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蒋禹清景衍的其他类型小说《团宠之蒋家小女会仙法蒋禹清景衍》,由网络作家“三月含芳菲”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只第一眼见蒋禹清,秦珏便暗暗心惊。但见襁褓中的小婴儿,额生红莲,粉妆玉琢,端的是钟灵毓秀。不愧是蒋族二百年来唯一的女孩儿,果然有福相。蒋禹清也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县令。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却颇具威仪,想来是长期居于上位养成的。想到自家都是他治下的百姓,蒋禹清下意识的扯出一朵笑容来。有道是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巴不巴结的两说,至少不能得罪了。“啊哦哦!”县令大人你好啊。秦县令一愣,似乎没想到这小婴儿会同他说话。奈何对方婴语十级,他实在听不懂,于是颇为温和道:“小家伙,你想要同我说什么?”“啊哦啊哦啊哦哦。”没什么,就是欢迎你来我家参加我的满月宴。“呵呵!你知道我是谁吗?”“啊哦哦”。知道,知道,你是我们青州县最大的官儿。秦县令逗了蒋禹清...
《团宠之蒋家小女会仙法蒋禹清景衍》精彩片段
只第一眼见蒋禹清,秦珏便暗暗心惊。
但见襁褓中的小婴儿,额生红莲,粉妆玉琢,端的是钟灵毓秀。不愧是蒋族二百年来唯一的女孩儿,果然有福相。
蒋禹清也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县令。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却颇具威仪,想来是长期居于上位养成的。
想到自家都是他治下的百姓,蒋禹清下意识的扯出一朵笑容来。
有道是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巴不巴结的两说,至少不能得罪了。“啊哦哦!”县令大人你好啊。
秦县令一愣,似乎没想到这小婴儿会同他说话。
奈何对方婴语十级,他实在听不懂,于是颇为温和道:“小家伙,你想要同我说什么?”
“啊哦啊哦啊哦哦。”没什么,就是欢迎你来我家参加我的满月宴。
“呵呵!你知道我是谁吗?”
“啊哦哦”。知道,知道,你是我们青州县最大的官儿。
秦县令逗了蒋禹清几句,便随手摘下腰间挂着的玉佩,放在了孩子的襁褓里。
一面笑着对蒋文渊道:“你家这孩子着实玉雪可爱。本官今日冒昧前来,手边也不曾带什么礼物。这枚玉佩就赠与这孩子,但与她做个玩物。”
蒋文渊见此忙推辞道:“大人,这太贵重了,可使不得!”
秦珏‘哈哈笑道:“无碍,无碍。本官听闻你们蒋氏一族女性子嗣艰难,数代以来也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我今日微服出巡,遇上她的满月宴,也是缘份。
按照年纪,她称我一声伯伯也使得。有道是长者赐不可辞,切莫再推辞。”
秦县令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蒋文渊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了,只好躬身道谢:“学生代女儿谢过大人厚爱!”
这时安静站在旁边的小公子,突然伸手拉了拉蒋文渊的衣角,仰着头问他:“我可以看看她吗?”
蒋文渊微怔了怔道:“当然可以!”随后便弯下腰,将女儿往他跟前托了一托。
蒋禹清看着眼前小孩儿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婴儿肥的小脸绷着,不苟言笑。此时看见她,似乎颇有些惊讶。
“我可以摸摸她吗?”他又问。蒋文渊看看怀中的女儿,又看了看小公子,一时有些犯难。
不答应吧,得罪人,答应吧,又怕小孩子不知轻重伤了宝贝女儿。
那小公子似看出他的为难,颇为认真道:“我只轻轻的摸一摸她,不会伤到她的。”
“那,好吧。小女年幼,还请小公子小心些!”
“我会小心的。”
得到首肯,小公子先是伸出一指,小心翼翼地触了触了蒋禹清软乎乎嫩乎乎肉乎乎的小脸,感觉似乎还不错。
小公子又轻轻地摸了摸她额间红莲胎记,惊讶道:“竟是真的!”
他说:“你长的真好看!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孩儿。”
“啊哦哦啊呀!”谢谢,你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可爱的小正太呢!
蒋禹清笑的无齿。看在小正太眼里,就是这个很漂亮的妹妹对他笑了,她喜欢他。
于是小正太伸手自脖子上取下一枚通体血红的暖玉坠子放在蒋禹清的襁褓里。
“这个是我父.....亲在我三岁辰时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
“啊哦哦啊呀啊呀。”谢谢你了小正太。虽然我很喜欢,但是这是你父亲送你的生辰礼物,我不能要。
秦钰看到那枚玉佩很是惊了惊。
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似乎已经默认了。
倒是蒋文渊想还回去,最终在小公子的一再坚持下,玉坠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是夜。忙碌了一天的蒋家人终于可以停下来歇息。说着说着,便说到了玉佩的事。
蒋家都是平头百姓,往日里见过的最大的官便是衙门的师爷比如说陆大舅。
却不曾想,自己家孙女儿的满月宴,竟然招来了县太爷吃酒。
县太爷和那位小公子还送了两块一看就贵重的玉,令蒋家人十分意外,却也倍感有脸面。
试问谁家的孩子满月,能请得到县令大人上门吃酒,只有他们家的乖宝做到了。
想都不敢想的人,人家自己上门来了。这福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蒋老头觉得,这事儿他能吹一辈子。
蒋家的小闺女满月,县太爷来吃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十里八乡。
那天有幸和县太爷同桌的几位族老,更是与有荣焉。
每每有人来问,都不厌其烦的与人细说一遍当日的情形。甚至详细到哪样菜县太爷夹了几筷子都了如指掌。
天知道,这连自家有几个孙儿都数不清的老头儿,是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的。
蒋禹清满月后没几天,秧田里的秧苗已经长到了一尺多高。春耕正式开始。
在这个时候,或许是因种子的原因,也或者是因为技术的原因。
稻谷一年只能种一季。
三月底或四月初育苗,四月中旬或四月下旬插秧,八月收谷。产量也低得可怜。
想到灵境里那大片大片成熟的高产水稻,蒋禹清觉得在将来条件成熟的时候,很有必要把帮着家里把种子改良一下。
但是现在......还是喝饱奶睡吧!
大人们在忙碌了十多天后,终于把全部的秧苗都插进了大田里。
春耕也正式宣告结束。此时已经到了五月初。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小奶娃娃也长大了一些。
至少,她每天不用再裹在严实的襁褓里了。手脚去掉束缚的感觉真的不要太舒服。
六月尾,村头的狗热得直伸舌头的时候,学堂里也放了暑假。
蒋家的小子们彻底解放了天性。
脱下了斯文的学子服,只穿一身粗布薄衫,或者是一件破烂短褂子。
每日里纠集了村里的一群熊孩子们,四处撒欢。
去河边的柳树林子里罩知了;沙洲子上灌蛐蛐;下河洗澡摸鱼拣螺蛳;上山打鸟捡菌子。
农家孩子的快乐,就是这样的朴实而简单。
哦,对了,再加上一个回家抱妹妹。
可妹妹只有一个。所以蒋家的小子们常常为了谁先抱妹妹,妹妹更喜欢谁争吵不休,直吵的她脑仁疼。
唉,真是个甜蜜的负担啊!
在哥哥们的吵吵闹闹中,蒋.奶宝宝.禹清也迎来了自己百日。
如今的蒋禹清,虽然头顶依旧没几根头发,但小胳膊小腿儿长得跟藕节似的,大眼睛,双下巴,又肉又奶又香。
因为天热,身上只穿了个鱼戏莲花纹大红肚兜并一条轻薄透气的棉质小裤。
乍一看,就像个裹了胭脂红的大白汤圆,着实可爱到了极点。
因为办了满月酒,百日这天也只是自家人,并外祖一家,一屋子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有道是“三翻六坐七滚八爬”。蒋禹清在她百日这天,成功的翻身,给了所有长辈一个惊喜。
待得饭菜端上来,更是香飘满屋。
众人落了座,刚端起碗筷,外头便传来一个颇为刺耳女声:“哟,这亲家老爷果真是发达了,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
孙女儿满月不说,做百岁也不差人告诉一声。”
这般阴阳怪气,听得一屋的人都沉了脸。
老胡氏按住想要起身的二儿媳朱氏,站起身不客气道:“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亲家嫂子。
今儿是哪阵子邪门歪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来人正是朱氏娘家哥嫂一家。
当初朱氏的嫂子罗氏,为了二十两银子要把朱氏卖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当小妾。
多亏了朱大伯拼命拦着,甚至动用了朱氏家族的力量,罗氏这才没有得逞。
后来,朱大伯偶然看见了跟着族兄学手艺的蒋文喜,便托了族兄给朱氏说和。
蒋家虽说穷了些,但家中的子孙个个人品周正,老胡氏也不是个喜欢搓磨人的,这样的人家自然不会差到哪去。
说亲时,蒋文喜的师傅也未隐瞒女方的条件,道姑娘出嫁时可能没有嫁妆。
老胡氏当时就道:“只要姑娘人好,真心实意来我家过日子,没有嫁妆算什么”。
就这样,蒋文喜定下了朱氏。
朱氏出嫁那日,罗氏一大盆水泼出去老远,骂道:“放着富贵太太不做,非要嫁个泥腿子,往后你也不用回来了。
我可不想时时被穷亲戚上门打秋风。”
朱氏抹了泪,恨恨道:“放心。今日出了这门,我再不是朱家人。
即便回来,也绝不登你家门。”
往日言,犹历历在耳。
今日这罗氏却是自已上门来找茬,老胡氏能对他客气就怪了。
这朱氏的哥哥是个自以为精明,实则又怂又蠢的货。人送外号,朱大瞢子。
偏生脸皮比城墙还厚,见蒋家人不好拿捏,便立即换了副嘴脸。
谄媚道:“亲家母别介意,我这婆娘嘴臭,不会说话,若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您别往心里去,当个屁放了就成。
您看,这都中午了,我们这走了一路,连口水都没喝上,是不是......嘿嘿!”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朱大瞢子都这样说了,老胡氏自然不好再拦着。
只冷着脸对二儿子道:“老二家的,给添副碗筷!”
很快,朱大瞢子便坐到了酒桌上,罗氏也坐到女人那桌。
筷子上手就翻,专捡肉菜,一个个盘子被翻的那是底朝天,吃的满嘴流油。
这般行径,看得同桌的女眷们,直皱眉头。朱氏更是羞得满面通红。
那桌的朱大瞢子和他的宝贝儿子朱金宝也没好到哪去。
这孩子被他父母宠坏了,养到四五岁还端着碗追在屁股后头喂饭,如今六岁了,还拿不好筷子。
拿不好筷子,夹菜不利落,他干脆弃了筷子伸手进盘子里直接抓菜。
那抓菜的手背上甚至还有未干透的鼻涕,这就很恶心了。
同桌的孩子们都已经进学,几时见过这般无礼的无赖,气得纷纷丢了筷子,闹将起来。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见是个六七岁的男孩。此时他的面前放着一碗馄饨,一个袖子上打着补丁的老婆子正满脸疼爱的往他嘴里喂食。
此时男孩肥胖的脸上一脸骄横,本就不大的一双眼睛更是被肥肉挤成了一条缝儿。看祖孙俩穿着,家里也不像是富贵人家,他能被养成这样,也是本事。
老婆子顺着孙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见林氏怀里的穿着“极富贵”的女娃。不由撇了撇嘴,对自家孙子道:“好,好、好,奶回去就给你买。”
熊孩子不依:“不,我现在就要。就要那个小孩的,奶你去给我拿过来!”
老婆子有些无奈,但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她哪里舍得孙子受委屈。
立刻就放下碗好声哄道:“好好好,奶去给你要去。”
说着起身就往蒋家妯娌这桌来了。
这对奇葩祖孙的话让蒋家人听了个一清二楚,一时间都皱了眉。
蒋禹清更是立即转身,把自己的小胖手藏到了大伯母怀里,只微偏偏着小脑袋警惕的观察情况,贼精!
那婆子走到陆氏跟前,恬着个大脸道:“那个,大妹子。
我孙子挺稀罕你娃娃手上那镯子的,能不能借我孙子戴一戴,一会就还给你们。”
陆氏皱着眉正要拒绝,大嫂林氏眉头一挑,率先抢白道:“哟!我说老太太。
这大街上要饭的我见的不少,这借镯子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谭婆子讪讪道:“我、这不我孙子稀罕嘛。
再说,我又不是不还你,借着戴一下又能怎么样?”
林氏冷笑道:“不怎么样?我还稀罕你家的银子呢!要不你也借我个百八十两的,我用用就还你?”
那老婆子一听三角眉倒竖:“呸!甭说我家没有百八十两,就算有非亲非故的,我凭什么借给你?”
这无耻的,着实把林氏给气笑了,大嗓门贼亮堂:“那我家的镯子又凭什么借给你,凭你脸大?”
这话把周围的客人都逗笑了。
一个红脸汉子大声讽刺道:“可不是脸大?人外号就叫谭大脸!”
另一个老妇人接话道:“我看啊,叫不要脸更合适!”
听到这话,蒋家的女人们瞬了然,合着这还是个阿渣货滚刀肉。
谭老婆子叫众人笑了个没脸,顿时恼羞成怒,冲四周看笑话的人大骂:“老娘借我的东西,干你们什么事!闲吃萝卜淡操心。”
随即又转过头,找补似的啐了蒋家人一口:“我呸,不借就不借,谁稀罕!
