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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哪有老婆香宋天阳梁晓葭

黎先生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宋天阳端上洗脚水进到东屋时,冬儿不知道啥时睡着了,嘴巴里还含着一颗糖。他摇头笑笑,把糖果给抠了出来,又用毛巾给女儿擦了脚丫。“晓葭,洗脚吧。”梁晓葭正对着桌上的雪花膏发呆,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丈夫不但挣了钱,竟然还给她买了礼物。甚至她都不舍得用,还是泡脚时,宋天阳打开盖子,直接挖了一大疙瘩。“呀,你挖这么多干啥?再放回去点。”宋天阳抓起她的手,把雪花膏抹在手背上,然后细细的揉搓起来。梁晓葭明明觉得很受用,但还是抽着手说:“我自己来,不用你抹。”“别动。”低沉的嗓音,带着命令般的口气,梁晓葭便真的不动了。她看着丈夫近在眼前的脸庞,面容刚毅,柔和的眼睛里满含温柔,在按摩她手掌的时候,轻得像是怕把她弄疼一样。宋天阳迎着目光说:“以后别不...

主角:宋天阳梁晓葭   更新:2025-04-12 20: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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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天阳梁晓葭的女频言情小说《豪门哪有老婆香宋天阳梁晓葭》,由网络作家“黎先生”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宋天阳端上洗脚水进到东屋时,冬儿不知道啥时睡着了,嘴巴里还含着一颗糖。他摇头笑笑,把糖果给抠了出来,又用毛巾给女儿擦了脚丫。“晓葭,洗脚吧。”梁晓葭正对着桌上的雪花膏发呆,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丈夫不但挣了钱,竟然还给她买了礼物。甚至她都不舍得用,还是泡脚时,宋天阳打开盖子,直接挖了一大疙瘩。“呀,你挖这么多干啥?再放回去点。”宋天阳抓起她的手,把雪花膏抹在手背上,然后细细的揉搓起来。梁晓葭明明觉得很受用,但还是抽着手说:“我自己来,不用你抹。”“别动。”低沉的嗓音,带着命令般的口气,梁晓葭便真的不动了。她看着丈夫近在眼前的脸庞,面容刚毅,柔和的眼睛里满含温柔,在按摩她手掌的时候,轻得像是怕把她弄疼一样。宋天阳迎着目光说:“以后别不...

《豪门哪有老婆香宋天阳梁晓葭》精彩片段

宋天阳端上洗脚水进到东屋时,冬儿不知道啥时睡着了,嘴巴里还含着一颗糖。

他摇头笑笑,把糖果给抠了出来,又用毛巾给女儿擦了脚丫。

“晓葭,洗脚吧。”

梁晓葭正对着桌上的雪花膏发呆,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丈夫不但挣了钱,竟然还给她买了礼物。

甚至她都不舍得用,还是泡脚时,宋天阳打开盖子,直接挖了一大疙瘩。

“呀,你挖这么多干啥?

再放回去点。”

宋天阳抓起她的手,把雪花膏抹在手背上,然后细细的揉搓起来。

梁晓葭明明觉得很受用,但还是抽着手说:“我自己来,不用你抹。”

“别动。”

低沉的嗓音,带着命令般的口气,梁晓葭便真的不动了。

她看着丈夫近在眼前的脸庞,面容刚毅,柔和的眼睛里满含温柔,在按摩她手掌的时候,轻得像是怕把她弄疼一样。

宋天阳迎着目光说:“以后别不舍得,一天抹两次。”

梁晓葭不敢这样奢侈:“哪能这么浪费,几天抹一次就行了。”

“就听我的,必须一天两次。”

梁晓葭不再说话,丈夫的语气有点霸道了,但莫名的,她有点喜欢这种霸道,沉寂的心也跟着跳动一下。

该睡觉了,梁晓葭上身只穿了一件小背心,钻进被窝里搂住冬儿。

前世清心寡欲了几十年,看到梁晓葭凸起的圆润双峰,他竟感到小腹一阵燥热,尤其是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但今天太累了,在山里转悠一上午,又从县城跑个来回,本就虚弱的身子有些撑不住,泡完脚后感到双腿都已浮肿,刚一躺到床上,便很快睡着了。

清晨,公鸡还未打鸣,宋天阳早早的起床,得益于前世当兵养成的习惯,不管昨天有多疲惫,在第二天仍能准时起床。

站在院子里做了简单热身,然后开始做俯卧撑、仰卧起坐、蛙跳等体能训练。

出了一身汗,只觉得畅快淋漓。

之后又打扫了院子,劈好木柴,家人们陆陆续续起床时,他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看着没有一片落叶的院子,堆放整齐的木柴,以及热腾腾的锅灶,马金凤站在那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平时做饭都是她来做,梁晓葭扫院子,砍柴是家里老大和老二的活。

宋天阳一大早全给干完了,关键这得起多早啊。

“天阳,天都没亮呢,你起那么早干啥!

现在天冷了,地里也没啥活,可以多睡会。”

马金凤披着外套说道。

宋天阳掀开高粱杆穿的篦子:“没事大嫂,习惯了,到点就睡不着了。”

马金凤听得诧异,习惯了?

咋就习惯了?

以前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

见宋天阳揣上一个窝窝头准备进山,马金凤赶紧走进厨房,又拿出两个说道:“这两个窝窝头你也拿着。”

“不用大嫂,我一个就够吃了。”


宋天阳深吸一口气,艰难的摇头:“不离婚。”

梁晓葭愣了一下,抬起桃花眼,有些生气的说道:“为什么?

就因为我想带走孩子吗?

冬儿从小营养不良,经常生病,你照顾不好她的。”

宋天阳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连农活都做不来。

是她一个女人,带着冬儿,每天起早贪黑扛着锄头在地里刨食。

她不怕苦,不怕累,唯独怕那些能杀死人的流言蜚语。

村里人都笑话她,但她不在意,只要能将日子过好就行,可即便这样宋天阳也嫌弃她。

因为常年做农活,手掌变得粗糙,宋天阳看到后不仅没有关心,还嘲笑她这双手,天生就是干农活的料,身上使不完的力气。

梁晓葭听后委屈的直想哭,但为了女儿,她还是坚强的,默默的承受了下来。

冬儿是从她身上掉下的肉,哪怕现在要离婚,她也要坚决带走女儿。

宋天阳明白这些年委屈她了,带着忏悔的声音说道:“我能照顾好,照顾好冬儿,照顾好你。”

“呵…”梁晓葭露出凄惨的笑容:“何必拿这种话哄我呢,你就是不想我带走孩子,天阳,你连这点念想都不给我留吗?”

