒在地上,带着哭腔,“儿臣鲁莽,还请父汗恕罪。”

耶律亮走到耶律鲁跟前,环顾满地的狼藉,满脸心疼,“阿鲁,你这是做什么?”

耶律鲁仰头看他,“父汗,您要相信儿臣,儿臣真的没有派人在军中散播瘟疫,是耶律烈污蔑儿臣。”

耶律亮将手放在耶律鲁的发顶,慈爱写在脸上,“父汗何尝不知,阿烈自小心思深沉,且精于算计,你这般单纯,哪里是他的对手?”

“父汗,您相信儿臣?”耶律鲁眼中盛满了惊喜。

耶律亮低身握住耶律鲁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父汗若是不信任你,就会命人追查下去,如此不就给了阿烈陷害你的机会?”

耶律鲁眼眶发热,鼻头发酸,泪水在眼中打转,“父汗。”

耶律亮无比内疚自责地长叹一声,“阿鲁,你不要怨父汗,父汗明知你是冤枉的,却不能够给你沉冤得雪。阿烈这些年统率三军,战功赫赫,在朝中一呼百应,父汗势微,做什么决定都需要看他脸色,实在是无能为力。”

耶律鲁满脸愤怒,“耶律烈竟然让父汗受此等屈辱,有朝一日,儿臣定然会让他下场凄惨。”

耶律亮苦口婆心地说道:“阿鲁,父汗希望你们兄弟和睦,不希望你们兄弟间生出嫌隙。”

“父汗,您就是太善良了,您处处为儿子们着想,耶律烈可曾替您想过?他就应该受到教训,让他知道谁才是这天下之主。”

耶律亮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说这些事情了。阿鲁,父汗削去你的北院大王之位,你不要伤心难过,阿烈风头正盛,父汗这是在保护你。”

“儿臣明白。”耶律鲁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在你三兄弟中,父汗最心疼你。你最善良,最体恤父汗,满朝文武没有人敢与阿烈抗衡,只有你站在父汗这一边,你做的事情父汗都看在眼里,都记在心里。”

“这段时日,你安心在宫里呆着,不要再出什么乱子,等风头过了,父汗再放你出来,恢复你的职位。”

耶律鲁欣喜又感动,扑通跪倒在地上,曲臂行礼,“多谢父汗。”

耶律亮又宽慰他几句,便离开了博砚宫。

在耶律亮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时候,耶律鲁将眼角的泪擦干,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神情。什么三兄弟中最疼爱他?

简直是一派胡言,一遇到事情每次吃亏的都是他。就因为他的母亲是贱奴出身,他便永远低人一等,连耶律亮这个亲生父亲也是这样想的。

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有朝一日,他定然登上可汗之位,将这些轻视他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耶律烈颔首答应。

“我开一个药方,按时给她服药,她的状况会慢慢好起来,你也不要太担心。”

耶律烈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清婉,这是在关心他?

李清婉洞察世事,也发现了耶律烈的变化,后悔说那些话了。

耶律烈让李清婉坐在桌案跟前,又命人取来笔,自己则坐在李清婉旁边。

纸笔很快被侍女取了来,李清婉想要拿起毛笔。

一只布满厚茧、略显粗糙的大手忽然横插进来,捷足先登地拿起毛笔,轻轻蘸了墨,随后递了过来。

李清婉伏案写药方,耶律烈就坐在她的身边。

有这么个气场强大、庞然大物的男人在侧,李清婉有些不自在。

不过她很快便全然沉浸于写药方之中,好似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耶律烈的眸光锁定在她的身上,捕捉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眸深邃,宛如迷雾中的幽谷,令人难以窥探。

李清婉写好了药方,拿起纸将润墨比较多的地方吹了吹,然后向耶律烈靠近了一些,讲解该注意的地方。

“这上面每一种草药的剂量我都标记好了,可以让人按照分量制成药包,每次用的时候,拿一个药包出来,比较方便。用药需在饭后,最好是一炷香之后再服药。还有,病人最近饮食需得吃得清淡一些,尤其忌辛辣。”

感受到耶律烈沉默不语,李清婉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恰好撞进了一双深邃如古井的眸子之中。

那目光炽热而清澈,如猎人审视猎物。

李清婉垂眸,恍然察觉,不知何时,她的肩膀已悄然贴近了他上臂,衣衫相接。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有种难以名状的暧昧。

她轻轻地挪动了身子,与耶律烈拉开了些许距离。

“你外祖母最近应该总是被噩梦惊醒,睡得很不踏实,等晚上我再给她施个针,这样能睡得安稳些。”

“好。以后祖母这里,辛苦你来照料。”

李清婉没想到耶律烈会这样说,而且他说的是“祖母”,不是“我祖母”,无形之中拉近了二人的关系。

“不愿意?”