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穿的这么好,也不怕长不大。”
这话委实诛心。
一直冷眼瞅着的陆氏突然暴起“嗷”一声,抄起桌上的面碗“哐”的一声就扣在谭婆子头上。
没等她反应过来,陆氏扬起巴掌照着那婆子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扇,打得她嗷嗷直叫。
陆氏气狠了,一边打一边骂:“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老虔婆,早上出门吃屎了,满嘴喷粪。
我女儿才多大,你要这么咒她。她也是你能骂的么,你算个什么东西......”
蒋禹清看得的是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平日里温柔似水的娘亲竟然还有这样泼辣霸气的一面。
这战斗力简直爆表啊。
所以千万不要低估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一旦触及她们的底线,她们会在瞬间由一只温和无害的猫咪变成暴怒的母狮子,将胆敢伤害她孩子的人撕成碎片。
显然,陆氏就是。
陆氏虽一惯温柔,可到底年轻,又正处在爆怒之中,下起手来毫不留情,那响亮的“啪啪”声,听着都觉着疼。
朱氏原本还想着上前帮忙来着,一见弟妹这压倒性的战斗力,伸出去的脚立马收了回来。
一边护着抱着孩子的大嫂和东西,一边淡定的看热闹。
单方面的殴打又持续了十几息的时间,其间撞歪了桌子,撞翻了好几条凳子。
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一度横行小半个县城的谭婆子,竟被柔弱的陆氏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一时间,满大街都是谭婆子的惨叫声:“救命啊,打死人了,杀人啦!快来人救救我老婆子啊!”
奈何这阿渣货平日里又泼又横,还不要脸,堪称西城毒瘤。
街坊邻里都让她得罪个遍。
围观的人群恨不能亲自上去踹她两脚才好,哪里会去劝架。
至于她那个肥得跟猪似的孙子,看到奶奶被揍不仅不帮忙,反而在第一时间躲了起来,这回早不知跑哪去了。
摊主夫妻虽也不喜谭婆子,但到底怕真出事自己担待不起,忙去寻了巡街的衙役来,一番混乱后总算是把两人分开了。
那谭婆子一见衙役,仿佛见到了亲爹似的。
抱着其中一个衙役大腿就开始嚎:“大人啊,您可要为我作主啊,我老婆子今天要被她打死了呀!
这无缘无故的,上来就打啊。”
谭婆子刚被陆氏狠狠教训过,一张老脸青青紫紫,肿的跟猪头似的。
头上跟身上都是沥沥拉拉的的面汤,上头还缀着星星点点的香菜沫。
这幅尊容实在没法看。
谭婆子哭得鼻涕口水一包糟,被她抱住衙役脸都黑了。
连推了她两下都没推开,最后实在没忍住狠狠的一脚,把谭婆子踹了个跟头这才摆脱。
“怎么又是你!”看着衣衫上的汤汁鼻涕,那衙役着实恶心坏了。
心想着回家后定要拿艾叶好好熏熏,去去晦气不可。
这该死的老虔婆,今儿都是年前的最后一天班了,还给他们找事。
待会儿问明白事由,若还是她起的头挑事,定要她好看。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不等蒋家的女眷说话,围观的人群便七嘴八舌的把事情抖了个一清二楚。
那衙役转头打量着林氏几人,见她们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一般农户。
那个被抱着的小女娃尤甚,满身的首饰,富贵的很。
便问道:“你们几位又是哪里的?怎的与这婆子起了冲突!”
陆氏拢了拢被谭婆子扯散的发髻,整了整衣服,这才道:“回差爷,我们是西律渡的!”
那衙役一愣便又小心道:“西津渡的,那蒋举人您可认得?”
陆氏昂了昂头,犹带着血痕的俏脸上满是骄傲:“正是我夫君!”陆氏又指了指林氏和朱氏:“那边的是我两位嫂嫂,还有我女儿。”
那衙役吓了一跳,忙行了一礼:“原是蒋夫人和两位嫂夫人,在下失敬了。
您几位怎的与这混不吝的起了冲突?”
一说起这个,陆氏便满肚子气:“我们跟本就不认得她。
原本我们几个吃东西吃的好好的,她上来就索要我女儿的手镯给她孙子戴。
我们不肯,她便骂我女儿是丫头片子赔钱货,还咒我女儿长不大。”
陆氏说着便有些梗咽:“她若骂我几句,我忍了也就是了,不碍什么。
她千不该万不该骂我女儿。我家的心肝宝贝,也是她能骂的么?”
得嘞,还真是这老虔婆的起的妖蛾子。
弄明白前因后果,那衙役也不再啰嗦。
黑着脸道:“谭婆子,你索要东西不成便咒人孩子。还颠倒黑白污告。
你可知,诬告他人是要吃板子的!”
谭婆子吓了一跳:“没、没污告。
是她先把面碗扣我头上的,还打我,你看,你看,我这满身的伤。
她得赔我药钱,我也不多要!给二十两就成!”
那衙役气笑了:“谁让你先骂人孩子的,打死你都是该!
还有脸问人要药钱,我看你是真想吃板子了。再敢胡搅蛮缠,直接拉走!”
说罢,“刷”一声,竟抽出了刀。
谭婆子一看那雪亮的大刀,差点没吓尿。
她平素耍横撒泼惯了,可也只是对一般的街坊百姓。当官的和大户,她是万万不敢惹的。
不曾想,今日里竟踢到了铁板,惹上了举人家。
她心知今日是讨不到便宜了,转头就要溜。
却是让摊主给拦了个正着:“慢着,还没给钱就想走,一碗馄饨五文钱!”
谭婆子不敢再多留,麻利的摸出五个大钱往桌上一丢,拨开人群跑了。
徒留下一片的嘘声。
见再没有热闹可看,人群很快散去。
陆氏出了口恶气,只觉得天空都明朗了不少。
她往衙役手里塞了个小荷包,歉意道:“马上就要过年了,还给两位添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
天寒地冻的,请两位差大哥吃碗热馄饨,祛祛寒。还请两位别嫌弃!”
两衙役假意推辞一番,便收下了,客气的告辞离去。
这位可是新晋举人蒋举人的夫人,衙门里陆师爷的亲妹子。
那蒋举人,如今正在县衙里同县太爷相谈甚欢呢,可万不能得罪了。
蒋禹清看着娘亲凌乱的头发和被抓伤的脸,着实心疼坏了,也感动坏了。
挣扎着要陆氏抱回来,搂着陆氏亲了又亲,贴了又贴,嘴里伊伊呀呀的安慰她。
周围的人看得真切,直道这娃娃贴心,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娘亲。
果真是举人家的娃娃,就是聪明。
出了这摊子事,蒋家的女人们也没有了再逛下去的兴趣。
给了300文钱与摊主,算是搅了他们生意的赔偿。
左右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便干脆拿了东西往约好的城门口去等人。
陆氏她们走后。
馄饨摊子对面的茶楼,二楼临街的一个雅间里。
几个穿着富贵的男子倚着窗看完热闹,又坐回茶桌前继续讨论方刚才的事情。
身着貂皮大氅,身材富态的外地客商颇为不解道:“那婆子虽然嘴碎了些,但把人打成这样,也着实过份了些。
我看这什么举人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坐他对面的青州本地富绅,笑着摇了摇头道:“兄台此言差矣。
这蒋举人是我们零州府今年乡试的亚元,这学识人品家风那是没的说。
他的夫人也是出自书香门第。
今日之所以这般爆怒,想来那婆子是真戳在她肺管子上了。”
“哦,莫非是那蒋家子嗣不丰?”
本地富绅摇了摇头:“恰恰相反。这蒋家光孙辈就八个,其中七个孙子,可谓人丁兴旺。”
“那是为何。”
本地富绅道:“兄台是问对了。方才那婆子骂的是蒋家孙辈中唯一的那个女娃娃,也是最小的那个。”
“哦。我懂了,这女娃在家中颇为受宠是吧?”
本地富绅抿了一口茶水道:“岂止是受宠。说是眼珠子都不为过。”
外地客商颇为怀疑:“不至于吧,一个小丫头而已,再怎样宠爱也不可能越过了男丁去。”
本地富绅道:“若是在一般人家,情况确如兄台所言。然而这蒋家不一样。”
外地客商被彻底挑起了兴趣:“你也别卖关子了,痛快的说来我听听,怎么个不一样法。”
本地富绅方才道:“这就要从我们西津渡蒋氏一族说起。
这蒋氏打前朝起,立足于此已经足二百年了。繁衍了十好几代,几百口子人,可谓是人丁兴旺。
但怪就怪在这里。
这蒋氏也不知是太得老天爷宠爱,还是祖坟葬的地方太过偏颇,当真是旺男不宜女。
二百年了,一个女娃都没出生过,全是男孩。
你我都是生意人,自是知晓这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这放在人身上,它也一样。
别人都盼着生儿子,这蒋氏一族却是盼着生女儿。
大概是老天爷开了眼,今年春天,蒋举人的夫人怀胎十月,瓜熟蒂落之后,竟然产下了一个女娃。
就刚才,你看见的那个。
这事儿,在当时可是轰动了全县。
那会儿青州久旱无雨,眼看着春耕就要耽误了,结果这孩子一下生,天空中立即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
就这样,春耕才得以顺利进行。
那会蒋举人还是秀才,家境十分一般。
蒋家为了给这刚出生的女娃娃办个满月宴祈福,甚至把主意打到了儿子赶考的盘缠上。
蒋家几个老爷们就寻思上山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猎个野物啥的,也好换些银子。
结果,野物没猎到,却是意外采到一朵碗口大的赤灵芝,这朵灵芝后来卖给了和安堂。
听和安堂的小伙计私底下说,这朵灵芝被和安堂的掌柜连夜送往了京城。你说有多稀罕。
有传言说这女娃娃天生带福。
果然没多久,她爹蒋秀才就顺利的考中了举人,还是第二名的亚元。
来年要再中了进士,就是妥妥的官身喽。
这女娃娃妥妥是蒋氏全族的掌中宝。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那老虔婆诅咒人家的眼珠子那不是寿星公上吊找死么?
要我说,打死都活该!”
外地客商闻言,惊讶的张大了嘴:“哎哟喂,这可是天下奇闻哪!
如若这般,那婆子这顿打,挨的着实不冤哪......”
天亮后,蒋家的院子里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几伙儿同族的壮小伙们,分头从各家借来桌椅板凳,在院里划好的地方摆开,摆不下就摆在相邻几家的院子里。
请来帮忙的妇人婆子们,分成了几组。洗菜的洗菜,杀鸡的杀鸡,破鱼的破鱼,剁肉的剁肉,切菜的切菜,个个麻利非常。
蒋家院外的空地上,沿西墙架起了一溜儿四口大灶。灶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口锅焖米饭,一口锅熬着大骨头汤,剩下的两口大锅里,大师傅也麻溜的用大铲子翻炒着肉菜。
那浓浓的肉香味,飘出去老远,勾得人直吸溜口水。
庄户人家,靠天吃饭。年景好的时候,所得的粮食交了税,也仅能勉强混个温饱。
肉是轻易吃不上的,只有家里长辈过寿,或是年节的时候,才能割上一点,打打牙祭,要想吃饱那是不可能的。
此番,蒋家给小孙女做满月,竟是预备了足足三十桌的席面,杀了一整头肥猪。
听王老五说这猪忒肥实,不算下水,光肉都得二百来斤。
除此外,还有整鸡和整鱼,竟是比过年都丰盛。
不管是受邀的几家外姓人家,还是跑来看热闹的村民。
一面感慨这蒋家疼孙女,一面又禁不住为蒋家的大手笔暗自咂舌。
蒋家发了财,又这般阔气,家里还有一个秀才老爷。
听说下半年就要下场考举人了,若是中了,这门庭眼看着就要起来了,将来可更要交好才是。
当然也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外姓人,暗地说蒋老头和老胡氏老糊涂了。
放着那么多孙子不疼,给个小丫头片子赔钱货办什么满月酒。
那孙女再好,将来也是别家的人,还不若留着钱给孙子将来娶媳妇。
且说旁人万般心思不提!
四月二十。蒋禹清满月。
作为主角的蒋禹清小宝宝,一早醒来就被她娘亲和奶奶外加两个伯母争相打扮了。
仲春时节,花开遍地,已经十分暖和。
尽管如此,作为小宝宝的蒋禹清,还是被长辈们戴上了溥棉的红色虎头帽。
帽子做工十分精细,两只立起的虎耳尖上,还用金色的丝线绣了两条栩栩如生的小锦鲤。
与她额间的红莲交相呼映,十分的童趣可爱。
身上是同色系的大红色小裙子,裙子里套着红色的小裤子。胖脚丫上是小小的可爱虎头鞋......
总之,全身都是红通通的,像极年画上的福娃娃。
一个月的时间,小团子彻底长开了。加上天天喝灵泉水的缘故,她的身体不含一丝杂质。
皮肤如极品的羊脂白玉一般通透细腻,白嫩中透着淡淡的健康的粉。
小巧秀挺的鼻子,樱粉色小嘴,又浓又密扇子似的长睫毛,尤其是那双葡萄般干净清澈的大眼睛,注视你的时候,让人瞬间觉得,灵魂都被净化了。
这样的孩子,谁人不爱?