见宋天阳还不松口,梁晓葭更绝望了:“实在不行,我跪下来求你还不行嘛。”

梁晓葭哽咽着声音,就要跪下去,但很快被宋天阳给拦住了。

听到妻子的哭声,他哽咽到愣是说不出话。

屋里的大嫂马金凤见状,连忙把梁晓葭揽在怀里安慰着:“听大嫂的话,不能离啊!

咱女人不容易,真要是离婚,你再带着个娃,村里人能笑话死你。”

梁晓葭哭中带笑,声音颤抖:“大嫂,我现在还怕被笑话吗?”

马金凤不吱声了,这些年,她是眼看着梁晓葭受了多少委屈和嘲讽。

明明是个很好的姑娘啊,偏偏她这个三弟不知道珍惜。

马金凤顿时气急:“天阳,你还傻愣着干啥,快说点好话啊,不能让她娘俩走。”

宋天阳赶紧上前:“晓葭,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回唐家,请你相信我…”然而宋天阳保证的话,却让梁晓葭绝望的闭上眼,眼睛里流下两行清泪。

明明是宋天阳自己提出要离婚的,那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他是打算圈住她一辈子,折磨她一辈子吗?

以前劝过宋天阳好多次不要再想着回城,可他根本听不进去,一次次的偷跑回去。

如今,莫说梁晓葭不信了,大哥宋福更是不信。

“让弟妹走!”

当宋福走出来,一脸铁青:“弟妹多好的姑娘,我就不信离了他老三,还就不活了。”

马金凤急了:“你看你,哪有劝人离婚的。”

宋福摊着手:“你以为我愿意劝离婚?

是他老三狼心狗肺,根本配不上晓葭,更对不起咱爸妈。”

“觉得自己城里来的,了不起啊…”马金凤不知道怎么接了,丈夫虽然态度不好,但话说的没错。

一开始为了给宋天阳娶媳妇,去借了五百斤小麦,之后为了还粮,一家人更是勒紧裤腰带,节衣缩食,哪怕做到这地步,宋天阳和这个家仍然没啥亲劲。

在没有分产到户前,大家还在挣工分,而宋天阳别说像壮劳力一样挣工分了,他还没妇女挣得多。

全靠梁晓葭一个女人冲在前面,拼尽全力挣满工分,才不至于一家三口没得吃。

想起以前的事,宋福是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柴火棍就要替弟妹教训一下老三。

马金凤眼尖,知道丈夫这是动真格了,急忙抢过棍子,先往宋天阳身上打去。

“我让你不知道珍惜,让你不知道疼晓葭,还离不离,啊,我让你离…”马金凤边打边说,可她压根没使劲,柴火棍落在身上跟挠痒痒一样。

这个家,每个人都对他很好,都在给他时间,让他慢慢适应。

宋天阳抹掉眼泪,一把抢走棍子,直接重重的砸向自己的脑袋。

“对不起…是我猪油蒙心,放着这么好的媳妇,偏偏做啥狗屁少爷…我该死…该死的人是我…”连砸了好几棍,宋天阳突然发疯的一幕,让大家呆住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看见他脑袋上开始流血,宋福才上前一步夺走棍子,狠狠的摔在地上。

“行了,在这装可怜给谁看呢?!”

宋福压根不觉得他可怜,弟妹三年里受的罪过,岂是几棒子就能还清的。

“哎呀,你少说两句吧!”

马金凤制止了丈夫,又赶紧对梁晓葭说道:“晓葭,你看天阳确实知道错了,你原不原谅他,咱另说,但现在天色都晚了,山路危险又不安全。”

母亲陈菊芬跟着劝:“是啊晓葭,你咋个也得为冬儿想想,别吓着孩子,听你大嫂的话,今天先不走了。”

梁晓葭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一直没有安全感,当看到宋天阳拿棍子打自己时,她是既心疼又难受。

哪怕村里人都看不上宋天阳,她也从没有嫌弃过丈夫,尽心的去维护。

见梁晓葭默不作声,马金凤和着陈菊芬,赶紧把她架回了屋里。

院子里慢慢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管宋天阳,各自回了屋,只有冬儿咬着手指,怯生生的站在那里,看着一动不动的爸爸。

当宋天阳抬起头,黯淡无光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

这一刻,他顾不上冬儿是否害怕了,生怕再失去一样,急忙把女儿拥在怀里。

“冬儿,我的好闺女!”

“爸爸疼不疼?”

一句奶声奶气关心的话,再次把宋天阳的心撕碎,他赶紧摇头。

“爸爸不疼,是不是吓到冬儿了,对不起冬儿,爸爸以后不会离开你了。”

“嗯,冬儿相信爸爸。”

“好冬儿!”


因为平时很少吃肉,生怕马金凤做不好,宋天阳亲自下厨,只让大嫂打下手。

由于现在物资匮乏,不像后世有那么多大料,有个好处,是能吃到鲜味了,大料多了,反而掩盖住本身的肉质鲜美。

简单对野鸡肉块戳了下水,撇出浮沫后,又刷干锅,在锅底抹了一层菜籽油,家里油不多,必须省着点用,就没敢多放。

在厨房瞅了一圈,倒是找到点从山上摘的山花椒,放进锅里和肉块一块炒香。

随着滋啦啦的一阵响,肉香味飘满整个院子。

本来马金凤建议把兔子留作下一顿的,但宋天阳坚持的一块做了。

饭菜上桌,终于不再是“黑黄”的老三样了。

一家人望着桌上的肉块,谁都没有先动筷子,眼巴巴的看着,都似觉得在做梦一样。

这是他们第一次吃上两盆肉,就是过年,也没有这样奢侈过啊。

明明大家很满足开心的样子,宋天阳却感到一阵发酸,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让家里人顿顿不愁肉吃,过上好日子。

“吃吧吃吧,就是再看,它也不能自己跑肚子里去。”

随着宋长山发话,一家人这才开始动筷子,但吃的很是珍惜,咬下一小口肉丝,都要在嘴里咀嚼半天,尽可能的多品品肉味,才舍得咽下去。

虽说有两盆肉,老两口仍然不敢多吃,只象征性的尝尝肉味,尽量让家里人多吃些。

包括两个孩子吃完一块肉,也不急着去拿下一块,而是先把手指上的油腥子舔干净,金牛更是仗着牙口硬,连骨头都不放过,咬的咯吱响。

“你这个讨吃鬼,那骨头能咬动啊?”