“我愿意。”只要不跟耶律烈呆着她就愿意。

耶律烈牵起李清婉的手,“我送你回去,晚上再陪你过来。”

在场的侍女震惊耶律烈的表现,耶律烈为人冷淡,也就跟塔娜说话时才有几分温度,此时一双眼睛都在李清婉的身上,说话的语气也极尽温柔,真没想到耶律烈竟然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耶律烈对贴身侍女交代了两句,便牵着李清婉回到听雨轩。看到门口有将领等候,李清婉暗暗舒了一口气,耶律烈终于忙起来了,这样就没有空守在她身边了。

耶律烈停在主楼门口,低头看着李清婉,“进去吧,过几日带你在上京转转。”

李清婉颔首。

耶律烈捏了捏她的小手才松开,一直目送着李清婉进入主楼,才看向身边等候的将领,脸上丝毫不见面对李清婉时的温柔。

那将领立刻上前,满头大汗,显然是急匆匆而来,“元帅,果然不出您所料,有人在天牢运作,想要把尉迟晔救出去。”

耶律烈眼眸冰寒,“声东击西?看来与代国勾结的奸细不止一个两个。”

前有俘虏营仓库被毁,后有人要把尉迟晔救出来,这背后之人真是下了一盘好棋。将士们在外征战,攻城略地,没想到根儿上已然开始腐烂,是时候揪出这些害群之马了。

“传令下去,暗中观察,决不能打草惊蛇。”他要顺藤摸瓜,抓住害群之马。耶律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好似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让人无形中便有了主心骨。

“遵命。”

耶律烈交代好事情之后,便入朝处理公务去了。

塔娜睡了很久才醒,贴身侍女差距到动静赶忙将拨开床帘走了进去,“老祖宗,您醒了,要喝点水吗?”

塔娜清了一下喉咙,点了一下头,睡得她口舌干燥。茶水端来,塔娜喝了几口,任由侍女侍候她起床。

“老祖宗,午时元帅带着那个代国女人来拜见您了。”

一丝懊恼滑过,塔娜责备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元帅最是孝顺,不允许我们叫您。”

“也罢,”耶律烈的脾性她是知道的,他若是不允许的事情,谁敢忤逆?塔娜张口问道,“那个女人怎么样?”

“长得很美,老奴都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女人见了都走不动道,更别说元帅那样血气方刚的男人,确实让人见了过目不忘。

“能够被阿烈看上,自然丑不了,我是问人怎么样?”

“说话细声细气的,很是温柔,而且医术高超,给您把了脉,把您的症状说得一般无二,而且还给您开了药方。快把药方拿来。”

有侍女赶忙把药方拿了过来,毕恭毕敬地递到塔娜手里。

塔娜低头看着,药方上字迹清秀,让人见了赏心悦目,“她写的?”

贴身侍女点头,“写得这样好,若是没有契丹文的功底,写不出来。”

“这个女人不简单。阿烈对她很喜欢?”

贴身侍女重重地点头,“元帅的眼睛都没有从那个女人的身上离开。对了,那个女人说晚上来给您扎针,这样您会睡得安稳些,元帅还说要让她调理您的身体。”

塔娜不悦,“阿烈竟这般信任她。你去把她给我叫来,我要亲自见见她。你亲自去。”她等不到晚上再见那个女人,耶律烈的态度太反常,若是个蛊惑人心的妖女,得趁早赶走,快刀斩乱麻。

贴身侍女为难,“恐怕元帅不会允许。”昨日质古公主都被吃了闭门羹,更别说她了。

“还不快去?”

贴身侍女只好带着两个侍女离开。

塔娜对一旁的侍女说道:“去把宫中的巫医请来,请他亲自相看这个药方。”她不信任那个代国来的女人。

没多久,贴身侍女果然灰头土脸地回来了,“老祖宗,巴特尔得了元帅的命令,死活不让老奴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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