奈何蒋家人紧张的很,轻易不让人抱。
才辰初,陆氏的娘家人就到了。陆老爷子并陆母郭氏,连同儿子陆平章儿媳陈氏和两个孙儿赶着骡车到了。
听说娘家人到了,陆氏忙抱着孩子从屋里迎出来。
郭氏方一见面,就将蒋禹清抱了过来,嘴里心肝儿宝贝的哄着。对着疼爱自己的亲外婆,蒋禹清很给面子的露了个无齿的微笑。之后是大舅母陈氏。
陈氏生了两个儿子,也没有女儿。
自打上回洗三见了小姑家的女儿,着实喜欢坏了。
今日见得怀里的女娃较刚出生那会,更加的玉雪可爱。尤其是额间的那朵红莲,熠熠生辉,仿佛观音座前的小仙童一般。
当真是喜欢到了骨子里,恨不能抱回自己家养才好。
当然,她也只能是想想。这可是蒋家的眼珠子,谁抱跟谁急。
作为舅母,她能经常亲近一二,沾沾福气,就已经很满足了。
陆外公和陆大舅也极喜欢这个小外孙女儿。
早就听说这孩子生来便额生莲花,是个有大福气的。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只不过,男人在情绪上的表达,要含蓄的多。
陆大舅家的两个两个儿子,一个十一岁,一个九岁,均已跟着祖父读书。跟蒋家的七个孙子既是同窗又是姻亲,彼此间很是玩得来。
此番跟小姑家的长辈们见过礼,看过妹妹后,就同蒋家的小子们凑到一块儿玩去了。
蒋文渊陪着岳父也是恩师,和大舅兄一起在外间说话。陆氏便同亲娘和大嫂在屋里说私房话。
不多会,便听得大嫂的娘家人来了。陆氏便又同母亲和嫂子告了罪,抱着孩子迎出去。
林氏的娘家是开镖局的。
她爹林老镖头年轻时从戎,解甲后便开了家镖局为生。为人豪爽仗义,也是青州县响当当的人物。
此番,亲家得女,林老镖头亲自带着一家人前来,足见对亲家的重视。
林家贺蒋禹清的满月礼十分丰厚。
一个缀百蝠长命锁的银项圈,莲花纹的银手镯、脚镯各一对儿,并孩子的夏季衣物四套,其他的茶礼若干。
林家老太太把蒋禹清抱在怀里,好一阵稀罕。
她自家也有孙女儿,但长成这般漂亮可人疼的,也是第一次见。
只同老胡氏夸道:“老亲家,这娃娃生的好啊,长得跟观音座前的小仙童似的,一看就是有大福气的。你有福了!”
老胡氏最喜欢别人夸自家的孩子,当即笑的合不拢嘴:“亲家姐姐,不怕你笑话我。
西津渡我蒋氏一族,多少年多少代也就我家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姑娘。
这事儿我能吹一辈子,我可不得有福气吗!”
“哈哈哈,老亲家,你说对,有福气,我们都有福气!”
正说着,打外头进来一个挑着担子的憨厚汉子,并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头儿。
汉子的担子一头是盖着红布的篮子,另一头拴着两只咯咯叫唤的老母鸡。
老胡氏忙迎了上去:“哎约喂,我的老哥哥,小三他舅舅你们怎么来了。
这大老远的,得亏了您走啊,快,快进来,屋里坐。”
这位老人是就是蒋禹清二伯母朱氏的娘家大伯,亦是蒋文喜师傅的族兄。挑担子的汉子则是朱氏的堂兄。
朱氏自小没了爹娘,跟着哥哥过活。
哥哥娶亲后,嫂子嫌弃她是个拖油瓶,对她很不好,常常是非打即骂。一天累死累活的干到晚,常常连饭都不给吃饱。
若非大伯一家看不下去,时常帮衬一二,朱氏怕是活不下去。
后来,朱氏出嫁,兄嫂收了蒋家的聘礼银子,却是一文不出。
也是这位大伯一家出头,给朱氏做了两身新衣。堂兄堂嫂们又给凑了口箱子,这才出了门子。
因着兄嫂不仁,朱氏出嫁后极少回娘家。
偶尔回去,也只是去看看大伯一家。
因此又惹得娘家嫂子在村里到处说她是不孝的白眼狼,暂且不提。
蒋禹清醒着的时候,也听自家娘亲和奶奶说过二伯母娘家的一些事情。
因此对于这位善良的老人,十分有好感。
在老人抱她的时候,十分给面子的露了个大大的微笑,甚至用自己幼嫩的小手,握住了老人的手指。
蒋家的满月宴共预备了三十桌的席面。
桌上,鸡、鸭、鱼、肉,足足八大碗,全是干货。那香味飘出老远,让肚里本就少油水的村民们,馋的直流口水。
只恨不能快点到时辰,好敞开肚皮吃一顿。
那厢里正领着颇面生的一行人,分开密集的人群往蒋家的院子走来。
当头的青年,穿一身雨后天青的长袍,头戴玉冠,腰悬玉佩,面容颇为俊美。
携一五六岁的漂亮小童,那小童也是一身锦衣,头戴一顶小小的金冠。
明明小小年纪,身上散发的气势,却是压得人不敢再看他第二眼。二人身后跟着六名护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里正眼尖,揪住了蒋家的大小子蒋禹江道:“快去把你爷爷你爹你叔全喊来,咱家来贵人了。”
蒋禹江心里一惊,抬头迅速扫了来人一眼,也不敢多看,作了一揖便去里面喊人了。
听孙子说,外头来了大人物。蒋老头忙带着几个儿子迎了出去,果见里正带着一群打扮贵气人站在门口。
里正见主人家出来,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这是咱们县的县令秦大人和小公子,今日私访到此,听说你家做酒,特来沾个喜儿!”
蒋老头几时见过这般大人物,一时之间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
蒋文康和蒋文喜比之蒋老头也强不到哪去。
还是蒋文渊先上前一步,行了一个揖礼:“学生蒋文渊见过秦大人,小公子,和各位差大哥!”
蒋老头和两个儿子这才反应过来,忙要跪下给秦县令磕头。
却叫秦县令给拦住了道:“老丈不必多礼,今日本官也是偶然私访至此。听说你家孩子满月,便也想来沾个喜气!”
蒋老头高兴道:“不敢,不敢,大人能来我家,是草民一家的福气,大人,小公子,各位兄弟,快里头上座。”
听说县令来了,屋子里的人纷纷想来给县令见礼。秦县令让随从给拦了。
蒋文渊安排秦县令坐了主桌,又请了岳父和大舅哥、林老镖头,朱大伯、里正和几位族老作陪。
陆大舅陆平章本就是衙门的户籍师爷,与秦县令再熟悉不过。
二人一见面,均是愣了一下。得知陆家与蒋家的关系,秦县令笑着道:“我知你今日要来喝外甥女儿的满月酒,却不想就是这家,到是赶巧了。”
有陆家大舅作陪,这桌子上总算少了些拘束。
令人意外的是,看似高冷的小公子则跑去和蒋家七个小子并陆氏娘家的两个侄儿坐了一桌,正好凑齐了十个人。
到了时辰,打了爆竹开席。
酒过三巡,按习俗,蒋文渊夫妻要抱着今日的主角蒋禹清出来挨桌谢客,也是讨口福。
每到一处,孩子都会得到无数的祝福。
一时间,以蒋家院子为中心方圆几百米的范围内,处处欢声笑好,好不热闹。
待得酒足饭饱,客人们纷纷离去。
秦县令也要离开了。
蒋文渊带着族人起身相送。‘
出于好奇,临走前,秦珏要求看看孩子。县令大人想看孩子,蒋家人自是不好推辞。
蒋禹清听说要盖新房,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怕家中的银钱不够,赶忙从灵境中拽出朵碗口大小的灵芝塞给老胡氏。喜的老胡氏搂着她好一顿亲。
盖吧,盖吧,最好盖大点。我也想要一个单独的房间。
事情定下,蒋家马不停蹄的找工程队,买材料做家具。忙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当然这些都跟蒋禹清没多大的关系。奶团子该吃吃该睡睡。偶尔有外人见了她也会喊声“小小姐”。
自打中举后,蒋文渊回村只要出去,哪怕是里正见了都要恭恭敬敬的尊称一声“蒋老爷或是蒋举人”。
便是蒋老头和老胡氏在村里行走,也再没人敢随意喊“蒋老头”或是“胡婆子”。
恭敬些的称一声“老太爷”或是“老夫人”。最不济的也会喊一声“蒋家老哥哥蒋家老嫂子”。
总而言之,只要是蒋家的人出去,便没有敢看低的。
村里嫁出去的姑娘,但凡说一声娘家西是津渡的,旁人都要高看一眼。
不过蒋文渊自己并没有因此就自满。
经过这次考试,他更加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与旁人的差距,只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加倍努力才行。
因而在家里待了两天后,便又别了妻女回了县学,一心准备来年的春闱。
县学的山长见他如此努力,不骄不躁,十分欣慰。
蒋家人怕他太过刻苦,熬坏了身子骨,商量过后,买了个机灵的十七岁大小伙子,唤作阿平的,送去给他当小厮,以便就近照顾他的起居。
蒋文渊虽有些无奈,却也知道是家里人的好意。
而且很快他便体会到有小厮好处来。至少他每天不用再操心洗衣买饭这类的琐事,能省下很多时间。
天气越发的寒冷。
腊月初,蒋家的大宅子也正式完工入住。
青砖黛瓦,宽敞明亮的三进大宅成了西津渡的头一份,着实叫人眼热。然而也只能是眼热,谁让人家里出了个举人呢。
腊月快过半的时候,终于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很可能只是今冬唯一的一场雪。虽只有薄薄的一层,却也着实让人欢喜坏了。
南方的气候温润暖和,雪在南方着实是个稀罕物。
已经九个月大的蒋禹清小宝宝,越发的长得玉雪可爱。又因为穿的多,活像个胖乎乎的糯米团子。
这只胖团子还不会走路,爬得倒是利索。晚上脱了厚厚的衣服,在床上扶着床栏还能稳稳的站一阵子。
然而,每当她想挪动脚步,走上一走的时候,小短腿都极不给面子的让她跌一屁股。
她也不气馁,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越挫越勇。
每当这时候,陆氏总会乐呵呵看着小女儿摔个四脚朝天,再爬起来,再走,再摔,再爬起来。
偶尔,还会在女儿摔得四脚朝天时,轻轻的戳戳她软乎乎的小肚子,或者是挠挠她的胖脚丫,并为此乐此不疲。甚至把这当作趣事,写进给丈夫的信里。
好在,糯米团子内里有着极成熟强大的灵魂。一面鄙视自家娘亲的恶趣味,一面继续为早日独立行走的大业努力不懈。
南方的年,从腊月二十四日开始。
灶年前一天,学堂便放了寒假。蒋文渊也从县学回来了。
腊月二十四,扫屋过灶年。
蒋家的房子和家具都是全新的,并不需如何打扫。
即便如此,清洗床帐被褥以及过年的祭祀用物这些,也是个不小的工程。一时家里的女人们都忙得有些不可开交。
蒋文渊领了看宝贝女儿的好差使,顺带拘了一班小崽子们在书房里温书学习。
蒋家孙子辈的七个男孩,大哥蒋禹江是最稳重的,读书也好。再磨练两年,便可下场一试。
此外,行三的蒋禹湖,行七的蒋禹川都十分不错。
尤其是蒋禹川,许是遗传了他爹会读书的基因,别看年龄小,却是兄弟七个中最聪明的一个。
无论什么,夫子往往讲一遍他便记住了,还能举一反三,堪称过目不忘。
这般天赋,自然十分得夫子喜欢。陆老秀才也对这个外孙非常关注,时常给他开小灶。
蒋文渊发现儿子颇有读书的天份时,也十分欣喜,每每回家总要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其余的几个,虽说在读书上天份不如前面几个,却也十分用功,还算不错。
唯有行二的蒋禹河。也不知生错了哪块反骨,一看书就头疼,唯喜舞刀弄棒。常梦想着要学话本子里的大侠,将来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因此,在学堂里读了这许久,也就勉强能读通顺半本三字经,气得先生常常骂他朽木不可雕也。
至于小奶团子蒋禹清。哥哥们读书时,她便乖乖的坐在帅爹怀里,睁着溜圆的葡萄大眼睛,竖起小耳朵静静的看着,听着,不哭也不闹。
倘若哪个哥哥趁着爹爹读书时开小差,她便啊啊喊上几声,提醒他们认真些。
她的声音又奶又软,即便调子稍高了些,也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反而觉得自家妹妹怎么这么可爱。
刚开始蒋文渊还以为女儿只是不耐烦了,乱嚷嚷几声,必竟小孩子都好动。
可时间一长,他便发现,每当小辈中有人开小差或是背错时,女儿才会喊。
他这才惊觉,宝贝女儿或许不止可爱,还有极高的智慧。
最起码她能记得哥哥们读过的文章,否则无法解释每次哥哥们背错的时候,她都会准确的出声提醒。
他把女儿举到面前,跟小团子面对面,笑着逗她:“爹爹的乖宝是不是知道哥哥读错了,所以提醒他们?”
“啊呀呀。”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只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宝宝,怎么会知道这个。
奶团子小眼神儿飘飘乎乎的,就是不敢看帅爹的眼睛。
蒋文渊可不打算放过她“那以后,就由乖宝负责监督哥哥们读书好不好?”
“璞......”不要!爹你这是在压榨童工!这活儿是婴儿该干的吗?