马金凤拍了下儿子,又对宋天阳说道:“天阳,你可别笑话俺家金牛啊。”

宋天阳哪里有脸笑话,自责的说道:“大嫂,你让金牛敞开了肚子吃,以后我多进山。”

金牛仰着脖子说:“小叔,你太厉害了。”

马金凤笑着说:“那可不是,没有你小叔,咱一家人不知道哪年能吃上肉呢。

以后,就等着享你老三的福了。”

平时能吃顿白面馒头,都觉得很是奢侈了,过年包饺子都是素馅的,今天着实解了次馋。

就在一家人难得的享受这顿美食时,院子里传来两声干咳。

“咳咳…”听到动静,一家人看向外面,发现是村里支书马有才来了,宋长山当即脸色一变,包括其他人也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身。

宋福摇摇头:“怕是又来催咱还粮食了。”

宋长山慌的跑出去迎接:“马支书来了,吃了吗?

快进屋吃点。”

马有才没说话,背着手进了堂屋,当看到桌子上的骨头时,脸上褶子扯了两下。

察觉到马有才的异样,宋长山赶紧安排道:“老婆子,愣着干啥,快给马支书倒水,再添双筷子。”

马有才摆摆手:“不用了,我吃过了,你们吃你们的。”

“马支书,俺们也刚动筷子,你别嫌弃。”

宋长山说了一句,见马有才不为所动,又急忙去拿烟袋:“马支书,你抽我这个。”

这次马有才没有拒绝,把自己的烟锅伸进烟袋里掏了两下,一边坐在让出的板凳上,一边指着桌子上的肉说道:“吃得不错啊,都吃上肉了。”

听出马有才的言外之意,宋长山急忙解释:“嗐,我家三娃子在山里乱打的,平时哪能吃得着这玩意。”

马有才点点头,刚才听村里人说,老宋家的三娃子打到山货了,他还不相信,上门一看,果然是真的。

抽了一口烟,马有才眯着眼说道:“是这样,你看你们都吃上肉了,要不我那三百斤粮食,干脆现在还了吧。”

听到马有才的话,一家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发愁起来。

当年为了给宋天阳娶媳妇,愣是借了五百斤麦子,送到亲家手里。

响子山山多地少,包产到户后,家里分了两亩地左右。

因为山里土壤相对恶劣,两亩地只能生产三百斤小麦,再去掉交纳出去的公粮,仓房里也没剩多少口粮了。

这几年里为了还麦子,那是一粒粮不敢吃,家里更是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就这还得东拼西凑点,才勉强凑够。

每到还粮的日子,宋长山便发愁的睡不着觉。

今天马有才来催还粮,宋长山只能讨好的说道:“马支书,咱当年不是说好了,分成五年还,一年还一百斤,每年多给二十斤,你看,这才第三年…”不是宋长山不想还,实在是今年的庄稼收成不好,他想还也还不上。

马有才吐出一口烟:“你也知道今年的收成不好,家家都挺困难,我家老婆子又生了大病,家里缺钱缺粮,要不然,都是一个村的人,我也不想逼你啊。”

“那是,那是…”宋长山哪能不理解,人家当初能借给他粮,都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奈何他现在有心还,却碍于家里的状况,实在是没有办法。

“马支书,你看,我尽量想想办法,你再给宽限一年,等明年我就是不留一粒粮,也全部还给你。”

马有才摇摇头:“老宋啊,虽然我是个支书,理应照顾大家伙,可我家里确实紧张,我也不为难你,给你半个月时间,你想法借来。”

说完,马有才走了。

宋长山把人送出院子,回来直叹气,他知道马有才尽可能的给他宽限了。

望着桌子上的肉,一家人没了再吃的心思。

本来分五年还,一家人勒紧裤腰带,差不多能凑够慢慢还上的,谁知马有才的婆娘突然生了病。

这下好了,一下子还上三百斤小麦,就是借也没处借去,谁家都不容易。

看着一家人愁容满面,宋天阳站起身:“爸…”宋长山摆摆手,制止了他:“你别说话,让我想想办法,看能先从谁家凑点不。”

陈菊芬跟着叹气:“之前临时借的人家粮,还没有还上呢,现在咋个再好意思去借。”

宋长山又何尝不知,听罢更愁了。

“爸,你别为难,粮食的事,我来想办法。”

刚才在马有才面前,宋长山卑躬屈膝的样子,让宋天阳难受极了,他不想再让父亲去低头求人。

宋长山点上烟锅,深深的抽了一口:“你能有个啥办法嘛,我还没死呢,家里还有你大哥和二哥,用不着你操心。”

宋福接道:“老三,你别管,回头我让你大嫂回娘家借点。”

宋天阳刚要张口,宋福紧接着说道:“但是你给我记住,一家人不图你啥回报,只要你能安下心,把晓葭娘俩照顾好,咱还当你是一家子人,否则…我知道大哥,你们对我的好,我不敢忘。”

宋天阳看向梁晓葭,脸色坚定的说道:“我现在也是个丈夫,是父亲了,该担的责任,我会担起来。”

丈夫炙热的目光,让梁晓葭不敢直视,她抱起冬儿:“冬儿,妈妈带你回外婆家。”

话音落下,一家人相互看看,咋又要回娘家?

宋天阳刚才表现的也算挺好,没说啥不好听的话。

马金凤向三弟使使眼神,宋天阳追进了东屋。


王丽华往前走了几步,宋天阳脸上露出微笑:“妈。”

不管这个家再怎么对他,王丽华始终待他如儿子一样,没有一丝生疏。

“欸。”

王丽华轻轻应了一声。

有时候关系就是这样,不会因为那根纽带断了,之间的感情就快速消失了。

宋天阳离开已经三年,可他在这个家生活了十六年的身影,仍然历历在目。

这么多年的母子感情,王丽华怎么能忘啊,忘不了......每每想起,都会心如刀绞般难受。

她也思念养子啊,常常在夜里哭醒。

也正是她这种心理,才促使宋天阳一直抱有回来的念头。

但今天宋天阳的所作所为,让她感到失望,她理解宋天阳想回来的心思,可再怎么样,也不能去害唐龙啊。

她知道,今天必须做个了断了,否则宋天阳还是不会死心,一直存有执念。

她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一头的曾经的儿子,温情中又带着决绝。

“天阳,你已经长大了,妈不能一直陪着你,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身体,学会自己生活,你明白吗?”