奶团子十分生气。但看到帅爹脸上,自己喷出来的那密密麻麻晶晶亮的唾沫星子,又莫名的有丢丢心虚。
咳,那什么,本宝宝也不是故意的,都是舌头不太听使唤,大不了我亲一下就当赔罪了。
于是奶团子照着帅爹脸上就是吧唧一口,于是口水印子更亮了,亮堂堂闪闪发光的那种。
奶团子更心虚了,心虚之下便装起了鸵鸟。把小肉脸往帅爹肩膀上一搁装睡,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
好一会,蒋文渊方才摸出帕子擦去脸上的唾沫星子,再摸了摸颈窝边没几根毛的小脑袋,笑的一脸的痴汉。
果然还是闺女香,就连喷年口水都带着奶香味。
众子侄们,看着亲爹(叔叔)一脸痴汉样,纷纷在心底鄙视他。当然,他们绝不承认自己是嫉妒了,嫉妒他可以抱着妹妹这么久。
平日里,只有几个大的被允许短暂的抱一抱妹妹,几个小的压根不让抱,怕他们力气小,把妹妹摔了。
尤其是老七蒋禹川,着实委屈坏了。明明他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却不让抱,委实太过份了。
从蒋文渊回家那天开始,便陆续有村民们上门来,想要求一副对联。
蒋文渊也好说话,村民们来求,他便写。每副对联按字数收20-30文钱不等。
从前他还是秀才的时候,便是这个价钱。如今他已经成了举人,仍是这个价钱,便是极大的全了乡邻们的面子了。
这事儿传开后,来求对联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许多外村的闻讯而来。
到了二十五、六这两天,人尤其多,蒋文渊压根忙不过来。
不得已只好抓了几个子侄打下手,忙到掌灯时分,才堪堪把乡邻们要的对联写出来。
并放出消息去,明后天要出门送年礼,若是求对联,得下午晚些时候再来。
蒋文渊这边忙,蒋家其他人也忙。清洗用具还得买年货,做年糕和糍粑,以及米果子。
清州盛产稻米,其中有一种香稻,煮出来的饭格外香,甚至有“一家煮饭十家香”的说法。
这种香稻产量极低,一亩田所得毛谷不过百斤,相应的价格也高。
通常只有大户人家过年时,才会买来,用黄栀子果染了色做成年糕,或自用或馈赠亲友。再就是用糯米蒸熟做成糍粑,或是米果子。
这年头,还得是风调雨顺的年景,寻常百姓家才能勉强填饱肚子,过年也只是象征性的买上两三斤肉,弄尾鱼,糊弄下嘴这便是极好了,哪里能削想这些东西。
只有家里娶媳妇下聘时,才会打几合糍粑,充作聘礼之一,这在乡下便是极有面子了。
再就是过年时,宗族里出钱,做那么两三合上供祖宗,多少也是个意思。至于米果子,那就更难得了,因为得用到大量的糖和油。
乡下人家,饭碗里难得见到油星子,更何况是用油炸的米果子,想都不敢想。
今年蒋家的日子好过了,老胡氏大手笔的买了二百斤香稻米和三百斤糯米来做年糕、糍粑和米果子。
这样,除了上供宗祠及送人情外,还能留下一些自己吃。
做年糕、糍粑和米果子,这些都是力气活,光是自家几个人肯定是不够的。老胡氏便请了族里亲近的一些族人帮忙。
二十六做年糕。
香稻米泡上两天,洗净沥干水。把黄桅子果煮烂榨汁,将米均均的染成金黄色,再上锅蒸熟。
不过半个时辰,香米饭的香味,便飘得满村都是,馋得大人小孩直咽口水。就是蒋禹清也被这独特特而霸道的香味馋得小鼻子一耸一耸的。
陆氏好笑的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逗她:“我家乖宝也想吃是不是?”
“啊呀!”是啊,闻起来太香了。
“小馋猫!且等着,娘去给你拿。”
没一会,陆氏便捏着一个极小的饭团回来了。蒋禹清一见,大眼睛顿时亮晶晶的,张着嘴要吃。
饭粒子进了嘴,那种独特的,明亮清新秀雅的香气,一瞬间在口腔中炸开来,令人如在云中,简直好吃到哭上辈那吹得牛逼轰轰的某国香米,跟它比起来连个渣都算不上。
奶团子嗷呜嗷呜的吃掉了香稻米饭,张着嘴还要。
陆氏却是不肯再给了:“这东西虽香,却是不好克化,你还小吃多了容易积食。”
蒋禹清虽觉得遗憾,却也知道娘亲说的有道理,便也不再坚持。左右,以后还有机会吃到,不急于这一时。
吃过饭,她闹着要去院子里看打年糕。
陆氏手上不得空,便把她裹严实了,让性格稳重的蒋禹江抱着她去,并一再嘱咐侄儿站得离石臼远些,以免被打年糕的汉子们误伤了。
至于她这一辈的,包括她在内总共八个孩子。
十二岁的大哥蒋禹江、十岁的二哥蒋禹河、九岁的四哥蒋禹海是大房的孩子。
九岁的三哥蒋禹湖、八岁的五哥蒋禹铭、六岁的六哥蒋禹山是二房的。
三房就是五岁的七哥蒋禹川和行八的她了。
这辈七个男孩子中,只有大哥蒋禹江和三哥蒋禹湖在蒋外公的私塾念书。
其他的孩子都只有等哥哥们每日里放了学回来教他们,或是叔叔旬休时回来指点一二。
古代读书贵。蒋家一家三个读书人,哪怕大人们个个都勤快,日子依旧过得捉襟见肘。
即便如此,蒋家人还是打算给孩子办个热热闹闹的满月酒。
至于酒席钱......那天夜里异变摘下来的柚子都卖了,不仅个大皮薄,果肉也分外甘甜。
在这无甚水果的春天,着实是个稀罕物,让个游商一性次包圆了,着实卖了个好价钱。
再加上后院那头养了一年多的大肥猪,也将将够了。
蒋禹清听大人们说过,那猪,原是打算等她爹爹上府城赶考时,卖了凑盘缠的。这会杀了,到时候盘缠就得另外想法了。
蒋禹清不愿让长辈们为了银钱的事发愁。
不过是个满月而已,办不办她都一样会长大。
若是这时候候杀了猪,到时候爹爹赶考的盘缠哪里来?
奈何她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奶娃娃,除了能“阿哦”两声,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家里窘困的状况亟待改善。
她灵境里的宝贝倒是许多,若是能拿出来就好了。
小小的奶娃娃皱着秀气的眉头,叹了口气。
嗯,或许可以试试!奶娃立即兴奋了。她决定等晚上大人睡着的时候,试试用意念能不能弄出来。
这番可爱的小表情,让抱着她的老胡氏瞧了个正着。
老胡氏立即乐了,拿指头轻轻点了点她肉乎乎嫩秧秧的小下巴:“哟,奶奶的小心肝儿这么小这会叹气了呀。说说,是哪个惹你不痛快了!”
“啊哦!”没人惹我不痛快,我只是发现,咱们家好像有点穷,愁人!
老胡氏听不懂她的婴语,依旧笑眯眯的逗她:“开不开心呀?要给咱们家乖宝办满月酒了喽,要吃肉肉喽!”
“啊哦”不是啊!你们如此爱我,我很高兴。但满月酒就算了吧。
把钱留着给爹爹赶考,给哥哥们读书。本宝宝不在乎那些形式的。
老胡氏自顾自的说话“奶奶准备给你杀头大肥猪,把咱家乖宝的满月酒办得热热闹闹的,多赞些福气。”
“阿哦哦!”您说是就是吧。无力感再度涌上心头。
身为一个奶宝宝,是没有发言权的。
陆氏满脸宠溺的看着可爱的女儿,听着她的稚嫩的婴言婴语,满心欢喜的同婆婆道:“说起来,咱家乖宝是真的好带。
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哪怕是夜里睡醒了也从不哭闹。只有要尿要拉的时候才会哼哼几声,是个讲究人。”
老胡氏满脸自豪:“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孩子。咱家的娃,都好带!”
全然忘了,从前她骂那些个冤种孙子是来讨债的事儿了。
外头蒋老头儿打田里回来了,仔仔细细的洗净了指甲里的黑泥,又换了身衣服。
这才小心的跑到西厢,轻轻的敲了敲门小声喊道:“老婆子,乖宝睡醒了么?若是醒着,把孩子抱出来我亲香亲香。”
“醒着呢。你个老东西有什么好看,别吓着她!”
老胡氏笑骂着,还是拿包被把孩子裹严实了,抱到正堂。
正好,蒋家的其他人也都回来了,个个围着孩子逗趣,好不热闹。
想到做到。这天夜里蒋禹清半夜睡醒,发现她娘在旁边睡得正香。
夜黑风高,正是作案的好时候。去
她再度闭上眼,意识沉入灵境里,走到药田边拣了其中最小的一株,狠狠的一用力,拔了出来。
她把灵芝死死的抱在怀里,心里不断的念叨着“我要带把灵之带出去,把灵芝带出去。”
之后,白光一闪,她感觉身体暮的一沉,灵芝竟然真的被她带了出来。
这玩意儿着实不轻,压得她的小身板快喘不过气来了,只想着快点把它弄下去。
陆氏浅眠,听到身边的孩子哼哼两声,便立即惊醒。
她以为孩子是要尿尿,忙迅速起身,掌了灯掀开被子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好在及时捂住了嘴,这才免了惊叫出声。
只见女儿身上赫然压着一朵硕大的赤色蘑菇,细看竟像她曾经在药铺曾见过的灵芝。
蘑菇约有孩子的半个身子那么大,女儿的小手只能勉强拽着一点点蘑菇边缘试图把压得她不舒服的东西弄下去。
菇脚上甚至带些许的碎木渣,像是刚摘下来的一样。
陆氏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伸手在胳膊上掐了一把,生疼生疼的,不是在做梦。
再看孩子怀里的赤色大蘑菇也还在,此刻宝贝女儿正冲着她:“阿哦,阿呀呀”的喊。像是在说,快给我拿下去。
陆氏这才惊醒过来,忙把蘑菇拿到一边,又检查了一遍女儿的小身子,确定她没事儿,这才松了口气。
陆氏看着旁边的大磨菇,狠狠的咽了咽口水,心扑通扑通的跳的快要窜出胸口。
“乖宝,这、这是哪来的!”
“阿哦哦!”我的,我的,快拿走吧。这玩意儿沉,弄出来可费了我不少力气,
陆氏也不知道女儿听不听得懂,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气息,严肃的对女儿道。
“乖宝儿,娘知道,你生来便与旁人不同。
娘不管你是哪位仙家下凡,你只是我的闺女,我怀胎十月生下的闺女。
我不知道你拿这宝贝出来,对你有无伤害。若是对你不好,可莫要再做这样的事了,知道吗?
娘不需要你做什么,娘只想我的乖宝儿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长大就好。”
“阿哦哦!”娘亲别担心,我没事的。
蒋禹清感动于这世的母亲对她无私的爱,一边说着别人听不懂的婴语,一边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
陆氏将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确定她确实没事。这才小心翼翼将那大蘑菇用一块素布包了。
再取了热帕子来,仔细的擦干净闺女小手,用襁褓将闺女包好。方才抱着女儿带着蘑菇匆匆出了房门。
蒋家虽穷,但因为儿孙多,个个勤快,虽是茅草屋,倒也盖了十多间,还算宽敞。
正屋盖了三间。
中间是堂屋,左手边第一间是蒋老头和老胡氏的卧房,右边是蒋文康两口子的卧房。
正屋左边一排五间厢房,是蒋文喜两口子以及家里几个小子的住处。
右边五间,一间是蒋文渊夫妻的卧房,一间劈出来作了书房。一间作了客房,一间厨房,一间洗澡间。
茅房则设在了屋后几十米的地方。
因着家里有做月子的儿媳,老胡氏夜里睡觉十分警醒。几乎是陆氏一敲门,她就醒了。
“可是老三家的?”
“娘,是我!您开开门!”
陆氏的语气有些急,老胡氏心里一惊,只当是孩子出了什么事,立即翻身下床,一边喊醒蒋老头。
“可是乖宝不舒服了?”老胡氏问。
“娘,乖宝很好,开门再说。”
老胡氏拉开门,见陆氏抱着孩子在门外,忙将她让进来。
皱着眉道:“大半夜的,怎么把我乖宝也抱来了,可莫要误了她睡觉。”
这会儿,蒋老头也披了衣服起来了。
“娘,乖宝醒着呢!”陆氏将女儿小心地递给婆母,将带来的东西放在简陋的小矮桌上摊开来。
“爹,娘,你们看!”
昏暗的油灯下,一朵颜色鲜艳的赤红色大蘑菇静静的躺在素白的帕子上,红生生的扎得人眼睛疼。
“这、这是赤灵芝啊!我的老天爷,哪来的?”好半晌,蒋老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青州县位于大夏南边,山多林密,水泽丰沛,盛产药材。经常听到有人进山采到贵重药材。
村里的老一辈也曾有人采到过灵芝,蒋老头年轻时也是见过的。
不过像这么大的灵芝,蒋老头也是头一次见,只觉得心肝儿都在颤。
“老三家的,这,哪来的?”
陆氏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道:“爹,娘,说来你们可能不信。
我方才听到乖宝哼哼,只以为她又要尿。谁曾想,掌了灯起来一看,便看到孩子怀里抱着这个。
儿媳看着有些像灵芝,可到底吃不太准。您二老见多识广,想来应该认得。”
老胡氏闻言低下头,见怀里的孩子正睁着漆黑溜圆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她,一颗心顿时软成了水。
她用脸轻轻的贴了贴孙女儿的小脸,有些哽咽道:“我的乖宝儿懂事呢!这是怕我们没银子办满月酒,自己带钱来了。
也不知是天上的哪位仙家,托生在了咱们家,这是咱们老蒋家的福份。”
老胡氏拢了拢孩子的包被,对蒋老头道:“老头子,你去把老大和老二两口子都喊来,咱们合计合计!”