宋天阳当然明白,哪怕王丽华很生气,却还是不忍责怪他,仍然用委婉的话,劝他回去。

养母做到这地步,宋天阳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他也不想让王丽华夹在中间为难。

“妈,不管怎么说,您养育我长大,我感激您,不管您以后认不认我这个儿子,您永远是我妈。”

生身之恩大于人,养育之恩大于天。

十六年的养育之恩,他会铭记一辈子,但不会再来打扰。

王丽华眼眶湿润,她又心软了,可一看到丈夫冷酷的眼神,她不得不硬起心肠。

“天阳,你给我磕个头吧,就当你报答了之前的养育恩。

以后,你别惦着我了,磕完头,你就回去,从今天起,我们母子俩…恩断义绝。”

王丽华说得很艰难,眼眶中蓄满泪水,这些话已掏空她所有力气,身子晃了晃,差点稳不住。

宋天阳急忙去扶,然而随着王丽华痛苦的摇头,又撤开身子,让他明白,这是母子俩最好的结果。

“好,妈,儿子给您磕头了,您保重身体。”

宋天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王丽华却快速背过身去,捂着脸大哭起来。

那“咚咚咚”的响声,如重锤一样,每一下都锤在她的心口上。

这一磕,还了十六年的养育之恩,断了母子俩的纽带。

同时,宋天阳也将迎来新生。

她终究是失去了这个儿子。

“行了行了,又不是你亲儿子,哭什么哭。”

唐建军又看向宋天阳:“还有你,别假惺惺的,谁稀罕你磕头,从现在起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赶紧滚蛋,以后要是再来,看我怎么收拾…”唐建军突然停止说话,他看到宋天阳的眼睛变得阴沉,说实话,他第一次看到养子这种目光,很冷漠。

“你要干嘛,还觉得委屈不成?”

“你放心,我以后绝不再纠缠你们,但是你告诉那个唐龙,他要是敢欺负我妈,我绝饶不了他。”

唐建军只觉得可笑,唐龙才是亲生儿子,怎么可能会欺负自己的母亲。

最后看了一眼母亲王丽华,宋天阳平静转身,离开。

这一刻,他没有一丝留恋,他思念的是远在山沟的妻女。

“晓葭,冬儿,你们娘俩等我。”

宋天阳由快步走,开始飞奔起来,他必须和时间赛跑。

响子山连接太行山脉,眼下正值深秋,山林茂密,除了各种树木和灌木丛,山上还有很多珍奇的山珍,野菜,药材,山参等。

县城距离响子山不远,一口气跑回去,已近天黑,山脚下就是村庄,坐落着五十多户,有人家开始做饭,山谷里升起袅袅炊烟。

宋家的土坯院坐北朝南,北面有两大间,一间住着老两口,大哥大嫂和孩子挤在另一间。

宋天阳和妻女住在东侧的一间,西侧一小间住的是二哥。

望着眼前破旧的土坯院落,宋天阳气喘吁吁的停下,弯腰大口喘着粗气。

不敢停留,推开院门就往东屋冲,幸好回来的及时,妻子和女儿还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的肌肤。

梁晓葭不想回娘家被看不起,正在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宋天阳闯进来时,她上身只有一件碎花的小背心,露出的腰腹盈盈一握,曲线明显。

“晓葭,我回来了。”

听到丈夫略微发颤的声音,梁晓葭却面如死灰。

虽是山里妞,梁晓葭并不丑,反而挺漂亮,温婉的鹅蛋脸,加上身材匀称,体态修长,双峰虽然不是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恰恰拥有少女的挺拔圆润。

上一世,妻女曾无数次出现在梦中,如今妻女真真实实的站在眼前,宋天阳心里只剩下无限的悔恨与爱意。

过了一会,调整好情绪,他朝着冬儿招手,温声呼唤:“冬儿,来,让爸爸抱抱。”

冬儿没有上前,她有些畏惧爸爸。

宋天阳可以理解,上一世因为回城无望,每天郁郁寡欢,当冬儿想亲近他时,他总是报以冷漠的态度,拒之千里。

他认为父亲给他娶媳妇,是为了把他牢牢的拴死在这里,哪怕可爱的女儿降临人间,也没有打动他。

见冬儿不肯靠近,宋天阳试着慢慢走过去,却被梁晓葭给呵止住了。

“不准碰冬儿!”

宋天阳伸出的双手,停在半空。

梁晓葭不理会他,蹲下身子给女儿整理着头发,哀莫大于心死。

她知道,丈夫的心一直不在她这里,俩人本就是一段错误的姻缘。

在此之前,原本是她妹妹和唐龙订的婚,聘礼是五百斤麦子,谁知后来发生抱错孩子的乌龙事件,唐龙换成了宋天阳。

然而小妹一心想着嫁给唐龙,这才将结婚对象换成了她。

在山沟沟里,她哪里见过这样有文化又干净的男人,因此,她很珍惜这段缘分。

心里想着只要两人一条心,总能把日子过好。

可没成想,结婚三年来宋天阳对她一直很冷淡,连女儿也是爱答不理。

这天早上,她只是跟宋天阳说了一句:“天阳,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别想着回去了。”

可一心想回去当少爷的宋天阳,恼羞成怒,让妻子滚回娘家去,更是提出要离婚,她便绝望了。

她知道离婚意味着什么,在这个年代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可她没有办法。

那就离吧,放过他,也是放过她自己!

“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也和爸妈说好了,可以离婚,但我只求你一件事,把孩子留给我。”

梁晓葭声音平静,宋天阳不喜欢她,从来没有过感情。

一切都是她的痴心错付,她不过是个山里小土妞,配不上这个城里人。


“真的是你?

你怎么又来找我了!”

林佳雨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宋天阳,然后捏着下巴唏嘘:“还别说,一段时间没见你,你是穿着越发土了,这一点,你是真比不上唐龙哥。”

宋天阳没有接话,只觉得她如苍蝇般,嗡嗡嗡的过于聒噪,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别让梁晓葭过于担心。

谁知他刚迈出去一步,手里的雪花膏被林佳雨抢走了。

“你咋知道我是来买雪花膏的?

哦,我明白了,毕竟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你了解我也很正常。”

林佳雨看着雪花膏,又开始摇头:“不过,就算你给我买雪花膏,我也不能答应去跟唐叔叔说让你回来,不然,唐龙哥要误会的。”

宋天阳有些无语,直接拿走雪花膏:“抱歉啊,你想多了,这雪花膏可不是给你买的。”

林佳雨撇着嘴:“天阳,你没必要耍性子,明明是给我买的,还装不承认。

我知道你是嫉妒我和唐龙哥好了,但没办法,我总不可能跟着你回乡下当农民去吧。”

宋天阳无奈摇头:“你愿意和谁好,跟我没关系,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和唐龙好,不关他的事,只希望有一天林佳雨不要后悔。

在响子山的三年里,他或多或少听过唐龙的一些事情,此人喜欢偷鸡摸狗,人品特别差。

看着宋天阳坚决的背影,林佳雨一时怔在原地。

不对啊?

他怎么走了?

正常应该双手奉上雪花膏,然后说尽好话,苦苦哀求让她去唐家把他给收留了。

以前都是这样的!

她很享受被宋天阳捧在手心时的感觉,冷不丁的没说几句话,就冷酷的走了,她的心反而空落落的。

但很快,她便想明白了,宋天阳这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呵,男人!

......在宋天阳回去的路途中,背着手的宋长山,正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眼看着快天黑了,宋天阳还没回到家,宋长山不免有些担心。

马金凤在厨房里喊:“爸,你别晃了,晃的人眼晕,再说你不用担心,说不定那几张皮子,真能卖个三毛两毛的呢。”

宋长山站定身子,叹口气:“我倒不在乎他能卖多少钱,我就是担心他又忍不住去找唐家,哎,不该让他去县城的。”

马金凤安慰着说:“放心吧爸,我看天阳这两天确实有收心的念头,再等等…哎哎,你看你看,我说啥来着,这不回来了嘛。”

听闻,烧锅的梁晓葭刚要抬起屁股,见大嫂先一步跑出去了,她又坐了回去。

提了一下午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看到宋天阳身上的山货皮子没了,一家人全都围了上来。

宋福第一个开口:“咋样老三?

皮子真卖掉了?”

宋天阳回道:“卖掉了大哥,就是没卖多少钱。”

“那没事,卖掉就好,也算你没白跑一趟。”

宋福拍拍他的肩膀。

为了不打击宋天阳的积极性,马金凤也跟着说道:“对,卖多少是多,三两毛的权当挣个跑腿费了。”

“大嫂,三两毛肯定值。”

宋天阳一边说,一边把挎兜里的糖果和雪花膏拿出来。

“大嫂,这是我给你买的雪花膏,这袋糖果是给孩子吃的,没卖多少钱,我想着先紧着还粮,等下次,再给大哥和二哥买东西。”


“晓葭…”看到妻子在收拾衣服,宋天阳急忙按住,几近恳求的说道:“我说了不离婚,别回去了。”

“离婚的事先不说,我回娘家和这没关系。”

梁晓葭没有转头,继续整理衣服。

“爸妈把我当亲闺女一样,我不想让他们为难,我回娘家,看能不能借点粮食。”

宋天阳心被揪了一下,家里每个人都在想办法,偏偏不让他操一点心。

他不能让妻子回娘家借粮,那样太委屈妻子了。

再是女儿,那也是泼出去的水,哪怕老丈人家给了,也会看不起回娘家伸手要东西的女儿。

“我回去不会长住的,尽量借到粮早点回来,刚才怕爸妈不同意就没说,你等会和他们解释一下…”忽然,她的腰被环抱住,耳旁是丈夫粗重的喘息。

“晓葭,我不让你回去受委屈,给我十天的时间,我把粮食凑齐,再相信我一次。”

梁晓葭摇头苦笑,十天的时间?

一大家子人凑在一起,都不敢保证在十五天里凑齐粮食。

也只有从小不知饥寒的丈夫,会说出这样天真的话了。

......暮色下,宋天阳给家里算了一笔账,按照现在粮食一毛二的市场价,300斤小麦就是36元。

看上去不多,可在这个穷山沟沟里,很多人一年到头家里剩不到钱,甚至有的人家要靠借粮度日。

家家户户过得节衣缩食。

眼下想搞到这笔钱,只能进山打猎,用山货的皮子换钱。

趁着天还没黑,他去到李山魁家借了一把猎弓,人家现在都用枪,猎弓基本就闲置了。

李山魁更是大方,直接把猎弓送给了他。

晚上回到家,把猎弓挂在土墙上。

冬儿跳着问:“爸爸明天还进山吗?”

宋天阳蹲下身子,宠溺的摸着女儿脑袋:“对啊,进山给你打肉吃,以后每天都让冬儿吃到肉。”

冬儿高兴起来,宋天阳抵在女儿额头上,一大一小的人儿,像山羊一样,来回抵着玩。

冬儿咯咯的笑声,让梁晓葭偷偷看了一眼。

宋天阳迎着目光看过去,梁晓葭又赶紧低下头,给女儿缝起衣服。

衣服刚摆到腿上,就被宋天阳拿了过去。

“你先歇着,我来缝。”

梁晓葭嘀咕了一句:“你哪里会缝。”

宋天阳笑笑:“会的,保证比你缝的好,以后家里有破掉的衣服,都交给我。”

“这是女人的活,不用你缝。”

“啥女人不女人的活,只要能让媳妇少辛苦一点,就是男人的活。”

宋天阳说完,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一针一线的缝起来。

看着丈夫确实缝的有模有样的,梁晓葭才放下心来,这两天丈夫什么活都要给她抢走,不让她碰一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宋天阳早早的起床,妻女还在熟睡着,他俯下身在妻女额头上,分别轻轻亲吻了一下。

随后,他不再犹豫的拿上猎弓,向着大山方向走去。

来到山林里,第一缕阳光散射进来,有勤劳的小动物开始出来觅食,殊不知将会成为他的食物。

用了大半天时间,再次熟悉了下周边地形,直到这一片山地在脑子里呈现出来,他才专心的盯着地面搜寻起来。

前世当兵学会了寻踪跟迹,不但适应于丛林生存,还适用于打猎,是非常重要的一项技能。

具体的讲,就是通过观察动物的足迹、粪便和毛发等痕迹,然后来判断猎物的种类、数量和活动规律。

搜寻了一会,在一棵大树的树皮上,有一缕毛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撵在手里,确定是松鼠留下来的。

在周围又找了一圈,直至一棵松树下,抬头上看,几只大尾巴的小松鼠,正在树杈间跳来跳去,寻找着合适的松果。

宋天阳拉紧弓弦,瞄了几下,发现树杈太密不太好打,反而容易让松鼠引起警觉,再也不露头。

他决定暂时藏身一棵大树后,等松鼠带着松果回洞,直接守在家门口打。

打山货最忌讳着急,动物们有耐心,你必须比它们更有耐心。

等了好大一会,终于有只松鼠抱着颗松果爬下树干,然后一路蹦蹦跳跳去了一个方向。

知道它是要回洞了,宋天阳悄悄的跟上。

树洞位置不远,小松鼠噌噌几下爬上树干,等到了洞口,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用黑溜溜的小眼睛,警觉的四处看看。

这样做的目的,是怕有其它同类跟来,再趁它觅食期间,偷偷抄了它的家。

殊不知,另一颗隐蔽的树干后面,早有一支箭矢瞄准了它。

确定没有威胁后,小松鼠正要钻进洞里,宋天阳抓住机会,随着“嗖”的一声,箭矢击中松鼠的脑袋。

小松鼠掉落在地,四肢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捡起来看了看,油毛发亮,能卖个好价钱。