“要的!”
没一会,老蒋家三房的主事人都到齐了,将老两口原本不大的房间挤了个满满当当。
蒋老大和蒋老二夫妻,听到公公婆婆大半夜的喊他们过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没成想,竟是这等好事。
一群人看着桌上的硕大的灵芝,当真是又惊又喜,看向蒋禹清的眼神中,除了一惯的宠溺,还隐隐多了丝敬畏。
这次临时性的家庭会议,足足开了将近小半个时辰。
蒋.奶宝宝.禹清早就深藏功与名(撑不住)睡成了小猪。
临散会时,老胡氏再一次郑重的叮嘱儿子儿媳:“乖宝定是上天的哪位仙家托生在咱们家的。
她的事定不可向外人透露半点,包括你们娘家人。
若是谁嘴碎,给我乖宝招来祸端,男的逐出家门,女的休回娘家,听见了没。”
“是,娘,我们记住了!”
蒋家大房。
林氏捅了捅身边的丈夫:“当家的,你说,咱们家乖宝不会真是天上的神仙托生的吧?”
蒋文康双手枕在脑袋后头,幽幽道:“谁知道呢?即便不是,也差不离了。
她出生时的异象你又不是没看见,金光透出门把半个院子都照亮了。
就咱院里的柚子,明明才是一树花,倾刻间就变成一树果子。果子刚摘完,就又开了一树花。
之后又带来了一场大雨。我活了这几十岁,可从未听说谁家娃出世能有这排面的。”
蒋文康说着便有些得意起来:“这排面,这福气,还得是咱家的娃才有!”
“德行!”林氏看不惯他这嘚瑟劲,捶了他一记,翻过身去不再搭理丈夫。
心里却是赞同的。
同样的一幕也出现在二房。
这一夜,蒋家除了无忧无虑的孩子们,蒋家的大人们又是一夜无眠。
两个儿媳如此大气懂事,老胡氏十分欣慰:“老三媳妇好,你们两个也是极好的。
我的三个儿子能娶了你们这样的媳妇进门,是他们的福气,也是我老蒋家的福气。”
“娘......”能得婆婆一句赞,妯娌两人均是心中欢喜,又都有些不好意思。
婆媳几人收拾好,又盛了碗浓浓的鸡汤,端去陆氏房里。
陆氏白日里睡了一天,此时除了有些疲惫,并不困。
她的傻丈夫蒋文渊,此时正趴在一旁,看着软乎乎的小女儿痴痴的发笑。
见得母亲和两位嫂嫂前来,忙迎上来接过托盘。
胡婆子快一步按住想要下床的三儿媳道:“好好养着,别乱动,可别惊了我的宝贝乖孙女。”
陆氏把已经睡着的孩子抱起来递给婆母:“已经睡着了,娘可要抱抱。”
胡婆子小心翼翼的接过,爱怜的看着孩子,顺便也让两个儿媳妇看看,方才轻轻的放回到陆氏身边。
压低了声音道:“且让她好好睡吧。
你赶紧趁热把鸡汤喝了,好下奶,怎么着也得把我们家的宝贝疙瘩养好了。”
“谢谢娘!”陆氏真心感激婆母。
她亲爹是秀才,家里开着学塾。
哥哥是衙门的户籍师爷,娘家的条件很是不错,从小也是娇养着长大的,没吃过苦。
后来嫁到了蒋家。蒋家田少孩子多,条件并不好。
即便是这样,婆婆和两位嫂嫂也没让她吃苦头。
但凡累活重活都抢着做了,她每日里只需带带孩子,绣绣花,可比两位嫂嫂轻松多了。
好在她绣活儿不错,每月卖绣品,也能挣不少银钱,否则心里真要愧疚死了。
老胡氏拽过三儿子道:“老三,你夜里警醒些,别睡太死,有事就去东屋喊我。”
“好,我记下了。时候不早了,您和二位嫂嫂也都忙了一天了,赶紧回去歇下吧。”
老胡氏不放心又叮嘱了儿子几句,再次看了看孩子,这才带着两个儿媳妇走了。
蒋家决定给孩子办满月酒,洗三便不大办了。
只自家人庆祝一番即可。
陆氏的娘家人听说自家闺女给生了小外孙女儿,洗三这日,陆氏的亲娘郭氏带着儿媳陈氏,大包小包的赶着骡车来了。
此外,蒋氏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们也来了,好不热闹。
丢到孩子洗礼盆中的铜钱铺满了整个盆底,其中还有两个碎银角子,喜得老胡氏合不拢嘴。
丢进盆里的东西越多,孩子收到的祝福也就越多。
陆氏娘家开着私塾,哥哥又在衙门里谋着差事,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因此,给这个新出生的小外孙女儿备的礼物也是十分的丰厚。
一个缀吉祥如意纹长命锁的银项圈,一对儿缀着银花生铃铛的小手镯并同款小脚镯。
还有极富寓意又可爱的虎头帽,春、冬各一顶。虎头鞋子两对。
一床粉红色的小包被,一件镶嵌了雪白兔毛的大红色小披风,及一其他婴儿和产妇用得着的物件吃食。
足可见陆氏的娘家人对这个女儿及新出生的小外女儿是何等的宠爱。
热热闹闹的洗三过后,小姑娘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因她生来额带莲花,故大名:蒋禹清。清,取清水出芙蓉之意。
禹,则是他们这一辈的字辈。这是经过宗族同意的。
本来按照这时代的规矩,女儿外嫁,不继家门不延本宗,是不能进族谱的,自然也不能跟承宗继谱的男娃字辈取名。
甚至许多乡下女孩儿,活了一辈子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
但她爹宝贝她。想着若是女儿也能随着男娃字辈取名就好了。
这么想着,蒋文渊就大着胆子的同族长稍稍提了提,族长微一沉吟就同意了。
这女娃娃可是西津渡蒋族多少代,盼了二百年才盼来的女孩儿,自是不同寻常。不过取个字辈而已,多大点事。
大名有了,小名也攒了一堆。
什么清清、小乖乖、乖宝、小心肝儿等等,蒋.奶团子.禹清表示,还有几个更羞耻的她都不好意思说。
自打蒋禹清出生后,春雨就正式下起来了。
俗语云,一年之计在于春。农人庄户,靠天吃饭,同时节赛跑。
春耕时候,田野里一片喧嚣忙碌,戴斗笠披蓑衣撒秧育苗的农人比比皆是。
蒋家也有十多亩水田,因此除了老胡氏、坐月子的陆氏和蒋禹清这个小奶娃外,蒋家包括身为秀才公的蒋文渊都下田地去了。
无论再忙再累,每天回来后,蒋家的老老小小都会来看一看、逗一逗她。
她一个连视物尚不清楚的小奶娃,即便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好好喝奶,乖乖睡觉,不哭不闹,争取不尿裤子,尽量不给大人们添麻烦,便是她所能做的全部了。
当然,还有长辈和哥哥们逗她的时候,她也会努力的控制着脸上的肌肉,尽量给他们一个无齿的甜甜的笑。
两天后,蒋家的谷种已经撒进秧田。
这些宝贝疙瘩将会在秧田里渡过自己的幼苗阶段。等长到半尺多高时,才会被进一步移栽到大田里。
洗三后的第二天,蒋文渊依依不舍的亲了亲宝贝媳妇儿和闺女,提着包袱和一篮子煮熟了的红鸡蛋返回城里。
下次回来,就该是女儿满月了。
他如今在县学读书,预备参加今年的秋试。
平日里学业繁忙,半月才得回一次家。这次也是估计着妻子快生了,特意请了假回来。
巧的是他回家的当天,妻子就生了,还是个女儿,可把他高兴坏了。
回到县学,同窗纷纷同他道喜,恭祝他喜得千金。蒋文渊诧异道:“你们怎知我得了个女儿的?”
那同窗道:“多稀罕哪!整个青州县都传遍了。
说是西津渡那个从未有女孩儿出生的蒋氏一族前些天竟得破天荒的得了个女娃,这女娃的爹还是个秀才。
西津渡可就你这么一个秀才,你请假不就是因为你娘子要临盆了么,我一寻思就是你家的。”
蒋文渊乐呵呵道:“确是我家的,多谢多谢!”一面把红鸡蛋每人分了两个,算是沾个喜气。
又专门给先生们送去了一些。到得先生那里,免不得又是一阵询问。
实在是这事儿太过稀奇了些,即使是一惯不喜玩笑的先生们,也免不得八卦几句。
蒋文渊便把孩子出生时的事情,拣些能说的讲了几句了。满足了先生们的好奇心后,便告辞离开。
小小婴孩儿见风就长。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小姑娘越发的好看起来。视线也渐渐清晰,慢慢的把家里人认了个全。
爷爷蒋靖安是个和乐的老头儿,留一擢花白的山羊胡,模样儿清瘦,对谁都是笑眯眯的。
每天无论再忙再累,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把身上打理干净后,再来西厢看她。
作为一个婴儿,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在沉睡中渡过的。
蒋老头儿过来的时,她若睡着,他便乐呵呵的抱一会。再小心的把孩子交给老妻,由老妻放回儿媳妇怀里。
若是孩子正好醒着,他就会一口一句“乖宝”的逗弄着。
她若回以几声“阿哦”,他便能开心的将一脸褶子笑成向日葵,是个极可爱极可乐极为疼爱儿孙的老头儿。
当然,若是家里的小子们犯了错,他也会把脸一板,摆出大家长的风范来,该训的训该揍的揍,绝不含糊。
奶奶老胡氏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太太。身上有着封建时代传统女性的所有美德。
几十年来任劳任怨,努力的操持维系着这一大家子。
养出的儿孙,个个儿性子周正,其中一个甚至成了秀才,颇得蒋氏家族敬重。
大伯蒋文康身材高大,性子沉稳。年轻时外出走过镖,有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打猎手艺不错,种田更是把好手,在这个家里颇有威信。
但凡他把脸一板,嘴一抿,底下的小子们没有不怕的。
不过,轮到大伯抱她的机会不多。仅有的两次接触,她能感觉到他每次都十分紧张。
用蒋文康的话来说,怀里抱着这么个软呼呼的宝贝疙瘩,唯恐粗手粗脚的伤了她。
大伯母林氏,娘家是开镖局的。
听说,年轻时还曾跟随父亲走过几趟镖。
她也是在那时认识的蒋大伯,继而一见钟情,求了父亲许了他。
林氏长相大气,性子果敢爽利,是把当家理事的好手。
二伯蒋文喜,性格随父亲的多。天生一副笑脸,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也宠孩子,家里的孩子们都喜欢他。
用她上辈子的话形容就是“天生亲和力强。”
蒋文喜学得一手好木匠活。家里的家具都是他打的。
农闲时也会外出寻个木工活计,亦或是自己上山砍了木头回来做成小件的家什拿去外面卖,补贴家用。
妻子朱氏,是当初教木工手艺师傅的同族侄女。
朱氏自小没了爹娘,跟着哥哥长大。哥哥娶了嫂子后,被嫂子嫌弃是个吃闲饭的,没少被打骂。
好容易熬到及笄,就被打发出了门子。哥嫂收了蒋家五两银子的聘礼,却连身好衣裳也没给。
幸好蒋家也不是那等计较的人家,只要儿媳妇肯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自小长在那样的环境里,造就了朱氏谨小慎微的性子。
虽不像大嫂林氏和弟妹陆氏那样聪明有主见,却是个听得进去劝的,憨厚勤快也知足。
用她的话来说,能遇见如此明理的婆母,和善的妯娌,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再来就是自己这一世的亲爹蒋文渊了。
蒋文渊随奶奶老胡氏,长相颇为俊美。又因为从小读书,染了一身的书生气息,气质颇为儒雅。
在私塾念书时,被先生看上了,觉得此子将来非池中之物,便将掌上明珠嫁给了他。
这位先生便是陆氏的亲爹,蒋禹清的外公。
后来蒋文渊果然在成婚后的第三年,也就是二十岁时考上了秀才,给先生大大的长了脸面。
考上秀才后,蒋文渊自知火候不到,也没急着考举人,只说专心再读几年书,这一沉淀便是三年,准备在今年秋下场。
秋试是大事,虽万分舍得不刚出生的小女儿,蒋文渊还是回学里苦读了。
她这一世的亲娘陆氏,闺名玉婉。生的是肤白貌美,臻首峨眉,又自带一股书倦气。
虽不到绝色的地步,却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了。
父母都生的好看,她的亲哥哥,排行第七的蒋禹川也是个帅帅的小正太。
想来这一世自己的容貌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出了十五,这个年就算是过了。再往后,便进了二月。
惊蛰一到,春风送暖,春回大地。村里村外,房前屋后,片片新绿,处处花香。
有诗云:“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又诗云:“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从古至今,不管是文人骚客还是平头百姓,四时之中,总对春天有所偏爱。
因为春天是希望的季节。
惊蛰过后,村民们开始修理农具,修整田埂水沟,为即将到来的春耕做准备。
蒋家人一边整理农具,一边忙着给即将上京赶考的蒋文渊新准备行囊。
蒋禹清宝宝已经十一月个了。会喊爹、娘,爷、奶,以及一些简单的叠字。正努力练习走路。
她的小短腿有些不太受控制,加上穿得多,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像只笨企鹅。
笨企鹅脾气好。跌倒了不哭也不闹,哪怕摔个四脚朝天,依旧翻个身,爬起来继续走,是个极让人省心的好宝宝。
用她奶奶的话就是:“这孩子是来报恩的。”
临行前两天,待屋里只有爹爹娘亲时,蒋禹清装模作样的伸手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堆的纸盒和瓶瓶罐罐。
这些是药品。除了上次的清凉油,还有治感冒风寒发烧的、止泻的、甚至还有外伤用的云南白药和纱布一类的急救药品。
“药,爹爹,不、病。”没发育好的好小身子,说个话都费劲。
其实,蒋文渊夫妻俩都知道,女儿的衣兜什么也没有。
但看着凭空出现的,床榻上堆成小山一样的“神药”。尽管不是第一次见识女儿的本事,夫妻俩还是觉得心惊不已。
蒋文渊面色复杂的摸了摸女儿柔软小发顶,担忧的问:“乖宝,变出这么多东西你难不难受。如果难受就不要变了。
爹爹不希望你为了变东西伤害自已。就算没有这些,爹爹一样可以照顾好自己。乖宝不担心好不好?”