之后,宋天阳没有马上走,他决定还守在原地,来个守株待兔。

这些小松鼠都特别贪吃,为了储存食物,经常来往于树洞和松树之间,但有的小松鼠选择走捷径,直接偷别的松鼠的。

宋天阳猜测的没错,等了有一会,终于有只“小偷”爬上了树洞,正在朝着洞口探头间,很快被一颗箭矢打落在地。

捡走之后,宋天阳仍然守在那里,这样子比到处寻找山货来的轻松多了。

但他的运气似乎用完了,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都没有小松鼠再来。

也不能一直干等,掂上两只松鼠,又在林子里转悠起来。

随着脚踩落叶发出的声响,忽然惊动一只野兔,跑的很快,还没来得及举弓,便向着一处土洞口钻了进去。

打山货不容易,找到山货更不容易,宋天阳不舍得这样放弃。

都说狡兔三窟,还真被他找到几个洞口,当即用泥土堵住。

接下来就好办了,他决定来个烟熏兔子洞。

防止引起火灾,在洞口周围,清理出一大片空地,点火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尽量不产生明火,只把浓烟吹进去。

吹了有一会,兔子没出洞,他的眼睛先被熏的流下眼泪,只能强忍坚持,觉得差不多了,才停下来。

兔子洞里已经完全被浓烟充满,他趴在洞口上方,一只手朝向洞口,随时准备抓露头的兔子。

在耐心和伪装上,他比任何人都有优势,甚至专门的猎户都比不上,趴在那里,像一棵树桩一动不动。

没有等太久,兔子很快受不了浓烟,快速跳到洞口,同时非常警觉的竖起耳朵。

电光火石间,宋天阳一把抓住长耳朵,兔子不停的蹬着后腿。

两只松鼠和一只兔子,收获颇丰,看看日头已经偏南,马上要做午饭了,宋天阳带上山货准备下山。


清晨,公鸡的啼鸣,划破沉寂的山村,家家户户冒起炊烟。

厨房里,马金凤和着母亲陈菊芬开始做早饭。

当看到宋天阳掂着尿桶往墙外茅厕走时,马金凤很是诧异,这咋还真像变了个人?

以前老三嫌尿桶脏,一次也没倒过,都是梁晓葭去倒。

在她狐疑的目光中,回来的宋天阳洗过手,又开始寻找刷牙杯,山里穷,连个专用的刷牙杯都没有,还是之前用竹筒做了三个。

他拿过竹筒,走向布满青苔的压井,一边挥手向厨房打招呼:“大嫂,早上好。”

“啊啊,早上,早上好。”

马金凤结巴着回应。

这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洋气的说个“早上好”,村里人见了面,都是问“吃了吗?”

马金凤更想不通,那个牙可以刷,偶尔刷一次得了,偏偏宋天阳一天两刷,也不怕刷秃噜皮。

乡下这条件,被村里人看了,只会说穷讲究。

自己刷也就算了,连带着梁晓葭和冬儿,也是跟着他每天都刷。

因为买不起牙膏,就用食盐刷,食盐也不剩多少了,就用木炭刷,反正,咋个都得想办法捣鼓两下。

冬儿起了床,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站在院子里。

宋天阳招手:“过来冬儿,爸爸给你弄好了牙刷,来刷牙。”

宋天阳一边刷牙,一边又对马金凤说道:“大嫂,让你家金牛也刷刷吧,小孩子从小刷牙对牙齿好,要保持好习惯。”

马金凤讪讪的笑着:“呵呵,你们这城里来的就是讲究哈,不过俺家金牛埋汰惯了,随他咋个折腾了。”

宋天阳识趣的闭上口,哪怕大嫂并没有别的意思,可他毕竟是从城里来的,说多了,难免让人家觉得是臭毛病。

做好早饭,饭桌上,一家人围坐一起,饭菜是标准的老三样,玉米碴子稀饭、窝窝头、咸菜疙瘩。

这样的饭菜,宋天阳吃了三年。

眼下还是计划经济的时代,物资匮乏,很多商品都是按票计划供应。

虽说城里是吃定量粮,但要比乡下好太多了,至少能吃上富强粉,偶尔十天半个月排队能买到猪肉。

见宋天阳发呆,马金凤敲敲筷子:“三弟,你愣着干啥,倒是吃啊。”

没等宋天阳反应,二哥宋贵一只脚踩在板凳上,一边快速抢过话。

“大嫂,这你还看不出来吗?

人家是嫌弃咱乡下饭菜不好吃,老三那是吃细粮的胃,不比咱这吃粗糠的,啥都能吃得下。”

二哥宋贵人不坏,除了嘴巴有点毒,对他宋天阳是真没话说。

当年本该是到了适配年龄的二哥娶媳妇,偏偏二哥把机会让给了他。

山沟里本就穷,为了给他娶媳妇,东拼西借,到现在,还欠村里人两百斤麦子呢。

这已经掏空了宋长山所有的家底,导致二哥打了一辈子光棍。

为了有个媳妇,让他安下心来,宋贵明明已经尽到兄长的责任,可他三年的种种所为,却寒了二哥的心。

所以现在二哥有埋怨心理,他能够理解,就算是骂他,打他,他也心甘情愿的受着。

拿过窝窝头,宋天阳掰成两半,一半给了身材瘦弱的二哥。

“二哥,你身体不好,应该多吃点。”

突然的一幕,把宋贵整不会了,以前老三可从来没关心过他。

“老三,你啥意思?

拿走,不想饿死就赶紧给我吃了。”

宋天阳低下头,心情复杂,望着手里的另一半,他又分成两小半,分给了妻女。

在这山窝窝里土地少,得计划着吃,谁家余粮都不多。

秋收之后,倒是打下一些粮,可后面还有个漫长的冬天,不计划着吃,根本撑不到开春。

因此不是农忙的日子,每顿饭只能吃个窝窝头,稀饭倒是管够,反正山里水多,倒进锅里涮涮,使劲喝去呗。

乡下三年,宋天阳深有体会,他从没吃饱过,全是喝饱的,一走路,肚子里都是晃荡的水声。

每每撑不到下一顿,便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谁让山里穷啊,连土地爷都得出去要饭。

本就一人一个窝窝头,宋天阳却分给了二哥和妻女。

在大家惊诧的目光中,宋天阳只端起面前的稀饭,绕着碗沿“呲溜”了半圈。

这是乡下,他必须遵守这里的规则,应该试着去和大家伙融入。

大家更惊诧了,以前老三喝稀饭跟个小姑娘一样,那嘴巴愣是张不开,小口小口的喝。

等大家反应过来,马金凤突然拍着胸口乐开了:“还别说,三弟这样喝稀饭,我是真不习惯。”

宋长山没有笑,默默拿过自己的窝窝头,放进宋天阳碗里。

望着多出的窝窝头,宋天阳瞬间眼眶湿润。

一家人对他这么好,既然重生回来了,他理应让家里过上好日子,不说大富大贵,至少吃饱饭不成问题。

宋天阳没有脸吃这个窝窝头,起身去了院子,然后抓起柴刀往外走。

一家人见状,以为宋天阳还是嫌弃饭菜难吃,想要回唐家,饭桌上立时沉默了起来。

宋长山掏出烟锅,闷闷的抽着。

到底是没福气当他的爹啊!