蒋禹清心中暖融融的,看到这些“宝贝”,她父母一第反应不是开心,而是担心她会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她再一次觉得,有爹娘的孩子真是太幸福了。这样的父母亲人,她愿意用命爱一辈子。
“药、多。爹爹、不、心!”本境主有的是,爹你就放心用吧。
说着又摸出一堆吃食来。牛奶、面包、方便面、自热小火锅和自热米饭。
口味多样便于携带的牛肉干、老干妈之类的辣酱。
甚至连花生瓜子小饼干之类的零食都有。赶路时候吃,方便又美味,只要把包装一换谁知道。
“吃饭饭!”看着宝贝女儿天真软糯的小脸,蒋文渊心中即喜又忧。
喜的是女儿有这样大的本事,忧的是他怕自己护不住这样有本事的女儿。
他不止一次,在心中发誓,将来定考取功名走仕途。当了官,有了权势才能更好的护住女儿。
蒋禹清另给备了几囊灵泉水。这水虽到不了活死人肉白骨的境地,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
此外还有几根百年老参,其中一根至少五百年,堪称天材地宝存在。
这玩意儿可是硬通货,有钱都没地儿买。
老蒋家数代贫农,太多的银子的没有。她把这东西拿出来,便是存了让蒋文渊拿去打点之意,实在不行还可卖了应急。
反正这玩意儿灵境内里多的是,没了再种就是。
除了蒋禹清给的东西,还要带上些常用的书本及衣物等。
因着准备的东西太多,雇车马实在不便。蒋家干脆又去买了辆马车,顺带配了个马车夫。
就这样,二月初八这天,在全家人殷切和担忧的目光中,蒋文渊带着小厮阿平和一个车夫踏上了进京赶考的路。
本次春闱在三月十二日开始。
蒋文渊此去京城约二十多天的路程,到达京城后还需有十来天的时间用来适应当地的气候水土,时间上可谓很紧了。
送走蒋文渊后,蒋家也开始忙碌起来。刚刚下过两场春雨,田里有了水,男人们或赶着牛或亲自拉着犁开始犁田。
今年家里新增了几十亩田,虽是请了人犁田,但怎么也得看顾一二,因此男人们并不得闲。
忙碌中,便到了二月二十四。
二月二十五,也就是明天。据说是今年上半年唯一的一个好日子。
宜祭祀、宜嫁娶、宜上梁、宜迁坟,总之诸事皆宜,百无禁忌。许多人家都选在这天办喜事。
蒋家的姻亲中,就有两家要办喜事的。一个是大儿媳林氏的娘家侄儿娶媳妇。这是正儿八经的姻亲。
另一家便是老胡氏的继妹嫁女儿。因着过往的恩怨,老胡氏对这继妹着实不喜。
原本两家早没了来往,奈何自打三儿考上秀才后,这继妹又厚着脸皮续上了这门亲,去年蒋文渊考上举人后,这继妹就贴的更紧了。
还有一处便是昨天才送来的请帖。县城江府和曲府的冥喜。
这两家的孩子都是横死,着实有些不吉利。
但蒋文渊考上举人之时,这两家都备了重礼来贺,此番请帖已经进了家门,不去便是不给脸面,那是要得罪人的。
因此,吃过饭晚,老胡氏便组织儿子儿媳们开了个家庭会议,说起明天的安排。
“明天林亲家娶孙媳,老大两口子肯定是要回去的。
我前些日子听说亲家母受了寒有些不好。我房里还有支参,你们一并带回去给亲家母补补身子。”
林氏连忙拒绝“娘,我身上还有些钱,再买些补品也就是了。
参就不必要了,您和爹留着自己补身子就是!”
林氏是知晓那支参的。
那是去年老三中举时,城西的何员外送的,两老一直没舍得用。
她虽心疼亲娘,却也知晓没有儿媳妇拿婆婆的东西孝敬亲娘的道理。
老胡氏瞪了她一眼:“我和你爹身体还好,能吃能动的,哪里就要用到这东西。
那玩意我瞅着跟干萝卜也差不多。
我老婆子也不知怎么保存,就压在衣箱底,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让虫给蛀了。你拿了去,我还能省点心!”
林氏嫁到蒋家多年,深知婆婆脾性。恐再推辞下去,婆婆怕是要发火了。
况,两个妯娌都是大气的性子,不会计较这些,这才满心欢喜的答应下来。
老胡氏又对陆氏道:“明日是江府和曲府的冥喜,人家发了贴子,咱们不去容易得罪人。
老三又不在家,咱们家男人又没个熟悉的,去了怕丢面。只能你这个举人夫人去撑撑场面了。
不过是万不能带我乖宝去的,小孩儿魂魄不稳,容易冲撞了,乖宝就由我带着去莲花地谭家。”
老胡氏只说是谭家,丝毫不提“姨母”两字,可见她心里对继妹是没有任何情份可言的。
“好,娘我知道了。我已经和娘家嫂嫂约好了,明日一起去。”
“那就好,有亲家嫂子在我也放心。”
老胡氏又转头温和地对朱氏道:“老二家的,明日你大哥大嫂要回娘家,我和你弟妹也得出门,家里的事便辛苦你了。”
朱氏恭顺道:“娘,不辛苦,应该的。”
老胡氏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等忙完这一阵,你也回趟娘家,买点好吃好喝的去看看你伯爷伯娘,娘给你掏钱。”
朱氏瞬间欣喜万分:“哎,谢谢娘!”
老胡氏笑眯眯道:“一家人,客气什么。”
说完了正事,老胡氏麻利的打发家里人去休息。“老大家的,你跟我来一下......”
南方的春,因为有了多情的雨,蒙眬总要多过明媚。霏雨从昨夜一直下到了今晨。
吃过早饭,蒋老头带着二儿子下了田。蒋家的七个男孩子们,依旧出门去上学。
最大的蒋禹江走前头,中间是小六小七,行二的蒋禹河殿尾。一样的天青色学子服、儒生巾,一样款式的书箱。
抬头挺胸,朝气蓬勃的少年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条极其亮丽风景线,常常惹得旁人艳羡不已。
蒋文康和林氏回娘家,陆氏去县城和娘家嫂嫂汇合,再顺路把老娘和小侄女送到莲花地谭家。
谭家与蒋家其实并不亲厚。
老胡氏的亲娘死的早,她爹后来又续取了一房。后娘来的时候,便带着一个女儿。
这女儿嘴甜,能说会道,后来哄着她爹,也改了胡姓,这便是小胡氏。
小胡氏处处掐尖要强,仗着有亲娘帮衬事事都想压胡氏兄妹一头。好在后娘嫁来后一直没生孩子,兄妹俩的日子这才不算太难过。
日子磕磕绊绊的过了几年,到了哥哥要娶妻的时候,继母却扣了家中的银钱,死活不愿给彩礼。
那会儿胡氏的爹还在,对于唯一的儿子,他还是很在意的。见继室这般不开明,气得扬言要休了她,这才抠出钱来给胡氏的哥哥办了婚事。
婚后,继母也一直仗着婆婆的身份,搓磨儿媳妇。
直到了兄嫂成婚的第二年,胡氏的爹死了。
兄妹俩早就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因此,胡氏的哥哥等他爹的棺材一入土,就雷厉风行夺了管家权当家作主,兄妹俩的日子这才好过起来。
继母倒是想闹,思虑再三终究没敢。
要知道在宗族观念甚强的古代,她一个带着拖油瓶,没生过孩子的继室,惹恼继子那是分分种被扫地出门节奏,还是求告无门的那种。
她那继妹是个厉害的,知道失了靠山,继兄和继姐也不待见她们母女。
在老胡氏还没出嫁时,便想方设法勾搭上了邻村一个刚死了婆娘的谭姓小地主的儿子。
凭着超强的手段更是先一步出嫁,嫁进谭家作了继室。
小胡氏虽是继女,但总归顶着胡姓,哪有妹妹先姐姐一步出嫁的道理。
因此惹得胡氏族人大骂那对母女无耻。
再后来,小胡嫁到谭家先后生了三儿一女。而老胡氏嫁到蒋家,日子清苦,因此回娘家时没少受小胡氏的奚落。
直到蒋文渊考上了秀才,小胡氏这才收了轻视的心,厚着脸皮带了礼物上门。
上门是客,老胡氏再不喜也不好硬打出去。只是不咸不淡的按照习俗给了回礼。
这一来一去,每年多少总要走动一两回,亲厚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上的,甚至连普通的蒋氏族人都比不上,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此次便是小胡氏的女儿出嫁。
“你谁啊,用手抓菜吃,也太恶心了!”
“就是,手这么脏!
“太没礼貌了!”
孩子们一闹,顿时满屋的人都看着这桌。
见得自家儿子用手往盘子里抓菜,饶是朱大瞢子脸皮贼厚也会也有些不好意思。
忙放下筷子快步走到孩子们那桌,把朱金宝拉下来。
朱金宝手里拿着块大肉骨头,啃得正香,哪里肯下桌,立即哭闹起来。
朱大瞢子见满屋子都冷脸看着他们父子,一时也有些下不来台,恼怒的给了儿子一巴掌。
朱金宝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往地上一躺,就边哭边打滚。
即便如此,手里那块大肉也没舍得放下。
见儿子挨打,罗氏也坐不住了。还抓着筷子呢,便冲上去往周大瞢子背上狠狠的捶了两记。
扯着嗓子破口大骂道:“你个杀千刀的,你想打死他啊。没出息的孬货,就知道窝里横,有本事横外头人去。”
一面抱起朱金宝抱在怀里心肝儿肉的哄。
罗氏在家里横惯了,见朱大瞢子冷脸站着也不来扶她们母子,心头更加火起,手里的筷子想也不想就朝着丈夫摔了过去。
朱瞢子下意识一躲,那筷子便啪的一声砸在他身后的墙上,又反弹出去,正好贴着蒋禹清的脸蛋儿擦过。
蒋禹清初时被吓了一跳,接着便觉得左脸一阵剧痛,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婴儿的脸本就嫩,这么粗的筷子高速撞上来,蒋禹清的脸立即红肿了一片,隐隐有血丝渗出来,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这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老胡氏看着家里心肝宝贝被打成这样,气得直发抖,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
指着还在撒泼的一家子怒吼道:“老大老二老三,杵着干什么。
还不去拿锄头把子来,把这一家子不要脸的泼皮无赖打出去。要死死自己家去,别上我家来撒泼。”
尚不等三兄弟反应过来,那厢朱氏已经率先抄起一根锄头把子冲了上去。
照着罗氏和朱大瞢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打,一边打一边哭骂:“滚,滚回你朱家去。
你们见不得我好,恨不得我去死是吧。我倒了哪辈子霉,同你托生在一个娘胎里,你要这么害我。
滚,滚出去,滚出我家!从此后,我就当你们死绝了!滚,滚啊!”
一时间屋里兵慌马乱。蒋老二忙着哄媳妇,女眷们忙着哄蒋禹清,忙着找大夫。
蒋家其他的大小爷们,不计手里抓着什么,都拼命的往朱大瞢子和罗氏身上招呼。
在他们家心肝宝贝的百日宴上找事儿,还伤了她,简直罪无可恕。
就连朱金宝也被暗中踹了好几脚,打得几人嗷嗷直叫,抱头窜鼠。
若不是怕打死人摊上官司,蒋家男人的棒子差点就要往这两口子脑袋上招呼了。
这其中又以蒋文渊下手最狠。
专挑外头看不见,实则最疼的几个地方下手。
别看这厮平日里一派斯文,君子之风。实则蒋家三兄弟里,就属他最有主意。
用蒋禹清前世的话就是白切黑,笑面虎。但凡惹了他的人,往往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回朱家的几个泼皮无赖搅和了他宝贝女儿的百日,还伤了她,他恨不能活撕了他们。
蒋家人直把朱大瞢子一家打出老远,自然也引来众多看热闹的人。
听说这几个在蒋家大闹,还出手伤了蒋禹清,蒋族人的顿时怒了。
一并加入了追讨的大军,直把朱大瞢子一家赶出村子老远,看不见才作罢。
甚至直接放言,以后再不准他们来西津渡,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呸,特娘的,什么东西!
虽然赶走了朱大瞢子一家,但这饭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吃下去了,只胡乱塞了几口便草草收场。
好在大夫来看过,说只是轻微的擦伤。只是婴儿面嫩,才会看起来这么严重。
留下一瓶温和的药油,叮嘱一日擦三至四次,擦上三五天就好,以后也不会留疤。蒋家人这才放下心。
送走大夫,陆外公一家也要走了。
他们虽不放心外孙女儿,但一来女儿家里人口多,实在没地方住。
二来,今日发生了这事,亲家家里怕是有一番动作,他们住这里难免有些不便,就只好先回去。
临行前,一再嘱咐女儿女婿照顾好孩子,若有什么事就托人去秀水湾说一声。
蒋文渊夫妻俩,亲自将岳父一家送出门口。
趁着妻子与丈母娘说话的当儿,蒋文渊状似不经意的同大舅哥道:“近日家里遭了老鼠,咬坏了传家宝。
虽已暂时赶走,但难保哪日不会再窜回来。
舅兄可有甚好法子,可以治一治这鼠患?”
陆平章瞅了妹婿一眼,目光幽幽道:“不过区区几只老鼠而已,妹夫不必担心。我那里有的是药,保管药到患除。”
蒋文渊笑着拱了拱手:“那便多谢舅兄了。”
回去的路上,陈氏问丈夫道:“你们方才在打什么哑谜呢?什么老鼠啊,药的,我怎么听不懂?”
陆平章看了妻子一眼,意味深长道:“明天你就懂了。”
陆老秀才看了儿子一眼,捋着下巴但笑不语。
陆家人一走,朱氏泪又下来了,哭着同陆氏告罪:“三弟妹,实在对不住。
我没想到这么些年,我哥和罗氏越发的不着调。
毁了乖宝的百岁不说,还将她伤成这样。我这个做伯母的,对不起乖宝,我真是该死.....”。
陆氏心里纵然有气,却也清楚这并非朱氏的过错。摊上这样的哥嫂,她也没办法。
遂拍了拍她的肩背安慰道:“二嫂莫要再哭了,今日的事并非你的过错,你不必自责。
咱们妯娌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况且,大夫也说了,乖宝只是小伤,擦几天药油就好。
你再哭下去,咱屋里怕是要涨水了。”以前也不知道朱氏这么能哭,直哭得她脑壳疼。
陆玉婉心有凄凄,以后千万别再让二嫂哭了,她实在太能哭了。
林氏和老胡氏也在一旁劝着。老胡氏道:“老二家的,你是个好的,此事不怪你,我也有错。
若非我念着那点子亲戚脸面,一早将他们赶出去,就没有后来的这些事了。”
如此一番,朱氏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些,不过仍旧是郁郁。
蒋禹清哭了一会,哭累了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就见二伯母抱着自己,眼泪汪汪的同自己告罪:“乖宝,二伯母对不起你。
那些东西过来毁了我乖宝的百岁不说,还伤了你,二伯母真是该死。”说着,竟又哭上了。
“啊哦哦啊呀呀呀。”二伯母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些坏蛋。你别哭,再哭我会心疼的。
奶团子一边说,一边伸出两只胖胳膊,想要抱抱朱氏。
奈何小胳膊太短,只能勉强够着朱氏的脸。
她干脆改用有四个肉窝窝的小胖手去给朱氏的擦眼泪:“阿哦哦阿呀!”二伯母,不哭了。
我这不是没事了嘛,你看你都哭成兔子眼了。
“二嫂,别哭了,你看乖宝都在帮你擦眼泪了。”陆氏转头对自家女儿道:“是不是啊,娘的乖宝!”
“哦哦,啊呀!”是的,是的。所以拜托你千万别哭了。
“二嫂,你看清清都心疼你了。”陆氏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快擦擦吧,收拾收拾,一会我们还要做晚饭呢!”
朱氏看看妯娌担忧的脸,又看看怀中的小侄女清澈的大眼睛,点了点头,收了眼泪,此事算是暂时放下了。
给女儿过完百日,蒋文渊次日一早便要返回县学了。秋闱在即,他是一天也不敢多耽搁。
陆氏在给丈夫收拾明天要带的东西,蒋.奶宝宝.禹清觉得自己也得为帅爹做点什么才对。
她对科举的事情了解的不多,只知道诗赋策论这些都有考。
医院里虽有许多书籍,不过大都是些与医学相关的。
不过,中医分院那边有位国宝级的老教授是个历史迷,上过百家讲坛,出过书的牛人。
他的办公室有个小隔间,里头收藏了不少线装书,或许可以去找找。
不找不知道,这一找还真叫她找出不少好东西来。
有繁体珍藏版的唐诗宋词、几本各个朝代名家写的各类经史子集的注解,甚至还有一个册子里,夹着几张明清时期状员考卷的拓本。
蒋禹清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的时候,着实给她爹娘吓了一跳。
不过有了之前灵芝的事情,两口子这回要淡定的多。
蒋文渊稍稍一翻,便如获至宝。
他们这样的贫家子,不像勋贵子弟,各种珍版古籍经义唾手可得,便是请大儒指点那也是常事。
故而科考除了苦读外,再无他法。如今女儿给了他这样一堆,在从前想也不敢想的名家注解典籍,怎不教他欣喜若狂,甚称无价之宝。
蒋文渊抱着女儿就是吧唧吧唧一通亲,好险没把蒋禹清的刚刚好些的小脸蛋给再次亲秃噜皮:“乖宝是给爹爹考试用的是吗?”
“啊哦啊呀呀!”对,就是给你的。多看看,说不定有用。
“乖宝,你说爹这次能考上吗?”
“啊呀呀啊哦!”老爹呀,你是把本宝宝当神仙了吗,还能未卜先知?
考不考得上得问你自己,是否有够努力!
蒋爹:“哦,能考上啊,那真是太好了。借我乖宝的吉言,愿你爹爹我心想事成!”
蒋禹清:“......”好吧,您高兴就好。
当天晚上,老胡氏过来给儿子送银子。
蒋文渊就把女儿送书给他的事情告诉爹娘。
老两口一听说宝贝孙女儿给儿子送了几本非常珍贵的书,更是喜得牙不见底。直道蒋禹清是上天送给老蒋家的珍宝。
且说罗氏和朱大懵子自那天被赶出西津渡后,一连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方才觉得活了过来。
才将将能下地,家里就闯进来一群衙役,说有人控告他们擅闯民宅,故意伤人。
不由分说,就将夫妻两人拘了去,拉到县衙各打了三十大板。
之后又在大牢里关了好几日,送回家时便只剩下了半条命。
夫妻两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那蒋家老三的大舅子好像就在衙门当师爷。
意识到这点后,夫妻俩的脸色更白了。早知道——早知道,便离蒋家远些了。
如今被人报复,后悔也晚了。
挨了板子,蹲过大牢。这对夫妻的名声是彻底臭了。
听说去赶集连牛车都不愿拉他们,生怕粘上这块臭狗屎甩不掉。
诸事不顺,两口子天天吵架打架,日子过得一地鸡毛。
但不管日子怎么不顺,总归是不敢再到西津渡寻晦气了,着实是被打怕了。那皮再厚,它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七月底,蒋文渊就收拾了行李准备去府城参加秋闱。
秋闱八月初九开始,分别于八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连考三天。
青州县到零州府需要四天的路程。
蒋文渊和几个应试的同窗由县学的山长和一位学政带队,于八月初二启程,前往府城应考。
零州府地处大夏南边,气候温暖湿润。
八月虽已入秋,但秋老虎仍然毒辣。
蒋禹清觉得,这么热的天,一场考试考三天,连考三场。吃喝拉撒都在巴掌大的小号房里,着实有些不太人道。
考试就如同打仗,上战场后勤跟不上怎么行。她得想想办法,给帅爹准备点什么东西才行。
蒋禹清意识潜入灵境,挑挑拣拣,最后捣腾出一包她自认用得上的东西来。
一个纯中药的驱蚊香包,有效期一个月。有了这个便不怕蚊虫侵袭。
两盒清凉油,这玩意儿不仅止痒,涂点在太阳穴上,还能提醒神脑,绝对必不可少。
鉴于号房里不能生火,考场也只提供开水,吃食上便再准备一箱各种口味的方便面,再配上榨菜火腿肠和卤蛋,快速简单又美味。
先甭管营养不营养这种小事,起码能吃上点热乎的。
进考场要经过严格的搜身,能带的东西有限,这些东西就够好了,再多就打眼了。
蒋禹清没有将食品的外包装拆掉。
她现在的小身体还才五个多月,到说话还早。
包装上都印有说明书,虽说是简体字,但以蒋文渊和陆氏的聪明,连猜带蒙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果然,蒋文渊夫妻看到这堆东西,再根据包装上的字体和图片,顺利的猜出了这些东西的用途。
一面感慨这仙界之物的神奇,一面抱着宝贝女儿猛亲。
然后,蒋.奶包.禹清又被迫接受了一场来自双亲甚至是祖父母,爱的口水洗礼。
唉呀呀,真是甜蜜的负担!
夫妻俩在惊讶过后,就将食品的包装都拆了下来,用干荷叶包好,外面再裹上一层油纸。
就连清凉油都挖了出来,仔细的装在袖珍竹盒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在保护女儿这块儿上,夫妻俩做的滴水不漏。或者说蒋家的长辈都会下意识的隐瞒孩子的神异之处。
八月初二,蒋文渊在全家的殷殷期盼中,和几位同窗一起踏上了前往府城的路。
中秋节的时候,因为蒋文渊正在考场。面对满桌子的好菜,除了孩子们吃的香,蒋家的大人们都有些心不在焉。
蒋老头抿了口烧酒,突然感叹道:“也不知老三怎么样了?”
蒋文康放下筷子道:“算算时日,今天刚好考第三场。等到放榜,起码得下月初了。”
“嗯!”蒋老头没再说话,低头吃菜。蒋禹清见气氛有些低迷,有心想要活跃下气氛,便冲着蒋老头张了张小胳膊要他抱:“啊呀呀呀!”爷爷抱。
蒋老头见此立码乐呵呵的抱过孙女:“哎哟哟,爷爷的乖宝,来爷爷抱。!”
小团子的胖胳膊抱住蒋老头的脖子,一双小肉手轻轻的拍了拍爷爷的肩膀以示安慰:“啊呀呀呀!”爷爷别担心,没事哒。
爹爹那么历害,肯定能考中的。
蒋老头立刻被安慰道了。还是宝贝孙女贴心,这么丁点大就知道安慰他,不像那群臭小子,就知道埋头造饭。
哼!真没出息。
在蒋家人一日胜过一日的忐忑中,时间来到了九月初。
院子的甜柚子已经泛了黄,密密实实压弯了树枝。
这果子虽比不得蒋禹清出生那日结的大,但比之往年要好太多。
怕果子压断树枝,老胡氏还让儿子们砍了树叉子一根根支愣起来。
这几日家里的小子们,总是时不时的抬头瞅上几眼。
老胡氏觉得可以摘了,省的哪日馋小子们经不住诱惑。
捅了柚子事小,霍霍了柚子树事大。
这颗老柚树养了三十多年了,如今每年都能结上百个大柚子,味道也好,能卖不少钱,哪怕伤了一根枝子,她都心疼。
晚饭的时候,老胡氏宣布了这个消息。
听说明天下学后摘柚子蒋家的小子们兴奋了。
次日初三。秋高气爽。一大早,喜鹊就在柚子树上欢唱。
吃过早饭,蒋家的男孩们照例出去上学。
蒋老头则带着两个儿子下田除草。
之前收了水稻,空出来的田里已经种上豌豆蚕豆、萝卜白菜和一些冬季能活的蔬菜。如今,菜长起来了,草也长的老高。
老胡氏端了盆鸡食在后院喂鸡,蒋家的三个儿媳妇则端了小板凳在柚子树下做女红。
再有一个月天就该冷了,该做的冬衣冬鞋得赶紧做起来。
往年家里银钱紧,棉衣棉被好多年都不换一次,早就板结不暖和了。
今年托了家里小乖宝的福,老胡氏手里有钱,决定给每个人都做一身新棉衣。
蒋禹清躺在她专属的婴儿摇篮里,一边听着自家美人娘亲和伯母们家长里短,一边百无聊耐的看着摇篮上的雕花。
摇篮是二伯专门给她打的,护栏上雕刻了精美的花朵和鸟兽,又宽又大。
摇篮底部还装了轮子,与其说是摇蓝,倒不如说是小号的婴儿床。
前几天她的下颌终于冒出了两个小白点。
因为长牙,她老觉得牙龈痒痒,看见什么东西都想送到嘴里咬一咬,这回儿她又想咬手指了。
虽然觉得有些丢脸,但挣扎了几回倒底没抗过婴儿的本能。
小肉手一塞进了嘴里,她便立即觉得满足了,这是什么诡异的心里。
算了,毁灭吧!彻底摆烂!丢脸就丢脸,反正也没人会笑话她。
“这棵树上的果子长的真好!”突然一个声音道。蒋禹清仔细听了听,原是一喜鹊在说话。
“是很好,可惜皮太厚了,我们啄不开。”语气里颇有些遗憾。这是另一只喜鹊。
蒋禹清瞬间一喜,她上辈子与鸟兽沟通的能力果然还在。
“啊呀呀呀。”嗨,小鸟儿们,你们好啊!
两只鸟儿,突然听到有人跟它们说话,吓了一跳。
四再瞅了瞅后,便持到了躺在婴儿床里的蒋禹清。它们发现,这个人类婴儿身上的气息十分的好闻,就让它们感觉到非常的舒适,就像大地之母的气息一下。
可她,明明是个人类。
一只黑羽长尾巴喜鹊犹豫了下,终是禁不住诱惑从柚子树上飞下来,停在了婴儿床的护栏上。
黑豆般的眼睛惊奇的看着婴儿床里的蒋禹清。
“喳喳喳喳。”是你在叫我吗?你居然能听懂我们说话。
“啊呀呀呀。”是的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喳喳喳喳。”你长的可漂亮啊,气息也很好闻,就像大地之母的生命之息。
“啊呀呀呀!”那是,我可是西津渡最好看的小孩。蒋禹清很是臭屁的说。“阿呀呀呀。”我们能做朋友么,我喜欢你。
“喳喳喳喳。”那你会伤害我吗?