见状,梁晓葭低下头,她已经做好回娘家的准备,老两口对她很好,就当是陪着吃最后一顿饭吧。

宋福更是黑着脸,胸口起伏几下后,猛的站起身拍了下桌子:“让他走,喂不熟的白眼狼,走了就不要回来。”

“晓葭和冬儿也不要回娘家了,我老宋家养你和冬儿,权当你男人死了。”

“哼,嫌弃这个家穷,穷又咋了,大家亏着他了吗?

谁都不要拦着他…哎呀呀,一大早,你吼个啥,我看他掂了把柴刀,应该不是要回城,我先去看看。”

马金凤急慌慌的追了出去。


不容宋天阳拒绝,马金凤直接给他揣进兜里:“你拿着,进山太耗体力了,回头大嫂再做就是。”

防止撑不到开春,一人一个窝窝头是定下的死规定,无论如何都不能随意改变,但没事,大不了她和大福少吃一顿。

进山之后,太阳升了起来,说实话,吃过三个窝窝头压根没啥感觉,好在现在是深秋,有不少熟透的野果。

捡拾野果的过程中,在一片枯萎的积叶里,发现一条蜷缩的菜花蛇,体型还挺大。

菜花蛇无毒,却被称为百蛇之王,甚至在农村流传有“一里菜花蛇,十里无毒蛇”的话。

这么好饱腹的机会,宋天阳自然不能浪费,当即抓住后用柴刀剥掉皮,直接割成小块生吃掉,最后连蛇胆都没放过。

吃完一条蛇,拍拍肚子,不但有了饱腹的感觉,且精神头旺盛,或许是那颗蛇胆在体内发挥出的作用。

精神抖擞下,脚步变得轻快,翻过一道山梁子,开始仔细寻找动物留下的痕迹。

时间一分分流去,邻近中午,宋天阳带着打到的一只松鼠下了山。

回到家后,他把那只松鼠扔到了柴堆上,趁着午饭没做好,宋长山动手剥掉皮子。

柴堆旁边,宋天阳坐在那发呆,他对今天上午的成果很不满意,本来早上信心满满的进山,结果只打到一只松鼠。

宋长山却是挺满意,已经很不错了,哪怕一天挣一块钱,也比大部分村里人强多了。

要知道,很多村民都在为吃饭发愁呢,至少他家老三能挣钱了,为这个家开始做点贡献了。

只要这样坚持下去,十五天后攒下皮子,差不多能凑够钱还粮,大不了差一点,再去村里借点,总好过一下子去借300斤粮食。

由于松鼠没多少肉,饭桌上是配着窝窝头吃的。

“天阳,你咋不吃啊,你不是说爱吃大嫂做的窝窝头吗?

大嫂专门给你蒸的,可软乎了。”

马金凤催促道。

宋天阳其实还不太饿,上午那条蛇下肚,还挺管饱,但他没敢说吃生蛇的事,梁晓葭要是知道了,怕是以后连嘴也亲不上。

为了不让大家看出来,他只好拿过一个窝窝头啃了起来。

吃完饭,大家都劝他歇会再进山,但他不想浪费时间,坚持上了山。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宋天阳每天上山,院子里多了好几种皮毛。

第六天的时候,临时拉的绳子上,已经挂了五张松鼠皮,两张兔子皮,还有一张黄貂皮。

为了打这只黄貂,可没少费功夫,当天追了两道山岗都没抓到,还是第二天,在黄貂活动的区域,用松鼠肉当诱饵,布置了三个吊脚套,又等了两天时间才抓到的。

根据之前和供销社王主任的沟通,黄貂皮还挺值钱,大概一张能卖到十元左右。

这样算下来还粮的钱,已经凑够一半了。

眼下距离马支书许的时间,仅仅是第六天,照这样下去,根本用不了那么长时间,便能提前还清。

一家人充满希望,每天脸上挂着笑,宋天阳每天也是信心满满的进山。

但接下来的两天,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山神爷,愣是没再打到一只小山货。

毕竟人家猎户给山神爷的都是大肠子,他打的都是小山货,只能给小肠子,还不够山神爷塞牙缝的呢。

尽管两天没有打到山货,家里人还是安慰他,说不要急,离马支书许的时间还有七天呢,安全最重要。

宋天阳哪能不急啊,他给梁晓葭许的是十天,话已经说出去了,他不想再做之前言而无信的丈夫。


“畜生,让你享受了十六年的好日子,还不知足吗?

再怎么说,小龙也算是你弟弟,你竟然把他推进河里要淹死他,现在还想让我收留你,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砰——随着话音落下,宋天阳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一阵耳鸣过后,视线中出现了八十年代才有的场景。

低矮老旧的建筑,黑白灰的人群,一切都是雾蒙蒙的,像加了一层胶片滤镜,看起来是那样的不真实。

“死皮赖脸,纠缠个没完,看我不打死你这个狗东西!”

唐建军之所以如此愤怒,是因为养了十六年的儿子宋天阳,竟然不是亲生的,他只觉得这么多年的好饭都喂了狗。

如今养子还妄想回来做城里人,绝对不可能!

“建军,别打了,天阳他也不是故意推小龙的,要不,就把他留下来吧,乡下太苦了。”

王丽华有心替“养子”说几句话,虽然证实不是亲儿子,可就算养一只小猫小狗十几年,它也有感情啊,更何况还是个孩子。

“丽华,你清醒点,当年抱错了,他不是我们儿子,小龙才是我们亲儿子,养了他十六年,已经是仁至义尽,他今天敢害小龙,明天就敢害我们两个。”

唐建军说着大手一挥:“决不能留他,滚回乡下,做你的农民去。”

嘶~好熟悉的声音,眼前说话的是养父母?

这不正是他被赶回乡下的那一天。

不对!

我不是在军营当兵,然后执行特殊任务时......牺牲了吗?

记忆忽然如潮水一样袭来。

1962年,他出生在永丰县城医院,父母是工人阶级,可以说他前十几年的生活里,不用担心吃不饱饭。

可1978年,县医院整理档案时发现,当年护士把两个家庭的孩子,给相互抱错了。

另一个家庭是乡下来的,因为生育时大出血,才送到县医院。

两人从此调换人生,宋天阳被赶回乡下,唐龙回到城里,过上了好日子。

对此,宋天阳当然不甘心啊~!