“阿呀呀呀。”当然不会。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喳喳喳喳。” 那好吧,我愿意跟你做朋友。而且,我也很喜欢你。
“阿呀呀呀。”我叫蒋禹清,我的家人都喜欢叫我乖宝,你也可以叫我清清。
“喳喳喳喳。”那我叫你清清吧,可是我没有名字。喜鹊有些难过。
“阿呀呀呀。”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喳喳喳喳”好阿,谢谢你。
“阿呀呀呀。”你们的种族是喜鹊,就叫你喜喜好不好?
“喳喳喳喳。”喜喜?我喜欢这个名字!以后我就叫喜喜了,你可真好。
不像有的人类幼崽,总喜欢追着我们打。我有好多同类的朋友们都被他们打伤了。
“阿呀呀呀!”那确实是件伤心的事情。
不过我同你保证,以后我们家的人,绝对不会伤害你们。
你和你的朋友们在野外也要小心,以后再遇到拿弹弓的熊孩子,赶紧离远些。
这样,他们就无法伤害到你们了。或者,你也可以带你其他的朋友们来我家找我玩。
“喳喳喳喳!”嗯,我记住了。
外头有些吵,好像有很多人朝你家过来了,敲锣打鼓的,我有些害怕,我得走了。
“阿呀呀呀!”好的,你自己小心一些,不要被坏人抓走了。
若是找不到吃的肚子饿,就来我家,我给你食物。
“喳喳喳喳!”好的。谢谢你清清,我要走了。我会经常来找你玩的。
喜喜喳喳叫了几声,扑着翅膀飞走了。
蒋家的女人们爱怜的看见摇蓝里的孩子,手舞足蹈的跟一只鸟说话。
双方一个伊呀呀呀,一只喳喳喳喳,聊的不亦乐乎。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场景莫名好笑,却又莫名的可爱温馨。
直到喜鹊飞走,妯娌几个谁也没有出声打扰。
有一瞬间,陆氏甚至怀疑自家女儿能听懂鸟语。但这也太天方夜谈了些,不过想想女儿身上奇异之处,会鸟语似乎也不算什么。
此时,外头一阵隐隐的鸣锣声传来。林氏道:“好像有锣声!”
朱氏道:“许是哪家办喜事吧!”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纷繁的脚步。
两个满头大汗的同族壮小伙飞奔进蒋家的院里大喊道:“几位婶子,大喜事。咱家文渊叔中了,中举了。
报喜的差大爷快到村口了。里正让我快跑回来报信。”
“这,是真的么?”尽管心里有所准备,真等这一刻来临,陆氏还是禁不住头脑一片空白,以为自己在做梦。她的两个嫂嫂已傻了。
“是真的。马上就到门口了。里正让您赶紧准备好喜钱!”
“好,我知道了!”陆氏深吸一口气,勉强定下心神。
同来报信的小伙子道:“华子,你七爷爷和你两个叔叔在拱桥头锄草,烦你跑一趟喊他们赶紧回来。
再找个脚快的去趟秀水湾学堂,告诉我爹和我家的那些小子们。”
华子激动道:“大脑壳去喊我七爷爷了,我去秀水湾。”
“好孩子,等你叔回来,让他请你喝酒。”
华子乐呵呵的道:“那感情好!婶,我走了!”说罢,转头就跑了出去,不过片刻就没有踪影。
陆氏又对另一个矮壮的小伙子道:“禹才,你快去请族长和几位族老过来。再来个麻利的人帮我家打炮仗!”
“好呢,婶子,我这就去。炮仗我来打,我喜欢这活儿!”
“好,就你来!”
两个小伙子走后,老胡氏听到动静也从后院出来了。
听说自家儿子中举,报喜的官差就要到家门口了,喜得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此时山下的大路上,几匹骏马护着一辆马车缓缓往县城方向驶去。其间,一只修长的大手挑起马车帘子,随意的看着外头的风景。
突然,一个红色的小东西映入眼帘。它被挂在路边的荆棘丛里,随风飘荡。
那是一只婴儿穿的小虎头鞋。
他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忙叫停了马车。
下来的正是青州县令秦珏。
他让随从把鞋子从荆棘上取了下来,拿在手里仔细查看,随后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几个随从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都是有几分本事的人,此时也看出了些不妥:“大人,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小孩子的鞋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珏将鞋子托在掌心:“这只虎头鞋做工精美,还点缀了米粒大小的珍珠,价值不菲。怕是只有大户人家才用的起!”
那随从道:“可大户人家的孩子大多有下人或奶娘看护。
即便不小心掉了鞋,也会立即捡回去,又怎会落在这样的地方。让主家知道,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而且,这鞋子挂的高度,倒像是孩子被横抱着的时候,勾掉的。”
秦珏摩挲了一下鞋面,又往鞋子里探进一指,眉头一皱:“还有余温。看来,这鞋子掉落的时间不长。
这天说冷不冷,但婴儿在户外没有鞋子肯会染上伤寒。什么样的情况,才会匆忙到连孩子的鞋子掉了都没时间捡?”
众人心头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两个词:逃跑?或者逃命!无论是哪个,都不是好事。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那条小道:“大人,这有条山道。”
“留下一人看守车辆马匹,其余的人跟本官上看去看看!”秦珏率转进了山道,其他人快速跟上,往前搜索。
方走了没多远,便又在小道边捡到了另一只小鞋子,与秦珏手中的正好一对。
几步外,还有一件小小的,镶兔毛边的大红色薄披风。
这下众人心里咯噔一下,的确有人抱着孩子进了这里,而且看这一路上的痕迹,只怕抱着孩子的不是什么好人。
秦珏让人捡起了披风,下令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追去…..
这厢,谭老三把孩子随意丢在道边的草丛里,嘴里骂骂咧咧:“死小孩,这是吃了多少好东西,长的这么胖,重死了。真他娘的累死老子了。”
一边骂,一边靠坐在树下直喘粗气。
他家境还算不错,又是小儿子。小胡氏偏疼他,在家时从未让他做过重活。
今日抱着个胖娃娃跑了这一路,着实把他累的不轻。
这可把蒋禹清气坏了女人最忌讳的三个字那就是“黑、丑、胖”,哪怕她还是个婴儿!这变态偷走她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嫌弃她胖。
她哪里胖了,那叫婴儿肥懂不懂!真是没文化!
生气的境主大人决定给这人渣一点教训。正好,四周草木旺盛,蛇虫出没频繁,适合发生点情理之中的意外。
为数不多的木系异能蔓延出去,很快草丛里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来了三条蛇。一条竹叶青,一条银环蛇,一条王锦蛇。前两种有毒,而后者无毒。
“大地之灵,是你在召唤我们吗?”
“确实是我在召唤你们,不过我不是大地之灵。”蒋禹清解释道。
这个称呼用在她身上,略显羞耻。因为身具木系异能,这不是她第一次被动物们误认为是大地之母了。”
“但是你身上有大地之灵的气息。”银环蛇说。
蒋禹清没再跟它纠结这个问题,现在逃命要紧。
于是同它们商量道“我现在被坏人抓住了,需要帮助,你们愿意帮我吗?”
“当然愿意,大地之灵。”
“看到那边树下坐着睡觉的那个人了吗?他就是抓我的坏蛋。”
蛇蛇们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银环和王锦你们绕到他的前面,吸引它的注意力,记住不要咬他。竹叶,你就从后面袭击他,狠狠的给他脚上来一口。”
之所以这么安排,纯粹是因为银环蛇的毒性太强了。若是给谭老三咬上一口,用不了多久谭三就会毙命。
她前世最恨的就是人贩子。谁曾想,重活一世自己竟然也成了受害者。
谭老三这个人渣,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
就让他这么死了,着实是太便宜他了。她要让他活着,活着接受大夏律法的审判!因为她曾听老爹说过,在大夏朝,拐卖妇女儿童的会被处以极刑。
而竹叶青的毒性相比银环蛇要小很多,且每次排出的毒液量也少。
人被咬伤后,也不会致死。当然,若是治理不及时,也会局部致残。所以,她让竹叶青作主攻。
是人都怕死,她就不信被毒蛇咬了之后,这人渣还有那心情和力气继续拐带她跑路。但凡他脑子稍微正常点,就会在第一时间去找大夫,那时她就安全了。
而且她的灵境里有十辈子也吃用不完物资,完全不用担心会饿死。
何况以她的本事,只要没了人渣在一旁,这林子跟她家的后院也没啥区别。
无论是蛇虫鼠蚁,还是豺狼虎豹都不会伤害她。只要她愿意,甚至动物们很乐意受它驱驶。
最重要的是,她对自己的家人有信心。奶奶发现她不见后,肯定会发动大量人手找她,甚至是报官。
这里虽然偏僻了些,怎么着也是条路,是路就会有人走。家里人找到她,是迟早的事。
蛇蛇们速度很快。
谭老三听到面前的草丛有声音,睁开眼就看见两条手腕粗的大蛇支愣半截蛇身,嘶嘶的冲他吐信子,直把他吓得是魂飞魄散。
他慢慢的直起身,刚要跑,突然右小腿就是一阵剧痛。
低头一看,一条头呈三角浑身青绿的毒蛇,正死死的咬在他的小腿上。
惊吓之中,谭老三本能的抬腿一踢一甩,将那条毒蛇甩了出去。
拉起裤脚一看,两个深深的血洞,正往外流着黑血。至于另外两条大蛇,已是不见踪影。
谭老三眼前阵阵发黑,心道真是倒霉透顶。
他认得咬它的这条毒蛇正是竹叶青,虽不致命,但一个不好残了也是有可能的。
他还年轻,可不想一辈子落下残疾,遭人耻笑。他要尽快赶到城里,找大夫治伤。
至于其他便顾不了那么多了。
生死关头,谭老三的脑子格外的清醒。
他迅速从衣服上撕下一条碎布,在伤口上方牢牢扎紧,这样可以让蛇毒扩散的慢一些。又顺手捡了根粗壮的木棍充作拐杖。
之后跳到蒋禹清躺着地方蹲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阴侧侧道:“本想把你卖去窑子的。
不过老子现在被蛇咬了,没力气再带你。你就在这自生自灭吧。至于你身上这些首饰,老子就不客气了。”
说着,就粗去拉她脖子上的项圈。
蒋禹清下意识的想用异能反抗,奈何她现原的身体太小了,好不容易聚集的一点异能,在刚才召集蛇蛇的时候已经用光了,再集聚力量需要时间。
所以,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她皮肤嫩,又养的好,小胳膊小腿莲藕似的,全是肉肉。
而手镯和脚镯戴的时间相对较长,不太好取,谭老三着急上县城找大夫,便粗鲁的硬拽。
坚硬的镯子边缘,将所过之处的皮肤都刮了下来,磨得两只小手小脚血淋淋的,疼得她哇哇大哭。
谭老三小腿剧痛,又怕孩子的哭人引来路人。慌忙转过身,拄着棍子一瘸一拐的往县方向走了。
且说秦县令等人,沿着山道又追出几里地,刚转过一个小山坳就听到婴儿凄惨的哭声。
一行人一愣,继而向着哭声传来的方向,飞快奔去。没过多久,就看见被谭三丢在草从里,伤痕累累的小小婴孩。
秦珏忙上前用小披风裹了孩子,小心的抱进怀里。他四下里扫了一眼,并未发有人,吼道:“快追,那人定在前边不远处。别让他跑了,这畜生。”
两名随从立即运起轻功往前头飞去,没过多久就拖着脸色青黑的谭老三回来了。
其中一人把从谭三身上搜出来,还带着血的婴孩项圈手镯等饰物呈给秦珏:“大人,就是他!他好像被毒蛇给咬了。”
蒋禹清的计策成功了。
她被人给救了,救她的还是个熟人,正是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秦县令。因而,崩的紧紧的心神,终于松解下来。
她安全了。
因为她额间的那朵红莲,跟着秦珏吃过蒋禹清满月酒的护卫,很容易就认出了她的身份。毕竟长相这样好看这样特别的孩子,想让人忘记都难。
“哎呀,这莲花......我的天欸,莫不是蒋举人的千金,陆师爷的外甥女?她怎么被人带到了这里?”
“你还见过第二个额生莲花的孩子么?”秦珏看着孩子萎靡的小脸,心中止不住的怒意:“速速回城,先把孩子送去医馆治疗。再派个人去西津渡通知蒋家到县衙接人。
至于地上那个中蛇毒的,若是没死,就一并带去医馆,顺便查查他的底细。
另外再派人看着他,医治后立刻押回衙门审讯!”
敢在他的治下犯案,对象还是这么小的婴孩,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且说秦钰的马车一路急驰,刚到城门口便看到一队身背锄头或钉耙的农家汉子,拦了道路,四处寻人。
差人上前一问,这些人是正是西津渡的村民。听说蒋举人女儿丢了,他们都是自发来帮忙找人的。
秦珏派人跟他们说,孩子找到了,贼人也抓住了,并且已经派人去通知孩子的家人。
并一再以县衙的名义保证消息属实,才把他们打发了回去。进了城,又打发了两波同样拦路寻人的村民。这才顺利到了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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