从苦到甜容易,可从甜到苦难,巨大的落差让他实在接受不了。

不甘心的他,偷着跑回县城好几次,期盼着唐父能把他留下来,但迎来的却是白眼和嘲讽。

虽然王丽华有心把他留下来,奈何她做不了丈夫的主,只让宋天阳先回去,她慢慢再跟丈夫做工作。

这一等,等了很长时间。

再后来,他稀里糊涂的结了婚,有了女儿,可每当看着破烂的家,揭不开锅的土灶,都会想起以前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这一年,不甘心的他,又偷着跑回到县城。

可此时的真少爷唐龙有些害怕了,因为母亲一直在做父亲的工作,万一父亲松了口,他岂不是多了个分家产的。

好不容易得来的富贵生活,他可不想再被抢走一部分,哪怕是一小部分也不行。

随即,他故意跳进河里,故意又等被人救上来,之后嫁祸给宋天阳推下去的。

浑身湿漉漉的唐龙,趴在父亲脚下,委屈巴巴的哭着说。

“爸,宋天阳让我滚回乡下,说这是他的家,可我舍不得爸,我不同意,他就要淹死我,爸,我才是你亲儿子啊!”

唐建军听后大发雷霆,没想到宋天阳不满自己的位置被抢,等不及的,想要将他儿子唐龙置于死地。

哪怕宋天阳再怎么解释,他都不相信,他只相信亲生儿子说的话,坚决要把宋天阳赶回乡下。

宋天阳的少爷梦也随之破碎。

也就是在这一天,被拒绝后的他并没有马上离开县城,而是用身上所有的钱去买酒喝,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几天。

等他拖着身子回到村里时,院子里放着的,是一大一小两个棺材。

大的棺材里是妻子,小的棺材里是两岁女儿。

而旁边,他的亲生父母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既然不喜欢这个家,为啥还回来啊,回来了就看看吧,看看你的妻儿,看完…你就走吧。”

“你不认俺这个爹,俺们也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老宋头的话像刀子一样,狠狠的扎在他心上。

那一刻,宋天阳才幡然悔悟,然而一切都晚了。

此后的几十年里,他似逃避现实一样,跑去参军当兵,然而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受良心的折磨。

......往事一幕幕掠过脑海,宋天阳晃晃发懵的脑袋,眼前的一切,变得愈来愈清晰。

时代的气息扑面而来,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仿佛在看一张张老照片。

所以,不是在做梦,我真的回到了1981年。

这一年,乡下的响子山,刚刚包产到户,大大提高了农民的积极性。

即便这样,由于村里山多地少,家家户户仍然难以吃饱,有猎户的人家还好,能到山里打猎来果腹。

八十年代不禁枪不禁猎,政府鼓励猎杀大型野兽,供销社收购皮毛出口创外汇。

依靠前世当兵时野外训练的技能,上山打猎没有问题,他担心的是女儿。

上一世妻子带着女儿回了娘家,就在第二天,冬儿一个人跑到崖坡玩耍掉了下去,当场摔死,妻子受到刺激,直接喝了农药。

见宋天阳在那发呆,唐建军皱起眉头。

“你还不走,到底想怎么样?

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你知足吧,也不看看我儿子,当年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一想到亲生儿子在山沟里,曾像一条狗一样活着,受尽苦难,黑黑瘦瘦的,再看个高白净的宋天阳就厌恶到极点。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非要跟狗皮膏药一样,死缠着我家呢,我不欠你的,做人不能太贪心。”

看着不为所动的宋天阳,唐建军一股无名火上来,抬手又要打,但很快被王丽华抱手拦住。

“你能不能别动手,有话好好说,让我先劝劝他。”


院子里,一家子人还在为还粮的事发愁。

马金凤站在那嘀咕:“好好的,马支书的婆娘咋就生病了,要是没病,咱家也不至于这么紧张。”

宋长山掂着烟锅:“谁也不想生病啊!

愁也没用,马支书给的时间不多,我还是先到别人家问问,大不了多求求人家。”

背着手的宋长山刚走出院门,迎面差点撞到回来的老三。

宋天阳看父亲要出门,急忙问道:“爸,你干啥去?”

“我,我溜达溜达去。”

宋长山没有打算把去借粮的事告诉宋天阳。

像往常一样,家里遇到什么事,宋长山从来不会考虑老三的意见,因为考虑了也没用,宋天阳向来不管不问。

只要宋天阳能安安稳稳的留下来,他就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了,也不让宋天阳操一点心。

觉察出父亲的情绪,宋天阳猜出他要干什么去。

“爸,别去求人借粮了,你看我打到山货了。”

宋长山只是看了一眼,虽说现在宋天阳能打小山货了,让家里隔三岔五的吃顿肉,他已经很满足了,但还粮的事急需解决。

“嗯,山货归山货,咱家是能吃上肉了不假,可人家马支书还在为粮食发愁呢,你们先吃,我上门看能不能借到粮,先给马支书还上。”

宋天阳拉住他:“爸,我打山货就是为了还粮,肉咱留着吃,剩下的皮子我拿到供销社换钱,然后换成粮还给马支书。”

听到宋天阳的话,马金凤鼓起希望:“天阳,这小皮子能卖几个钱?

马支书给的时间可不多。”

宋天阳想了一下:“大嫂,我现在也不好确定,等下午我去趟县城先打听下皮子的市场价格,感觉应该差不多,大不了我多进山几趟。”

马金凤高兴起来:“嗐呀,那可真是好,你要真能靠打山货挣钱把粮还了,那咱一家子人可算轻松了一把。”

哪怕大嫂把他当成全家的希望,宋天阳也不敢自负:“爸,你给我些时间,如果真不行,不用你去求粮,我自己会去。”

为了他结这个婚,家里掏空家底,二哥牺牲掉自己的幸福,大嫂每次回娘家借粮都被骂回来…宋天阳不能再辜负大家的付出。

中午又饱餐了一顿肉,但因为还粮的事,一家人脸上全是阴霾,这顿肉吃的也就没那么香了。

吃完饭,宋天阳把昨天连同今天的共四张皮子装进挎兜里,正准备马上去县城,当注意到梁晓葭的情绪不太对劲,他又停了下来。

“晓葭,我去县城会很快回来,不会逗留的。”

宋天阳说要去县城时,梁晓葭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怕丈夫又去找唐家。

“天阳,你知道咱爸这些年不容易,为了咱结这个婚,后面还粮食,没吃过一顿饱饭,我对你没啥太高的要求,你多想想咱爸就行了。”

梁晓葭说完背过身去,该说的她已经说了,如果宋天阳还是没良心,那她权当死了丈夫。

大不了为了女儿,就这么过吧,不管咋样,老两口待她是极好的。

宋天阳喉咙哽咽,终究没说出安慰的话,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只能用行动去证明。

当即不再犹豫,赶去永丰县。

永丰县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正常走路要两个多小时,宋天阳选择跑步,差不多一个小时,正好也锻炼了身体,现在的身子骨实在有点虚。

对于永丰县,他还有印象,三拐两拐的便到了供销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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